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子大出血,身為醫君的丈夫卻在救第 101 次裝暈的小徒弟。
他像以往任何一次一般細心地為她施針,為了減輕她的痛苦,還用了最費時費力的繞針法。
我的丫頭跪在地上求他去看我一眼。
他一邊為徒弟輕輕擦汗,一邊冷漠地說:「我說過拿這種事情戲耍者,絕不姑息。」
他下令不讓任何巫醫為我診治。
我大出血而S。
看到我的住處掛起白幡後,他卻瘋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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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孕 8 個月,突然提前發動,腹痛如墜。
我讓貼身丫鬟冬青去請身為巫醫院醫君的夫君來為我看診,他卻派來一個堂官站在院外向我宣讀罰令:
「醫君夫人黎煙視醫令為兒戲,戲耍巫醫院,念你初犯,罰閉門思過半個月,期間不許任何巫醫進門診治!」
冬青捂著腫脹的臉頰跑進來,趴在我的床前哭訴:
「醫君說夫人生產日期根本沒到,竟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要重罰!」
「他說我明明知道是您任性,卻不勸阻,還來耽誤巫醫院救治緊急病人,讓人打了我 10 巴掌……」
「可是……我看那秋棠姑娘眼皮微動,根本不像是暈倒之狀,可是醫君卻費心費力為她施針,為了減輕她的痛苦,還用的最費心神的繞針法……」
「她分明就是裝暈!」
寨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秋棠慣會裝暈,這大概是她第 101 次裝暈,可就是有人毫不猶豫地相信,為她鞍前馬後。
我被陣陣腹痛折磨得快要暈過去 ,隻好讓冬青去巫醫院拿紫極丹。
她卻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淚如雨下:「夫人,最後一顆紫極丹被醫君拿去救秋棠姑娘了!」
此時,門外有人歡呼,說醫君為了秋棠姑娘在宅前撒錢,隻為能從每人嘴裡聽到一句「秋棠姑娘大安」。
我眼前一陣暈眩,腹中墜痛越來越嚴重,一股橫衝直撞的於氣衝撞上頭,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意識渙散之際,我摸著血玉,裡面傳來夫君的心跳,以及他為另一個女人的陣陣心動。
我最後一次傳出心聲:
「祝你和秋棠永結同心。」
言罷,我眼前突然現出自己流著血淚,沒來得及閉上的雙眼,往下一看,我的身下汩汩湧出黑紅的鮮血,身體卻已變得僵硬。
我茫然低頭,看見自己慢慢浮上半空的透明身影。
原來,我已經S了。
S前的記憶一帧一帧從眼前閃過。
今日早飯過後,離生產日期還有近兩月的我突然腹痛不止,隨著身下傳來劇痛,我大概知道我是提前發動了。
我趕緊讓冬青去巫醫院向夫君求救。
她跑出門後,我忍著腹痛爬到藥箱前,想找出懷孕以來為壓制蠱毒日日服用的引毒丹。
翻遍藥箱,我顫抖著手跌坐在地上,裝引毒丹的藥瓶不見了。
腹痛一陣大過一陣,我蜷縮在地上,淚流不止,揪心般地想念夫君,乞求他快點來救我。
我本是黎族蠱女,8 年前嫁給逸族醫君逸風。
蠱女全身是蠱,不宜懷孕,否則很有可能一屍兩命。
但我為了給逸風留後,不惜冒著生命危險懷上了孩子。
為了讓孩子不受蠱毒傷害,我把全身蠱毒全部引入心髒。
而我,很有可能在生產中夭亡。
聽說我懷孕的消息,逸風氣得雙眼通紅,他抱著我枯坐了一整夜,柔聲勸我打掉孩子,他說他有我就夠了 ,不需要孩子。
我撫著他紅紅的桃花眼,痴痴地笑著說:
「有你在,不會有事的,你會保護我,對嗎?」
他深深地吻著我,飽含眼淚,聲音沙啞地說:「我當然會保護你,你拿著血玉,片刻都不要離身。」
想到這裡,我抖著手從衣裙間翻出血玉,咬破手指摸上去,上面閃現陣陣金光,我心下一喜,像逸風教我的那樣,把它放在胸口,把心聲傳遞給他。
血玉上的光芒逐漸暗淡,直到變得完全隱去,也沒有傳來任何回音。
這是逸風用心頭血澆築成的血玉,交給我的時候,他說:
「這是世間唯一一塊通靈血玉,我把它制成一對,一塊在你那裡,一塊在我這裡,不論何時,你喚我,我就會到來。」
他說得那麼認真,那麼深情,醉人的桃花眼仿佛盛滿星光,滿心滿眼隻有我。
我忍著腹痛,再次把指尖血塗上血玉。
過了一會,那頭傳來一陣嘶嘶聲,隨後是逸風冷漠的聲音:
「我正在救人,收起你的那些把戲。」
我慌忙解釋:
「不是的,我真的要生了……」
他失了耐心,冷冷地打斷我的話:
「還要我說幾次?秋棠身子弱,我多關心她一些而已,你到底在鬧什麼?能不能不要總是疑神疑鬼?」
我心頭一陣劇痛,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腹中更痛,該是心裡更痛,卻隻能打起精神爭分秒地求助:
「逸風,就算不救我,求求你能不能來救救我們的孩子……」
他聲音變得更加冷冽:
「你爭風吃醋也要有個度,還敢拿人命開玩笑?」
一旁傳來秋棠嬌弱的哭聲,以及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聲,她似乎把腦袋埋在逸風的懷裡,聲音悶悶的卻異常清晰的傳過來:
「師父,你真的來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2
兩人的心跳融合在一起,咚咚地傳來。
我苦笑不已,普通的師徒會這樣旁若無人地擁抱嗎?
