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後者——
看唄,他和豬,還有我的秤都不會少二兩。
我也樂意看。
「喲,這不是給我家做秀才的兒子當小妾都沒當成的李玉姝嗎?合著我家沒進來,就找了個殘廢!」
張二狗他娘一臉尖酸刻薄地走過來嘲笑我。
我收回思緒,面不改色地把砍刀在磨刀棒上隨便劃了兩下,撩起眼皮冷冷地看著她。
她似乎想起來我那日是如何對她的,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可能堅信我不敢在大街上對她做什麼,又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也是,像你這樣的人,也就能配個殘廢了!」
我直接從攤子裡面衝出去,揪著她的頭發破口大罵:「老虔婆你說誰呢?!就你家那個不要臉的兒子,八百年前考上秀才,到現在還是秀才,有什麼值得炫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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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你是不是又忘了,你兒子對我意圖不軌,是被我打出去的!怕是大棒子的印子都還沒褪去呢!不如我們現在就去縣老爺那分說分說?!再不然,我拿砍刀給你個痛快!」
經過我這麼一嗓子,周圍看熱鬧的人都聽明白了事情原委,紛紛指責她。
她嚇白了臉,一直喊救命和對不起。
我把她拽到沈昭面前。
「不用和我道歉,和我夫君道歉。我夫君不是殘疾。」
7
沈昭訝然地抬眸看向我。
隻是我一直費力牽制老虔婆,沒注意到他的視線:「我讓你和我夫君道歉!」
她不情不願地說了句對不起,在我放開以後趕緊提腳溜了。
把周圍看熱鬧的人趕走,我對沈昭說道:「你別把那個老虔婆的話放在心上,你的腿肯定會沒問題的。」
他張了張嘴,話沒說出來,先露了個笑容來:「謝謝你替我說話。」
我擺擺手,餘光瞥到不遠處的一家店,心神微動。
我把攤子收拾好,對沈昭說道:「你且先坐在這裡別動,我去買點東西。」
過了片刻,我抱著一堆東西出來,不想正巧看到有個高個子、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沈昭面前,不知道在說什麼。
「沈昭!」
我幾乎快要飛過去,擋在沈昭面前。
湊近了之後,這人面相更兇狠了,甚至臉頰上還有道長長的疤。
我後背冷汗直流,強撐著牽起唇角說道:「這位爺,我夫君最近傷了腿,脾氣不大好,不知道他怎麼惹到您了,我替他向您賠個不是。」
我哆哆嗦嗦地把今日賺到的銀錢盡數奉上:「這是我身上僅有的錢,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們吧。」
那男人眨巴兩下眼睛,越過我,看向我身後坐著的人,問了句:「這是嫂子?」
我:?
沈昭長臂一撈,讓我窩進他的懷裡。
我聽見他胸腔震動,嗓音不悅:「你長得這麼嚇人還不知道戴上面巾,嚇到你嫂子了。」
8
我被沈昭說的那句「你嫂子」給驚得迷迷糊糊,連怎麼到的家都不記得。
等我反應過來,那個長得五大三粗的男人也跟著回來了,嚇得我又瑟縮了下。
「回神了?」
沈昭的聲音從我頭頂傳過來,嚇了我一跳。
我下意識地抬起頭,仰得太急,沒看到他低頭的姿勢,嘴唇擦著他的唇掠了過去。
這下我們兩個人都愣住了。
我還保持著坐在他腿上,環住他脖子的姿勢,感受到身下有什麼東西逐漸昂頭,抵住我。
我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咳咳!」
旁邊五大三粗的漢子笑著看我倆。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連忙從沈昭的身上跳下來,找了個借口便衝了出去。
