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吃力地抬頭,望著男人虎背熊腰,充滿安全感的背影。
她伸出顫顫巍巍的手,與阿木提的衣擺擦過,按在冰冷的石階上,拖著無力的腿往上攀爬。
秦姝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手上,纖細的雙手不得不張開,用指甲勾著石階,慢慢地挪動著身軀。
阿木提眼睜睜看著秦姝,與他擦身而過,眼底瞳孔劇顫。
這一幕,何曾熟悉。
熟悉到讓阿木提的心髒抽痛。
他瞬間紅了眼眶,聲音隱忍沙啞:“嫂子——”
聲音輕不可聞,足以秦姝在靜謐的夜晚,聽的一清二楚。
她為了保留體力,不敢出聲,隻默默地爬過一個又一個臺階,滿心滿眼都是想要見到謝瀾之。
清冷朦朧的月輝傾斜,追隨著秦姝狼狽挪動的身影,把她的狼狽不堪記錄下來。
秦姝就這樣慢騰騰地匍匐前行,十指被冰冷堅硬的臺階磨破,指甲外翻,鮮血淋漓,染紅了掌下的石階。
她身上的衣服被鮮血染紅,腳上的鞋子,在半個小時前,順著峭壁掉下去。
秦姝晶瑩如玉的腳趾,磕在石階上,也感覺不到疼痛。
除了十指連心的疼痛,她渾身都變得麻木,憑借堅定的信念機械地爬行。
可惜,天公不作美。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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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轟隆隆!!”
剛剛月光高掛的夜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大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秦姝瘦弱的身上。
阿木提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撐開擋在秦姝的身體上空。
“嫂子,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秦姝隻稍稍停了一下,就繼續向上攀爬,這一次她雙手抓臺階的力度重了幾分。
她再小心,被雨水衝刷的臺階,依舊滑得很。
秦姝差點沒抓穩,身體往左側峭壁滑去。
阿木提用身體擋住她,喉頭哽咽,顫聲道:“嫂子,你這樣會沒命的!”
大雨衝刷在臺階上,導致秦姝攀爬的動作與速度都慢下來。
她望著山頂的方向,突然就崩潰了:“啊啊啊——”
嘶啞難聽至極的低吼,聲音悲慟,讓人感受到她的絕望。
為什麼!
老天為什麼要跟她作對!
什麼時候下雨不行,偏偏在她看到成功的時候!
秦姝怒吼過後,心底有了偏與天作對的瘋狂,她盯著右側的一顆樹木,撐著虛弱的身體爬過去,雙手緊緊摟著樹幹。
她就這樣淋著雨,慢慢等待著大雨停歇。
阿木提震驚地看著這一幕,瞬間就明白了秦姝要做什麼。
他腳步跄踉地衝上去,用湿漉漉的衣服,在秦姝的上方給她遮雨。
“嫂子,這樣不行,你會生病的!如果大雨導致山體滑坡,你也會被巖漿衝下山的!”
