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你一朵苦水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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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快入夏時,成薇終於交接完了手裡的工作,休產假去了。


 


秘書處又招了一個助理進來。


 


這新來的助理有一手漂亮的學歷,不僅本科畢業於國內 top 大學,研究生更是以國家公費留學生的身份在英國深造了三年。


 


這學歷讓我自愧不如。


 


隻能在心裡感嘆,幸好我畢業早,不然遲早被後浪拍S在沙灘上。


 


小助理叫汪辰陽,戴著眼鏡,文文靜靜一個男孩,眼裡還帶著些剛走出象Y塔的清澈愚蠢。


 


進秘書處第一天,他像打了雞血一樣,一個人硬是幹了兩個人的活,把我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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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龜毛的傅澤驍在看見他一天遞上的三份報表時都忍不住挑眉。


 


我去給他送咖啡的時候,傅澤驍問我:「人家剛來第一天,你是給安排了多少活?」


 


我冤枉啊:「傅總,天地良心,是他自己這麼猛的。我根本就沒給他安排什麼活。」


 


傅澤驍不知可否,意味深長盯我一眼:「別仗著孩子傻就欺負人家。」


 


我又冤枉啊:「傅總,難道我在你心裡就是這種人嗎?」


 


我一臉痛心。


 


傅澤驍輕笑:「得了,逗你呢。」


 


他像是得了樂,眉眼都舒展開,透露出一些與生俱來的矜貴和松弛感。


 


我暗暗撇嘴。


 


差點以為剛剛在工位摸魚刷視頻被他發現了呢。


 


剛要帶上門出去,傅澤驍又叫住我:「差點忘了說。」


 


我回頭,他拋過來一個文件夾:「現在手頭的工作都停一下,先準備這個項目的招標。通知有點突然,招標會就在下周,你們時間不多了。」


 


「但是,」他頓了頓,正色道,「這個項目必須拿下來。」


 


這是在說正事了。


 


看來傅澤驍很看重這個項目,畢竟他很少會用到「必須」這個詞。


 


我翻開文件夾一看,就愣住了。


 


「西京計劃」。


 


我硬是愣了兩秒,才抬頭看向傅澤驍。


 


傅澤驍似乎一點也不奇怪我這疑惑的態度,他微抬下巴,再次重復:「必須拿下。」


 


我費解:「傅總,這個項目利潤太低了。」


 


西京計劃是個國家級別的工程,政府牽頭,企業出錢。


 


西京計劃隻是這個項目的名稱,而它隸屬於另一個時間跨度和空間跨度都無比龐大的國家策略——西部計劃。


 


而西京計劃簡單說來就是到西部去,搞基建。


 


按理說政府招標,企業出錢這種策略早就有了,但是企業出資巨大的背後也有很多的長遠利益可圖。比如企業出資修路,那麼在未來幾年內和當地重點物資的交易就可以免稅或降低稅率。


 


但是西京計劃不一樣。


 


那是往大西北去搞基建啊,那裡的地理位置和生態環境都注定了不會形成龐大的商業交易。


 


所以西京計劃的利潤低到可怕。


 


準確說來,是眼前的利潤低到可怕。因為這畢竟是國家大計劃中的一環,未來西部的發展是必然的。但是這個未來,實在是太遠了,不可控性太大了。


 


西京計劃本身,是有一些做慈善在裡面的。


 


我沒想到傅澤驍要參與這個項目的招標。


 


而他不可能看不穿這其中利害的。


 


那頭傅澤驍淡定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我被他這樣子弄得倒是不知道說什麼了,絞盡腦汁猜他的想法,「傅總,您是打算靠這個項目提升企業的形象嗎?」


 


傅澤驍沒答。


 


他斟酌片刻後才開口:「是。」然後話音轉了個彎:「也不是。」


 


我懷疑地看著他。


 


結果這人又笑了。


 


剛剛那股子認真的勁散了,他靠在椅背上,開玩笑一樣說:「我錢多得花不完了,打算找點燒錢的項目玩玩。」


 


「這理由夠不夠?」


 


我一噎,無語,點點頭,沒再接話,抱著文件夾出門去了。


 


有錢了不起啊?!


 


5


 


西京計劃當然拿下了。


 


傅澤驍給出的預算簡直是壕無人性。


 


汪辰陽悄悄問我,是不是我們公司一直這麼大方。


 


我告訴他,某些方面挺大方,某些方面就不見得了。


 


汪辰陽問,哪些方面挺大方啊?