等到了廚房,我拍著還在不停地劇烈起伏的胸脯,對剛才自己身下的感受仍然心有餘悸。
老天爺啊,看來給他擦身子的時候,還是低估他了。
這不行的吧……
撿男人這麼久,第一次對強嫁給他產生恐慌。
我下了兩碗面條,給他們倆端過去。
好在多年賣豬肉看攤子,讓我練就了城牆般的厚臉皮,眼下還能鎮定自若地當個沒事人一般同他們說:「你們說了這麼久,該是餓了,吃碗面吧。」
那人一把接過:「謝謝嫂子!」
沈昭唇角微微上揚,拉著我到他身邊,同我介紹道:「玉姝,這位是我以前進京趕考時認識的同鄉,叫三虎,你叫他虎子就行。這次無意間看見我,想要邀我們上京小住,你可願意嗎?」
當時我問他怎麼會傷成這樣,他說進京趕考沒考中,在回去的路上被山賊所傷。
我倒是纏著他給我講了不少關於盛京的事,隻是現在讓我去,我有點猶豫。
虎子小心翼翼地問:「嫂子是不願意去嗎?」
我搖搖頭,為難地說:「去兩天可以,隻是小住……那我的豬怎麼辦?」
虎子笑了下,大手一揮:「這有什麼為難的?如今我在盛京混得還成,明日我便找兩個兄弟過來幫忙搬豬。我再在盛京給嫂子尋個鋪子,嫂子想繼續賣豬肉,或者做別的營生,都行。」
在對上沈昭肯定的示意後,我點點頭:「好吧,那麻煩你了。」
9
盛京裡有好多東西都是我沒見過的。
我玩了兩天。
直到虎子的朋友也把我家那些豬全運過來,我才意猶未盡地準備重操舊業。
這地方什麼東西都貴得嚇S個人,還是得多賺些錢,不然都養不起連喝五碗豬肉湯的男人。
我觀察了幾天,把豬肉的價格合理地往上調了三文錢。
沈昭仍然是那副病恹恹的樣子,坐著推車。
隻是來到盛京以後,找他的人多了許多。
眼見他們一個兩個都身姿挺拔,見到我也會喊一聲嫂子,但每個人都灰頭土臉地穿著一身破布衣裳。
我隱約開始發愁。
終於,我實在忍不住了,指著一個衣衫褴褸的小少年,說道:「沈昭,之前我給你買的幾身衣服,你要不先別穿了,我給這位小郎君行不行?」
那少年咧開嘴角笑:「謝謝嫂子,還是嫂子心疼我!」
灰頭土臉也難掩好看。
我多看了幾眼,又道:「我今日多做了些豬肉湯,一會兒你們聊完就都留下,一起吃飯吧。」
沈昭掀起眼皮,瞧了那個少年,像是皮笑肉不笑:「既然你嫂子開口了,那就留下來一起吃吧。」
那少年吞了吞口水,忙不迭地跑了:「不必了,想起來家中兄長還等我回家吃飯,先走了,沈兄,嫂子,告辭!」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和逃跑一般的背影,喃喃自語:「就這麼跑了?我衣服還沒給他呢!」
沈昭陰森森的聲音陡然響起:「夫人當著為夫的面去關心另外一個雄性,是不是不大好?」
我反應過來,訕笑兩聲:「呀,廚房裡還燉著湯呢,我過去瞧瞧。」
話音未落,我被人重新帶進懷裡。
他的頭在我脖頸處蹭了又蹭,聲音委屈:「夫人,你這幾日是不是在躲著我?」
我著急地從他腿上跳下來,使勁兒掙扎:「不是,我沒有。咱們還沒成親呢,你先別亂叫。」
他更委屈了:「我知道了,怕不是我這幾日針灸沒有療效,仍然站不起來,所以夫人厭棄我,不想我做你夫君了。」
我放棄掙扎。
我羞得滿臉通紅,咬牙切齒地說:「沈昭,你放我下去,你那東西抵住我了!硌得慌!」
他愣了幾秒。
我便趁著這個間隙從他懷裡跳了出來,頭也不回地去了廚房。
後面似乎還傳來沈昭清淺的笑聲。
我的臉更熱了。
10
又是一天晚上,沈昭才送走來找他敘舊的朋友們。
我躊躇良久,走了進去:「沈昭,我有東西要給你。」
沈昭轉過頭,臉上漾開一抹笑意:「今日怎麼想起來給我帶禮物了?」
我搖搖頭:「不是今日,好久之前我就買好了,但是你來盛京後一直在忙,我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給你。」
我將那個布袋子遞給他。
他笑著拆開,在看見裡面的東西以後凝滯片刻。
他把裡面的筆墨紙砚一一攤開擺在桌子上。
「夫人,這些是送給我的?」
我認真地點點頭:「之前你同我講故事時說得繪聲繪色,連我這沒出過集鎮,沒見過世面的人都聽得如同身臨其境,我知道你是有才華的。