秦姝抬起頭,被大雨淋湿的發絲粘在臉上,聲音嘶啞破碎。
“那不是正好,我死了,就能看到謝瀾之了。”
阿木提望進她決然眼眸中透著期待,隻覺得秦姝瘋了。
他不得已掏出手機,聯系山下暗中跟來的謝家親信。
僅一個小時,數名護衛隊帶著雨傘、雨衣,還有吃的喝的,乘坐電纜車上來了。
“嫂子,如果不想的話我把你打暈帶走,你就穿上雨衣,再吃點東西。”
秦姝沒有硬扛,吃力地坐起來穿上雨衣,又拿了一瓶水跟一個面包,然後繼續雙手環抱著樹幹,等待著大雨停止。
這場大雨,從黑夜下到天亮。
秦姝淋了整整一個小時的雨,身體早已被雨水澆透了。
後面的五個小時雖說穿著雨衣,依舊導致她高燒了,秦姝渾身發燙,臉色紅潤的不正常。
阿木提也好不到哪去,臉色煞白,雙唇發青,眼神裡透著茫然與無措。
雨停後,秦姝繼續往山上爬。
石階上的水窪,讓她磨破的手指被刺痛,也無法輕松抓住臺階。
上山的路程,依舊緩慢艱難,秦姝途中昏迷了一次。
她昏過去前說:“不許送我下山,等我醒——”
就因為這一句沒有說完的話,阿木提沒敢動秦姝,讓人給她喂了藥,傷口做了簡單的處理。
三個小時後。
秦姝醒來渾渾噩噩地往山上攀爬。
她從天亮爬到天黑,又爬到天亮,期間昏迷了三次。
歷經兩天兩夜,秦姝終於滿身血汙地熬到了山頂。
距離與山村秘境開啟,與秦爺爺約定的時間,隻剩兩天了。
秦姝爬上最後一個臺階,看到天苑道觀緊閉的大門。
她嗓音嘶啞地說:“去敲門——”
粗啞破碎的聲音,仿佛含著砂礫,很是刺耳。
短短兩天時間,秦姝瘦了很多,眼眸黯淡無光,一片死寂。
阿木提大步走上前,敲響了道觀的門。
裡面傳來熟悉的聲音:“師父說,今夜子時,秦施主才能見到謝施主。”
秦姝扶著謝家親信的胳膊,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聽到道觀內響起的聲音,她幹裂起皮的雙唇,勾起一抹譏諷弧度。
她都等了兩天兩夜了,不差再等半天時間。
烈日高照,本就高燒不退的秦姝,身體愈發搖搖欲墜。
她怕自己再次昏迷,試探性地邁出腿,趔趔趄趄地朝道觀門口走去。
邪門的事發生了。
阿木提走到門口,還敲響了門,秦姝依舊無法靠近道觀。
數米的路,她走了不下百步,就是走不到道觀門前。
秦姝徹底放棄了,毫無形象地跌坐在地上,等待著夜晚降臨。
深夜子時到來。
道觀的門從裡面打開,玉玄道長緩緩走出來,他看向秦姝的眼神深邃而復雜,時而透露出深沉的情緒。
玉玄道長嘆息道:“秦施主不愧是福澤深厚之人。”
秦姝能以女子單薄羸弱之身,在重重阻礙中,僅用兩天的時間,就能一步步爬上來,非常人所能及。
秦姝懶得跟玉玄周旋,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見謝瀾之。”
第565章 變故突發,也許是好事
玉玄道長上下打量著秦姝,視線從她雙膝磨破的褲腿掃過,最後定格在她指甲外翻的手上。
他本想再給秦姝出難題,以此來拖延時間,又或者讓她知難而退。
然而,在迎上秦姝逐漸暴戾的眼眸,玉玄道長終是讓開身體。
“施主,請跟我來吧——”
秦姝胸口提著的那股氣,驟然松懈下來。
她抬腳邁步,發軟的腿沒有絲毫力量,身體猛地朝前撲去。
“嫂子!”
“少夫人!”
阿木提和攙扶秦姝的謝家親信,同時驚呼出聲。
秦姝用力攥著親信的胳膊:“我沒事,扶我進去!”
阿木提盯著秦姝踩在地上,鮮血淋漓,沒有穿鞋的左腳,他咬了咬牙,把人攔腰抱起來。
“嫂子,我抱你進去!”
