夫妻雖一體,罵了他可不能罵我了嗷。
蘇韻搖頭喃喃道:「罵得如此精準吶。」
貴妃婆婆滿腔勸慰噎住,轉而問她:「簫珏這狠小子又是如何罵他五弟的?」
蘇韻不好意思地看向我:「空有蠻力,不解風情,執拗如牛,直筋通大腸,粗莽堵小腦……」
我不禁拍掌叫好:「姐夫哥不愧是讀書人,罵得太精彩了!」
這描述的簡直是莽直衝動簫翊本人啊。
5
「一個壞一個蠢,這倆兄弟互相罵得可真髒啊!」
婆婆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
Advertisement
我和蘇韻破碎相擁。
異口同聲:「完了!」
他們對彼此的惡評可見真是恨極了對方,搶起皇位豈不會S紅了眼?
我和蘇韻做不成甜蜜妯娌,隻能逃出權利旋渦繼續做一對逍遙姐妹了。
雍容華貴的婆婆回過神來也和我們哭著抱成一團:
「完了!本宮真不想做太後啊!」
她抹把淚哭訴:「你們剛進殿時可瞧見我門口俊俏神武的侍衛都換了一批比你們父皇還色衰的老姜頭,就連裡面伺候的小太監也全都換作了宮女!」
「你們父皇如今如防採花大盜一般提防著我!真令人心寒啊。」
我和蘇韻對視不言,不敢引她回想那夜在狗洞前口出狂言十個面首也不夠玩的人是誰。
貴妃婆婆又氣憤道:
「養了兩個兒子也是狼心狗肺的,為了把破皇椅平日裝得人模狗樣,兄弟和氣,半分沒學到老娘當年放言不做皇後,免受束縛的這顆出淤泥而不染之心!」
「罷了,讓他倆爭去吧,成天上刑一樣眯著眼打哈欠去上朝,就老實了。」
「你倆指定要溜,別忘了此前我們婆媳三人在狗洞前的錚錚盟約,一定得帶上我啊!不說別的,這些年從你父皇私庫扣出來的錢,便足夠我們養許多面首了!」
這一點,從她跑前前不忘初心扣掉父皇龍袍的東珠和金線來講,我們是毋庸置疑的。
有了前次的失敗經驗和後方充分補給,三個腦袋自信湊一起再謀劃起了下一次的賽諸葛出逃計劃。
6
沒過多久我和蘇韻便收到宮裡貴妃婆婆的傳信——
下月父皇要帶著僅剩的兩個兒子微服巡視江南民情,貴妃陪同。
而我們的紫禁城第一好婆婆費力為我們爭取到了家眷隨從資格,這便是個好時機!
婆婆如何使力我們不得而知,想必能讓皇帝公公松口,讓我們隨時可能跑路的三個可疑人員跟著下江南,是十分費勁兒的。
感動之餘,我風風火ţų⁰火收拾起了行李。
出門那日,簫翊正要拉著我上馬車,我遊魚一般滑出他的掌心,招呼侍從運行囊:
「那些放第二輛馬車,這些全放最後去,當心別碰著。」
後脖頸陰風陣陣,回頭一看,簫翊維持著被我甩開的姿勢面若冰霜。
「王妃這是要舉家搬遷麼?下江南、養面首?」
我碎步跑去攬著他堅實的臂膀,又在他掌心撓著安撫道:
「夫君,裡頭好些行李都是為你準備的。你秋日裡嗓子幹,喝慣的茶葉和潤喉藥都得帶著,怕你無趣,素日玩的刀槍劍斧也備著……」
簫翊被我的賢惠打動,聲音緩和許多,但仍不依不饒地問:
「那後一輛馬車呢?」
「嗨呀,那些都是我們女兒家用的玩意兒,出遠門嘛,總得萬事都準備著。」
「外出巡視不能太張揚,這些都撤了吧,留些日常所需便可,缺什麼一路再補。」
簫翊大手一揮,斷送掉了我這些天的精心準備。
偏他還貼心地將我抱上馬車攬入懷中,緊貼著我耳語:
「有小溪一路陪著我,哪裡還需要其他消遣呢。眼圈怎的紅了?也不必感動至此。」
我轉頭埋入他寬厚的胸膛無聲嗷嗷痛哭,我的跑路物資全沒了!
嚎哭至傷心處,順手探進去抓一把緊致的肌肉,緩解一下辛酸淚。
頭頂一陣悶哼,邪惡的手被抓住一陣摩挲:「王妃,這便無聊了?」
我迅速起身端莊坐好,白他一眼。
還要和大部隊會和呢,這人真不正經!