自從半年前,逸風從外族帶回來秋棠,把她收為關門弟子開始,我們相處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
從前晚間很少出診的逸風經常半夜被人請去看診,睡到雙眼迷蒙的他卻毫無怨言,翻身起床披上衣服就走,從來不曾遲疑片刻。
夜裡天涼,我心疼他,怕他受凍,追著出去給他送外衣,卻發現來叫他的是秋棠的婢女無霜。
我心頭直跳,不由自主地跑到巫醫院偷偷查看逸風的出診記錄。
果然,幾個月以來,他的出診對象,十次有九次是秋棠。
他跟我說,正是因為秋棠體弱才收她為徒,他要讓她成為良醫,即使他不在身邊也能診治自己的頑疾。
他一次一次不厭其煩地隨叫隨到,不分晝夜。親手為她施針,為她熬藥,親自喂她喝下。在她難過的時候甚至徹夜不歸,守她一夜。
巫醫院的人說暈倒不是惡疾,精心調理就可以恢復,不必勞煩醫君親自施針。
他卻說不可掉以輕心,萬一我疏忽的那一次棠棠出了事,該怎麼辦?
而作為他身懷六甲的妻子,他卻把我唯一的一次求救當成戲耍,甚至下令不許任何巫醫為我診治。
在我和秋棠之間,他的偏愛如此明顯。
那頭傳來「砰」地一聲,手裡的血玉瞬間暗淡,看來是他把掛在胸前的血玉摘下來了棄在一邊了。
冬青紅腫著雙頰歸來,一同來的還有宣讀法令的巫醫院堂官。
我沒有辦法,隻能忍著劇痛讓冬青去巫醫院拿紫極丹。
她連爬帶滾地回來,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哭著說:
「夫人,最後一顆紫極丹被醫君拿去救秋棠姑娘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陣陣歡呼,有人高聲說 :
「秋棠姑娘為感謝醫君相救,說要重禮相謝,醫君二話不說,讓人在秋棠姑娘的宅前撒錢,每人隻需說一句『秋棠姑娘大安』就可以領一串錢,醫君說這是秋棠姑娘最好的謝禮!真是感天動地師生情!」
我心中生出絕望,身下突然大股大股地往外冒血。
我摸著肚子,想到自己還未出生的孩子,掙扎著爬起來,卻掉落在地上,鮮血蜿蜒著流了一地。
冬青抱著我壓抑住哭聲,哽咽著說:「夫人,我已經向本族族長發了求救信號,一炷香內,族長一定會來救夫人的,您一定要撐住!」
我忍住呻吟,輕輕在她耳邊說:
「以後,還是繼續叫我小姐吧。」
冬青胡亂點著頭,臉上的淚滴到我的身上,她輕輕放下我,掙扎著要往外跑,一邊說:
「醫君糊塗,都是因為那個裝暈的秋棠,我去結果了她!」
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拉住她,沒用的,她一裝暈,逸風便會失去理智。
10 天前,在我的生辰宴上,逸風說這是我嫁給他的第 8 年,我還冒著生命危險為他孕育了寶寶,他親手為我制作了一串獨一無二的暖玉腕珠。
在眾人的起哄聲裡,他正要親自為我戴上腕珠。
這時,剛才好好的秋棠卻突然暈倒了。
逸風大驚失色,腕珠隨之落在地上,他顧不得撿起,打橫抱起秋棠疾步離去。
臨走前,他有幾分愧疚地對我說:「棠棠情況緊急,以後我會補償你。」
但直到生日宴結束,他也沒有回來。
那天晚上,也如今天一般,他在秋棠宅前撒錢,隻為求得每個人為她祈福。
他摟著她站在宅前,像一對新人一般,接受眾人的祝福。
3
逸風直到我生日宴的第二天才回來。
沒有解釋,沒有道歉,一進門,他就把自己關進藥房,一整天都沒有出門。
我推門進去,看見他正在雕刻一串比送給我的更大的暖玉腕珠。
我安靜地看著他,約有半炷香的時間,他恍若未聞,頭都沒有抬一下。
我分開幹澀黏著的嘴唇,嘶啞著聲音說:
「蠱毒入心,我可能會S。」
他似乎根本沒聽清楚我說了什麼,隨意地點頭「嗯」了 一聲。
我瞳孔緊縮,心裡如割裂般撕痛,喉嚨口傳來一絲腥甜的味道。
撫上胸口,才稍稍緩解心頭劇痛。
那一刻,我突然不確定生下孩子這個決定是不是對的。
而對面的人沉浸於雕刻,始終沒有抬頭。
直到看到他在腕珠上刻下棠字,我再也忍不住,大聲質問:
「你給秋棠用醫君夫人才有資格用的暖玉腕珠,不怕她無福消受嗎?」