秦姝被騰空抱起,表情先是一愣,隨即緊繃顫抖的身體放松。
她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好——”
她是真的沒力氣了,也迫切想要見到謝瀾之。
玉玄道長瞥了兩人一眼,一言不發地帶路,前往供奉三清尊神的主殿。
主殿外。
從殿門口到臺階之下的庭院,道觀的弟子並列兩排站立。
為首身穿紫袍法衣的老道,手握三炷香走向秦姝。
“謝施主的屍體就在殿內,由三清尊神親自看護,按理說,我們道觀應該在兩天後,才會讓謝施主的屍體重見天日,我師父心善,不忍你繼續望眼欲穿,還請秦施主手持三柱香進殿。”
秦姝的雙腳落地,接過三柱香:“我知道了。”
她手持三柱香,在眾人的注視下,一步步走上臺階。
供奉三清尊神的主殿,臺階有三段,總共有108級臺階。
秦姝每走一步,身子都搖搖晃晃,給人一種隨時能栽倒,滾下臺階的危險。
秦姝停在最後一段臺階,仰頭望著威嚴神聖的宮殿。
她渾身都在發顫,腳下襲來鑽心的疼痛,雙膝無法站直,呈現彎曲狀。
秦姝收回目光,咬緊牙忍著劇痛,顫顫巍巍地爬上最後一段臺階。
守在門口的兩名道家弟子,一人從秦姝手中接過香,一人緩緩推開沉重的木門。
淡淡的檀香撲面而來,秦姝懸掛汗珠的眼睫輕顫,抬眸朝殿內望去。
空無一人的大殿中央,擺放著一口死氣沉沉的棺材。
“謝瀾之!”
秦姝剎那間站不住了,雙手扶著木門滑跪。
她身體癱軟地朝棺材爬去,嘴裡發出一聲聲哀戚,心痛地呼喚謝瀾之的名字。
棺材距離門口,僅有短短數米的距離。
秦姝狼狽地爬行數分鍾,顫抖的手指尖,才堪堪碰到棺木。
她輕顫的手,動作很輕地撫摸森冷的棺木,似是怕驚擾躺在裡面的人。
“謝瀾之,我來找你了——”
秦姝的額頭貼著棺木,嘴裡發出嘶啞低泣聲。
玉玄道長、阿木提等人站在殿外,看著秦姝這般情悽意切的模樣,紛紛為其動容。
阿木提抬腳跨入殿內,想要再看一眼瀾哥。
玉玄道長一把將人拉住:“施主不可!”
阿木提目光不善地看著玉玄道長:“為什麼?”
玉玄道長抬頭望著殿內的三清尊神,淡聲解釋:“施主可還記得,你上次來的時候,三清尊神的眼神是微閉狀態,如今三清尊神皆已睜眼,代表祂們開啟了靈識,除了天命之人與秦施主,沒人能扛得住神靈的神識鎮壓。”
阿木提仰頭凝向殿內的三清尊神,發現祂們睜開的洞察沉思眼眸,仿佛活了一般,直擊靈魂。
阿木提下意識低頭,腳步不受控制地後退,心底大為震撼。
剛剛跟神像對視的剎那間,他感受到有股無形的壓迫力量,席卷而來,籠罩他全身,心中又敬又畏。
“啊!!!”
大殿內,倏然響起撕心裂肺的嗚咽聲。
秦姝雙手撐著棺木,看到了躺在裡面的謝瀾之。
謝瀾之面色平靜,瘦得不成樣子,臉色鐵青發白,呈現出死氣沉沉的死氣。
秦姝在看到謝瀾之的瞬間,不可控制地大哭。
她眼底湧現出悲傷的淚水,視線變得模糊不清,看不清楚謝瀾之清雋的面部輪廓。
秦姝用力擦眼底的淚,朝躺在棺材裡的男人伸出手。
“謝瀾之,你起來,你起來啊!我帶你回家!”
“你醒醒好不好?你怎麼這麼能睡!你起來跟我回家!”
任憑秦姝怎麼歇斯底裡的叫喊,躺在棺木裡的男人,都沒有任何回應。
秦姝的上半身撐在棺木一側,伸手去搖晃謝瀾之的肩膀。
“瀾哥,我求求你……你醒過來好不好?”
她染血的手,揪著謝瀾之的衣領,想要把人給拉起來,指尖的傷撕裂,鮮血順著大大小小的傷口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