到了城門口,我如願瞧見了對面馬車裡的好姐妹蘇韻,掀開車簾遙遙與她招手:
「阿韻吶!」
我好慘,我家當全沒了。
「小溪啊!」
她看起來也不太樂呵。
姐妹相見,恨不得立即下車相擁而泣,互訴衷腸。
腳還沒邁出去,我倆同時被一雙大手扣住。
簫翊這個弟弟放起狠話來毫不謙讓:
「皇兄,還是少撺掇皇嫂在我王妃面前說些不入耳的混話,我何時不知皇兄還有副溫柔可親的面孔?若真如此,將這些親切體恤擴開些,福澤萬民不是正好?」
簫珏綿裡țü₉含針刺起弟弟來的本事也不小:
「皇弟也少讓五弟妹給我夫人灌些糊塗話,你歷來英武神勇的品性誰人不知,何必強令讓你皇嫂喜歡?將這些用到正道上,多平定紛亂惠及天下,想必朝中老臣也會對你百般鼎力支持。」
兩聲冷哼中,車簾齊齊拉下,阻斷了對面的視線。
今日他兩兄弟竟裝也不裝,直接當街對罵,可見厭煩對方到了極點,為了上位,怕是徹底沒了緩和的機會。
我嘆氣的聲音過於明顯,簫翊輕捏著我的手安撫:
「王妃不必憂心,你與皇嫂交心是好事。不過近來朝中立太子的言論過於喧囂,我與皇兄對此意見不一,少不了爭辯幾句,不會影響你們二人妯娌之情。」
就是你倆要敵對相爭才影響我們的姐妹情深啊喂!
看清他的確切態度,我終於堅定了要放棄簫翊的溫暖胸膛,和蘇韻一起跑的決心。
7
出巡隊伍偽裝成商隊一路南下。
我和蘇韻因著這兩兄弟劍拔弩張的氛圍一直沒能接觸,直到貴妃婆婆借著想與兒媳談心的理由將我們召去,我們三人終於成功會面。
蘇韻一見我便哭嚎不已:
「溪啊!我的全部身家都被簫珏那狠心地撤走了!妹夫罵得對,他簡直就是披著羊皮的大尾巴狼!往後我隻能蹭你攢的小金庫過活了。」
我幹巴巴地笑著:「其實我也……」
「哎喲,你們還是年紀輕!皇家人心腸又彎又繞,我那兩兒子還能是什麼好東西,連自己親娘都放鴿子,別輕信他們。」
貴妃婆婆得意地為我們展示她的私藏,大匣子展開險些亮瞎我們的眼。
我挑出一大把金線:「這是父皇龍袍的金爪線?這麼多!」
上次出逃夜裡也才見著幾根啊。
她興致勃勃分享經驗:「我說想給他縫補龍袍和常服,你父皇說從沒見著我如此文靜賢惠過,一高興全都塞給我練刺繡,就連身上那件都想脫下來。我把金線全拆了,讓針繡局的給換成了明黃蠶絲線。」
蘇韻握滿雙手的明珠,認真求教:「那這些也是?」
「沒錯!這是你們父皇衣裳上的東珠,這個從他冠冕頂扣下的明珠,還有這個是從他手裡取來的扳指。」
生活大智慧啊!
我和蘇韻醍醐灌頂。
有豪氣的婆婆一起,我們出逃後無需再束手束腳,和離發財點小倌,再不必受霸道的簫翊氣了!
後路有了,我們開Ŧù₁始商量如何在眾人眼皮底下順利逃走。
「S遁?」
我細細為她們展開思索了多日的計劃:
「此次江南之行正逢秋日,多處塘江會漲潮發大水。激流湍急,唯有常漁居江邊善打撈之輩有經驗與巧勁,隻要我們錢財到位,總有勇夫敢於潛江一試。」
「其他潛逃方式隻會讓侍衛親兵四處排查我們的行蹤,窮追不舍。唯有S遁,還是S於狂風卷浪之中撈不著屍身,這才保我們後路無虞。」
蘇韻點頭:「置之S地而後生,可以一試。」
我們將目光投向貴妃婆婆,她面露ẗŭₓ興奮附和道:
「我活了幾十年,什ţű⁽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還真是第一次要卷入這風浪中自尋S路,實在新奇,稀奇!」
聽聞貴妃後家滿門將才,不愧是將門虎女,四十來歲正是摩拳擦掌待闖蕩的年紀。
我們湊一起悄聲完善了計劃細節後便告退了。
和蘇韻下馬車時,被婆婆馬車前佇立的三個門神嚇了一跳。
先老實給公公請安:「父皇這是來看望母妃的?」
「三個女人一臺戲,你們婆媳三人湊一起真有這麼多講不完的話?老四老五,把你們媳婦領回去喝點茶潤潤嗓子。」
皇帝公公抖擻著站僵硬的身子甩著袖子邁進婆婆的馬車。
許是知道了衣裳實情,平日一臉天威的父皇穿著低調常服,那刺繡線條竟襯得他面色暗沉無光。
看起來,怪窮酸的。
「小溪,我們回去歇著吧,聊累了我給你好生按揉穴位舒緩下。」
簫翊溫暖的手將我牢牢牽走。
簫珏亦是不甘落後,聲音溫柔得膩S人:
「阿韻,我給你泡了花茶,想聽新出的話本我念給你聽。」
蘇韻回頭衝我眨眼,我立即心領神會。
8
我靠在簫翊懷裡任他給我揉捏放松。
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睜眼問他:「夫君,你有需要縫補的衣裳嗎?我可以代勞喲。」
他隨意捻起我的頭發把玩,輕笑:「小溪怎麼突發闲心,母妃又亂教了你些什麼?」
說歸說,他還是隨意拿過來一件給我,自以為十分寵溺:「琢磨著打發時間吧。」
不是,誰家衣裳是甲胄啊?
