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了把臉,把碗扔到一邊。
定是今天晚上在湯裡放多了鹽,所以才會又苦又鹹的,一點都不好喝。
13
不知為何,街上忽然多了不少來回巡查的官兵。
我和隔壁幾家店鋪的伯嬸都搞好了關系。
他們同我說,這盛京的天兒,怕是要變了。還讓我收拾好東西在家躲著別出來,等兵亂過去再賣豬肉。
我謝過他們,聽了他們的話躲了幾天。
果不其然,不久便傳來三皇子為了奪權謀逆,卻被早就準備好的精兵強將們抓了個正著的消息。
Advertisement
宮牆城門一關,宮牆裡廝S得血流成河。
很多事情都能夠一錘定音。
所有人都在後怕和唏噓,隻有我松了一口氣。
直覺告訴我,這種計謀算計,也就隻有沈昭能夠籌劃出來了。
我換了身才買的新衣裳,等著沈昭回來。
不想沈昭沒等到,卻等來了一個漂亮的姑娘。
那姑娘把門敲得噼裡啪啦地響。
看見我,也如其他人一般,仔細打量我片刻,轉了轉眼睛,然後從懷裡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我。
翹著下巴,同我說:「你就是沈昭哥哥帶回來的女子吧?我是與他從小就定下婚約的人,現如今沈昭哥哥官復原職,你不會以為自己還配得上他吧?這裡有三百兩的銀票,你收下這些,趁著沈昭哥哥沒回來,趕緊有多遠……滾多遠才是!」
我愣怔幾秒,垂下眼睑,雙手接過那個信封:「好,民女願意拿錢走人,此生都不會出現在首輔面前。」
那姑娘急了:「不是,你……」
我偏過頭看她。
她咬咬牙,跺著腳離開了。
我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轉過身,我看著自己收拾好的包袱,又勾了下唇角。
本來也沒打算留下。
14
銀票我沒拿,隻把自己賺的積蓄拿走了。
一同留下的,還有沈昭很久以前給我寫的請婚書。
我買了隻竹筏,又買了一壺好茶和幾個餅子。
打算喝完茶,吃完餅,漂到哪處留哪處。
也算我運氣比較好,漂到了一個還算山清水秀的鎮上。
小豬仔沒有了,賣不成豬肉。
但也不能坐吃山空。
思來想去,我用剩下的錢支了個攤子賣羊肉湯。
反正萬湯不離其宗。
我熬的豬肉湯是人人都說好的,羊肉湯自然也能。
果不其然,第一鍋被我煮毀了。
我聞著腥膻味陷入沉默。
不過好在聽了旁人的建議,第二鍋總算是成了。
早上來一碗熱乎乎的羊肉湯養胃,中午來一碗管飽,晚上來一碗驅寒解疲憊。
越來越多的人來買我做的羊肉湯。
還積累了不少回頭客。
我看著已經回本,甚至小賺的銀錢笑得嘴角咧到後腦勺。
日子就這麼晃悠悠地過著。
我留下的小鎮偏南,連綿多雨。
為了去湿除寒,我的羊肉湯賣得更好了。
我攪著鍋裡的湯,聽到身後傳來桌子椅子的響動,笑著吆喝:「客官稍等,我馬上幫您盛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保證身子立馬暖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我聽見身後的人問:「為什麼不是豬肉湯?」
15
啪嗒。
攪湯的勺子一下掉進鍋裡,還濺了幾滴在手上。
我置若罔聞,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沒變。
「哎喲,嫂子,你沒事吧?」
我定睛瞧過去,是幾個月前給我送銀票的姑娘。
她一雙眼睛腫得如核桃般大,顯然是一路上哭了又哭。
她拿帕子擦了擦我的手背:「還好還好,隻是紅了點,一會找個郎中過來搽些藥,肯定不會留疤的。」
說完,她抬起眼看我,一泡眼淚又湧了上來,直接撲進我的懷裡哇哇地哭。
「嫂子對不起,我是他的親妹妹,我哥也沒什麼定好的親事。當時隻是我心血來潮,想看看能讓我哥看上的女子是什麼樣子的人,想試探一下。
「我沒想到你真的收下錢要走,也沒想到你走了也不帶銀票。我真的知道錯了,你讓我哥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想再流水相親了。」
我嘴角細微地抽搐兩下。
沈昭的視線仍留在我的臉上,話卻是對著沈音說的:「沈音,滾過來。」
那姑娘瑟縮了下,往我胸口處埋得更深了點,抱得也緊了幾分。
她小聲乞求:「嫂子,你最好了,你救救我吧,求你了。」
沒等我說什麼,又聽見她肚子響了幾聲。
察覺到小姑娘身子僵住,耳朵整個都紅了,我忍不住想笑。
我道:「我知道你是他妹妹,你給我送銀票那一日,我就知道了。」
她猛地抬頭:「你怎麼知道?」
我神情復雜:「你們長得還挺像的。」
她嘴一癟,又要哭:「嫂子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要走啊?我哥真的沒有定親!」
我嘆了口氣,讓她松開我,又給她盛了一碗湯:「我也不是和你生氣才走的,是和旁的不相幹的人。」
她的眼睛在我和沈昭的身上來回打轉,惡狠狠地衝沈昭說了句:「我就說惹嫂子生氣的人不是我吧!是~不~相~幹~的~人~」