「反正今年的考試已經結束,也不急,趕明兒我把剩下的錢都帶著,再多給你買些書。你的腿明年肯定能好,到時候你肯定能中個狀元回來。」
我仰著下巴:「你總要比那個張二狗強才是。」
我望著虎子借給我們倆住的院子,嘀咕道:「更何況,若是真要長久留在盛京,也得賺點銀錢買個院子,總不能一直白白住在別人家裡。」
他啞然失笑,意味深長地覷了我一眼,說道:「好,為夫定然不辜負夫人的一番辛苦,日後加封晉爵,風風光光地娶夫人過門。」
絲絲縷縷的紅悄然爬上我的面頰。
我沒什麼說服力地瞪了他一眼:「準備吃飯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自打那日同他說完以後,他似乎變得更忙了。
每日進出家門的人變得更多,頗有要把門檻踏爛的架勢。
而他們的表情也越發嚴肅起來。
我心底朦朧地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直到一日清晨,我忽然聽見門外傳來動靜。
披上外衣一瞧,烏泱泱的一片身披盔甲、騎著馬的人,將我們這個小院子層層圍住。
為首的人穿著金絲華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我,嗤了聲:「叫沈昭滾出來!」
我擋在門前,身子抖個不停:「……,他不在。」
他冷笑道:「小娘子,我手中握有聖旨,你可知什麼叫欺君之罪?!」
「我……」
我咬著牙,正想硬著頭皮說什麼,身後傳來沈昭的聲音:「微臣在。」
我愣愣地回頭看他。
他自己推著推車,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手,面色蒼白地衝我笑:「玉姝別怕,過幾日我便回來了。」
我搖搖頭:「不,不行,就算是下獄,我也和你一起,你不能自己去。」
他拽緊了我的手,漆黑的瞳仁灼灼地望著我:「別怕,我一定回來。」
11
我等了一日,兩日。
等了好久,沈昭都沒有回來。
沈昭沒回來,之前一直來找他的那些人也都沒再來。
隻有虎子趁著天擦黑,來過一次,和我說沈昭雖然下了大獄,但是目前命還在,隻是情況不是很好,隨時都有掉腦袋的可能。
我把一直以來積攢下的所有積蓄都塞進他的手裡:「虎子,你想想辦法,能不能讓我去獄裡看看他?我求求你,就讓我看一眼,一眼就好。」
虎子一臉為難:「嫂子,不是我不幫你,是以我現在的條件,真的做不到幫你混進大牢。」
我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椅子裡。
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我,隻能找個借口先離開。
我在椅子上枯坐許久,在天剛亮時,我找到大理寺,敲響了門口的登聞鼓。
我跪在地上,挺直了脊梁,一字一頓地說:「民女李玉姝,為沈昭鳴冤。」
堂上的人冷笑了幾聲:「你可知那沈昭是何人?他可是當朝首輔!不過是之前犯了事失蹤了,眼下剛被找回收監,你為他鳴冤,鳴的是什麼冤?!」
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脊梁也彎了幾寸,但仍然執拗地開口:「沈昭乃民女未婚夫婿,民女為夫伸冤!」
12
我被撵了出去。
衙役勸我:「妹子,你也別為難我們了,沈昭犯的可是上達天聽的大事,你們若是真有婚約,我勸你還是早點為自己打算才好。」
我扯著唇角道了聲謝謝,又搖搖頭:「沒事,他說他會回來,那我便等他。」
我轉身離開。
日子還要過下去,還要賺錢,我不能一直在這。
我又恢復了以前的生活。
早起,S豬放血,去賣豬肉,晚上回來,熬一鍋豬肉湯。
周而復始。
隻不過從李家村變成了盛京,從攤子變成鋪子,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又變回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