 


我說,對於項目方面都挺大方。


 


他又問,那哪些方面不大方啊?


 


我朝他微微一笑,比如你的工資。


 


我又補道:今天過後說不定它還會降。


 


說這個話題時我們正在飛往西寧的飛機頭等艙上。


 


西京計劃開始之前,還有些必要的程序和人員安排,本來傅澤驍可以直接把這事交給底下的人去做的,結果大老板這次居然要親臨現場。


 


訂機票這種小事我就交給汪辰陽去做了。


 


結果他也是令我大跌眼鏡。


 


他給我倆訂了頭等艙,給傅澤驍訂的經濟艙。


 


結果頭等艙還滿了,沒辦法臨時升艙。


 


看著傅澤驍一身低氣壓去了經濟艙,我拍了拍瑟瑟發抖的汪辰陽:「沒事,雖然你可能要被扣工資,但是也有可能明天你就被炒了。」


 


汪辰陽:


 


一整個飛行過程裡,他都如坐針毡。


 


如果說在飛機上我還有著公費旅遊的悠闲,那麼下了飛機準備去酒店時,我就感覺我應該要完蛋了。


 


我們的行程安排是今天要在西寧歇一晚,明天再坐高鐵繼續往裡走。酒店是我訂的。


 


傅澤驍居然記得我的簡歷,他記得我老家就是青海的。


 


他還挺信任,覺得我好歹算半個本地人,讓我安排好吃住行。


 


他不知道的是,我確實是青海的,但青海多大啊!我老家是在偏僻荒涼的戈壁灘上,走好幾裡地都見不上一戶人家那種地方。


 


西寧好歹是省會城市,是現代化城市,要說我算半個西寧人,那真是拿我老家去碰瓷西寧了,畢竟我隻在西寧讀過高中,三年,連學校附近的地皮都沒踩熱。


 


沒來過不影響我訂酒店。


 


我明明記得訂的是君廷酒店啊,五星級酒店呢。


 


但是為什麼現在我手機上顯示的酒店名叫「君庭酒店」?


 


一字之差,卻猶如藍月亮和藍月殼的差別。


 


我心驚膽戰,悄悄拿著手機想要重新訂房間。


 


結果最近有個大型「一帶一路」商業峰會在西寧舉行,城區裡大大小小的酒店幾乎都滿了。


 


我感覺天都快塌了。


 


最後隻好在心裡默默祈禱君庭酒店能爭點氣,哪怕能勉強符合傅少爺的要求我都給他五星好評了。


 


我硬著頭皮帶起了路。


 


出租車不知道開了多久,我靠在窗玻璃上都快睡著時,車停了,司機操著一口並不流利的普通話說:「再往裡面開不進去了,路又爛又窄,你們自己走吧。」


 


我往外頭一看,兩眼一黑。


 


也不知道這是哪個犄角旮旯,活像上個世紀的某個村鎮。


 


我已經預感不妙了。


 


果然傅澤驍下車一看,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了「氣笑了」這個表情的具象化。


 


汪辰陽這小子倒是毫不掩飾地問:「緒姐,這地方能有酒店嗎?」


 


我在傅澤驍陰沉的目光下假笑:「什麼話!酒香不怕巷子深嘛,肯定有的。」


 


然後狗腿地湊上去幫他提行李:「傅總我來吧。」


 


傅澤驍剛剛在車上睡著了,眼裡還有點蒙眬的睡意,往常整齊的發型也有點亂,一绺頭發直愣愣地豎著,像呆毛。


 


呆毛哥大概是有點起床氣的,語氣並不好,但還是躲開了我伸過來的手:「我自己來。」


 


我雖然是他助理,不過他確實沒讓我幹過工作之外的事,像出差拿行李這種事也一直是他親力親為,有時還會幫著我拿,很有紳士風度。


 


話都說到這了,我也沒再堅持,轉頭硬著頭皮順著導航在前面帶路。


 


走了沒兩步,一個大爺騎著輛晃晃悠悠吱吱呀呀的三輪車來了。


 


他說那酒店還有點遠,他送我們過去。


 


我看著腳下這坑坑窪窪的路,再想想並不算輕的行李,於是同意了。


 


傅澤驍全程板著張臉,我好聲好氣勸了半天,他瞥我一眼,終於還是上車了。


 


山輪車廂裡坐了三個成年人,還有行李,簡直擠得不行。


 