忘記我男人是軍中糙漢了。
我抱著那堆破銅爛鐵發愣,難不成把這堆石頭重的玩意兒扣下來,方便我S遁時直接沉塘?
一連兩月,我們巡視的人馬慢悠悠悄然到了富庶江南。
我一下馬車如同脫韁的野馬,簫翊還沒來得及拽住,我便奔向蘇韻和簫珏的馬車,興致高昂。
「阿韻,快下來走走!」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
江南隨意一逛都是好風光,隻是我們後面跟著兩個煞風景的傻大個,還在幼稚鬥嘴。
「皇兄文思驚人,怎的不去輔佐父皇政務,為他老人家分擔分擔?」
「皇弟武略過人,為何不盡心在父皇身旁守著,為他把關安危?」
「弟弟哪裡有兄長厲害,這等好事還是你拿去父皇跟前刷刷關懷吧。」
「既然是好事,平日熱心腸的皇弟何不湊上去,怎麼,怕父皇予你重任?」
蘇韻先聽不下去,將簫珏一把拖走,我還能聽見她絮絮叨叨的訓誡:
「是爺們就直接幹,嘰嘰歪歪的打什麼文字謎呢?簫珏不是我說你,平時誇你才華過人是夫妻情趣,你先認清自己有幾分水平成不……」
我索性不管身後的簫翊,快步往前走,直到他拽住我穿過攤販人流,將我抵在深巷口,做出滿臉委屈樣。
「王妃看我也像皇嫂嫌棄皇兄那般嗎?你知道的,我不喜歡耍嘴上功夫,隻是皇兄偏說自己文弱,隻願用這種方式決出個勝負來。」
我深嘆口氣,認真問他:「簫翊,你和你皇兄非爭不可嗎?」
簫翊眼含歉意,但仍十分堅決:
「父皇僅剩我們這兩個兒子,皇位便隻能從我二人中做選擇。不是他上便是我下,我們倆總得分出個輸贏來,如此一方才能心甘情願。」
他溫情地抱著我,讓我靠在他肩上,誠心許諾:
「小溪,你放心,待江南事了,回京我便能讓你如願,成為世上最無憂自在的女子。」
成為萬人之上的皇後便會瀟灑自由嗎?
那為何貴妃S活不願做皇後,方能幾十年如一日存著不受過多宗法束縛的爛漫天性。
與所愛之人登頂天下,不過是距離與憂怨誕生的開始。
簫翊,即使此刻相愛,我們終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9
簫翊他們兩兄弟終於開始跟著父皇幹起正事,每日奔波視察於鄉民官場間,再沒過多心思管束我們婆媳三人。
我們先是每日結伴假意闲逛市井間,實則暗地打探聯系識水性有經驗的漁民。
和他們商量好S遁的時間、地點和實施計劃,再給一筆豐厚報酬,便靜待那日到來。
一家人於中秋十五那日團坐一堂,沒有君臣父子之分地斟酒聊天說笑,一如尋常百姓家,愜意自在。
八月十八,最佳觀潮日。
圓月終會殘缺,逐漸轉為一輪孤獨下弦月。
這日,他們父子三人依例要去辦一樁官場貪汙受賄鏈的案子。
我仔細為簫翊系好腰帶,撫平他衣袖的褶皺,絮絮叮囑著:
「夫君,別又忙起來忘了用膳,泡好的茶讓人隨身帶著,你那甲胄我也給你修整好了,外出危險時要記得穿上防身……」
簫翊柔情萬分地貼上來堵住我的嘴,又將我直直抱起來俯視他。
「王妃今日實在熨帖了我心,近來是忙了些,是不是悶了?我會早些回來陪你的。」
他在我額間印下一吻,便匆匆大步流星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