我:……
沈昭:……
16
她沒敢去看沈昭的臉色,急忙抱著碗滾到旁邊去喝湯了。
攤子被人攔著,不大的地方隻剩下我和沈昭兩個人。
我坐在湯鍋旁,連個眼神都沒分給某個人。
某個不相幹的人厚著臉皮湊過來:「玉姝,別生氣了,我知錯了。這些事我不該瞞著你,不該讓你為了我擔驚受怕,我知錯了。」
我眼皮掀也沒掀:「民女不過一鄉野村婦,哪能得到首輔大人的道歉呢,真是折煞民女了。」
他呼吸一滯。
身後砰的一聲。
我沒忍住,回頭看過去,卻大驚失色:「沈昭你瘋了!你跪下做什麼?!快起來!」
沈昭還是那副蒼白著的臉色:「我沈昭上跪天子,下跪父母,自然也能跪自己的妻子。」
我瞪了他一眼:「我們沒成親!首輔大人不要平白汙了我的清白!」
他那張臉還是沒什麼血色,一雙桃花眼目光灼灼,聲音卻是與氣色不符合的洪亮。
「可是我久病臥床時,是玉姝一直在照顧我,幫我換了衣服,還擦了身子,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都看過了,我求李家姑娘收了我。」
我咬牙切齒。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他抬手,晃了晃我的胳膊:「玉姝,我知錯了,以後我不會瞞著你任何事。」
我別過頭。
其實我早就不生氣了。
與其說是生他的氣,倒不如說是生我自己的氣。
他偷偷謀劃了那麼大的事,我卻什麼忙都幫不上。不說幫忙,就連大字我也不認幾個。
我氣我自己沒用。
我第一次這麼惶恐,所以我逃了。
沈昭仍然晃著我的衣袖:「玉姝,我活了二十三載,從未見過如你一般的女子。你敢愛敢恨,潑辣卻心細,嘴硬卻善良。你的一切我都喜歡。李玉姝,我心悅你。和出身、學識,都沒關系,我隻喜歡李玉姝。」
我眼前早就模糊成一片。
我抽著鼻子說:「可是,我幫不上你的忙,你想找個人風花雪月談天說地,我也插不上嘴,我們不是一個眼界的人。」
「那又如何?」沈昭說得理直氣壯,「隻不過當今新帝才登基,還有要用我的地方。等再過個幾年,你若在盛京不開心,我便辭了官,我們去山野鄉村,繼續S豬。我與你說這些便好。」
這下我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麼了。
「你若信不過我,我還請了聖旨。我已稟明聖上,今生隻有李玉姝一人為妻,永不納妾。我名下的財產一應改成你的名字,還為你求了一紙和離書。你若不愛我了, 或者我負了你, 籤了便可以走。玉姝,你可願意同我回去?」
沉默半晌。
我擦了擦眼淚,回道:「回, 為什麼不回,回去就有錢了。」
他失笑, 站起來與我十指相扣:「好,我們回家。」
17
回去的路上, 沈音偷偷和我說:「嫂子, 你是沒看到我哥有多寶貝你。
「當初發現你走了以後,他連著三天不眠不休, 騎著馬滿城滿街地找你。
「他的腿才好,根本受不住馬顛, 後來吐了口血, 昏了好幾日。」
我心口一緊。
見我臉色不好,她找補道:「不過嫂子你放心, 我哥現下已經大好了。」
我點點頭, 心勉強塞回肚子裡。
沈昭像是一刻都等不了了,回京的路上便開始著手準備婚事。
我於心不忍:「沈昭,你歇一歇吧, 那信鴿都要被你累S了。」
沈昭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然後仍然拒絕悔改。
於是我到盛京的當晚, 覺還沒睡穩當, 丫鬟們便魚貫而入。
我:?
丫鬟們:「今日姑娘成親,可千萬馬虎不得。」
我:這是不是有點太急了?
我派人去傳話,問沈昭是不是弄錯了。
那人回來說:「沈大人說沒弄錯, 晚了他怕姑娘跑了。隻有現在先成了親,他才安心。」
所有人都咬著牙憋著笑。
隻有我低下了我羞得通紅且高貴的頭顱。
整套流程走完, 我都是蒙的。
等我回神, 人已經在洞房裡了。
沒多久,沈昭拐著七扭八歪的姿勢進來, 在門關上的那一刻恢復如初。
我嘴角止不住地抽搐,戲謔道:「首輔大人戲演得不錯, 怪不得能騙過民女呢。」
他湊過來, 啄了下我的唇。
我羞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隻能幹瞪著他。
他喉結上下滾了滾,將合卺酒遞給我一杯:「夫人, 該喝合卺酒了。」
我嗓子有點幹, 一杯酒下肚, 倒是潤了不少。
抬眼看沈昭, 發現他那雙眼睛黑得發亮, 不錯眼地看我。
周圍氣溫開始翻騰。
他的手攬過我的脖頸,摩挲揉捏,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又一下。
聲音比沒喝酒前還要啞上幾分。
「夫人, 我現在就身體力行地給你賠罪……」
屋內逐漸變得潮湿泥濘,香薰也壓不住旁邊的氣息。
我的意識在雲海裡翻騰了一次又一次,含著哭腔和沈昭說夠了。
沈昭動作不停,覆在我耳側輕聲道:「紅羅帳裡兩和諧, 一刻千金難買。夫人,我們可千萬別辜負這好時光才是……」
唔,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