偏偏傅澤驍還一直散發著低氣壓,把汪辰陽嚇得不輕,他默默往我這邊一直挪,都快貼我懷裡了。


 


結果不知道又哪裡讓大老板不爽了,他掃一眼汪辰陽和我緊緊貼在一起的手臂,冷聲開口:「楚緒身上是香的,我身上是臭的?」


 


汪辰陽猛然被 cue,趕緊跟我分開,幹笑兩聲,結結巴巴說:「傅總,我,我怕擠到你。」


 


傅澤驍嘲諷般一笑,沒答。


 


我覺得我看懂了他那個笑。


 


大有一種「這破車,能不擠嗎」的味道。


 


我汗流浃背了。


 


為了緩解這要命的氛圍,我硬著頭皮哈哈笑起來:「傅總,你沒坐過這種車吧?是不是偶爾體驗一下新的東西也挺好的?」


 


傅澤驍掃過來一眼。


 


他好像在看神經病。


 


也是,大老板一輩子吃過最大的苦就是冰美式,讓他來坐這小三輪,實在算不上什麼好的體驗。


 


我更加汗流浃背了,但是又有點想笑是怎麼回事?


 


那頭傅澤驍冷漠開口:「我也想體驗一下新的特助。」


 


我笑不出來了。


 


6


 


非常遺憾的是,這家君庭酒店,和五星級酒店相比,不能說不像,隻能說是毫無關系。


 


且不提這我看了都覺得磕碜的裝修和衛生環境,你老板這種愛住不住、不住拉倒的態度是要幹嗎?


 


好不容易又是道歉又是說好話,總歸是把傅澤驍哄著在這住下了,我剛回房間換了件外套,他又打電話來了。


 


就跟鬧脾氣的嬌氣小孩一樣:「楚緒,這什麼破地方?房間裡這麼幹燥?再待一會兒我身上皮都要幹得能搓下來了。」


 


沒辦法,大老板都發話了,我隻好忍痛把我的加湿器給他了。


 


他還算有點良心,還知道問我一句:「你不要嗎?」


 


我掛著假笑:「我習慣了這邊氣候了,沒事的。」


 


他這才安穩下來。


 


等到吃晚餐的時候,我去跟酒店聯系了一下,老板說他們可以提供餐點。


 


汪辰陽說餓得不行了,隨便吃什麼都行。


 


傅澤驍又說沒胃口,不想吃。


 


午飯是在飛機上吃的,不用想都知道經濟艙的盒飯他可能就吃了一點兒,這麼久不吃東西,要是今晚他在房間裡有個什麼好歹,我真成罪人了。


 


於是又是一陣好說歹說,他才答應吃碗面。


 


面就是很普通的牛肉拉面。


 


不知道是廚師手藝的原因還是當地的口味就這樣,總之這個牛肉面的牛肉味道很重,有股沒有去膻到位的感覺。


 


汪辰陽是內蒙人,對這種味道還可以接受。


 


我本來就是西北人,雖然在北京待了這麼多年了口味有變化,不過硬著頭皮還是能吃。


 


就可憐了傅澤驍這個土生土長的蘇杭人了。


 


大概是今天沒一件順心事的原因,大老板的臉色一直陰沉沉的。


 


等到吃下一口這個面,他都沒咽,就找個垃圾桶吐了,筷子往碗上一拍:「難吃。」


 


一旁稀裡呼嚕已經吃了大半碗的汪辰陽懵了。


 


作為跟了傅澤驍好幾年的助理,我瞬間就反應過來,大少爺本來就水土不服,還給他嬌貴的嘴吃這種難吃的東西,要是再不處理好,我又要被炒了。


 


我立馬起身去找老板,讓他再給做點別的東西。


 


老板特別不耐煩,都想讓我滾了,我從包裡摸了兩張百元鈔票拍在櫃臺上:「兩百,幫忙做個西紅柿雞蛋蓋飯行嗎?」


 


老板這才應下來。


 


幸好西紅柿雞蛋蓋飯這東西不挑手藝,雖然不好吃,但至少能下嘴。


 


看著傅澤驍挑挑揀揀還是吃了大半碗,我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


 


不過第二天一早,我就知道,懸著的心不是放下來了,是S了。


 


傅澤驍發起了高燒,人都迷糊了。


 


一路火燒屁股把他送進醫院的急診,醫生說是食物中毒引發的細菌性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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