逸風這才抬頭,冷下臉來,不帶一絲溫度地說:
「你一個要當母親的人,不為腹中的孩子積口德,怎麼變得這麼歹毒?」
「你再這麼猜疑不定,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他冷冷地說完,拿著腕珠轉身離開,門被甩上,傳來一陣巨響。
我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凳子上,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向另一個女子,心裡湧上無盡的哀傷落寞。
冬青大概看我臉色過於慘白,大哭一聲,拉回我的思緒:
「小姐,族長最多半柱香就會趕到,你一定要撐住!」
我看向燃了一半的沉香,微微搖頭。
我好像,等不到了。
我輕輕撫上肚子,眼中流出汩汩血淚,我的孩子,是娘親對不起你。
眼皮無力地慢慢合上,意識消散前,我眼前浮現出第一次見逸風的場景。
他笑意盈盈地摘了枝上的桃花,無視周圍驚豔的目光徑直遞到我手上:
「苗疆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那個滿心滿眼隻有我的少年,如果你還在,你會後悔今天沒來救我嗎?
我握著血玉,在冬青的悲慟聲裡咽下最後一口氣,靈魂如一縷青煙飄到上空。
突然,血玉中耀出一道金光,將我的靈魂吸到了逸風身邊。
4
我看到逸風正把秋棠摟在懷裡輕聲安慰。
秋棠柔弱無骨地靠在他懷裡,手上的大碗珠熠熠生輝,臉上卻哭得梨花帶雨:
「師父,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逸風將她摟得更緊,溫柔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臉上冰雪消融:
「別說傻話,我永遠不會放棄你,我會守著你,治好你,讓你健康幸福一生。」
在兩人的柔情蜜意裡,滿屋子巫醫面面相覷,惴惴不安地提醒,剛剛似乎聽到喪鍾響了,可是巫醫院的巫醫都在這裡,沒人去為亡者引經送行。
逸風皺了皺眉,說:
「我記得近期族裡並沒有病重之人。」
眾人一早就被逸風喊到這裡,也不知道具體情況,紛紛低頭嘆息。
逸風突然眼神嚴厲地說:
「我說了有緊急情況就用紫極丹,不一定非得等巫醫出診。」
一位女巫醫似乎實在看不慣他摟著徒弟發號施令的樣子,嗆聲道:
「醫君不知道嗎?最後一顆紫極丹,您拿來救秋棠姑娘了,可是我看秋棠姑娘的病症並不需要用紫極丹。」
逸風周身氣息迅速變冷,俊朗的臉上多了一份陰鸷,冷冷看向巫醫:
「棠棠患病在先,我當然先拿來救她,誰也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還是你覺得你比我高明?欲取而代之?」
女巫醫見他拿身份壓人,不服氣地說:
「您是醫君,當然是你說了算。你讓我們整個巫醫院來為掐個人中就能醒來的病人看診,我們也隻能跟著,再說,醫君夫人還沒哄好,我們怎麼敢離開!」
逸風臉色大變,他猛地站起來,甚至不顧秋棠半摔在床上,指著鼻子呵斥女巫醫:「閉嘴!是不是黎煙讓你這麼說的?」
女巫醫見他慍怒,臉上浮現一絲怯意,卻沒有後退半步 ,梗著脖子說:
「這關正牌夫人什麼事?她從來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逸風眼裡閃過一絲慌亂,他驀然想起我今天的多次求助,心裡一陣悶痛,不安的情緒驟然籠罩心頭,好像忽略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隻是還沒來得及探究,秋棠立馬紅了眼眶,她泫然欲泣地靠過來,拉著逸風的衣袖帶著哭腔說:
「都怪我身子不爭氣,師父不要錯怪師母,她雖然好像依然不能接受我……但我會努力養好身子,不辜負大家對我的好。」
「也會努力讓師母接受我。」
見到秋棠紅紅的眼眶,逸風立馬把剛才的不安拋到腦後,他親昵地摸摸她的頭:
「你是我的徒弟,她接不接受有什麼要緊。」
"你放心,我不會放任他們欺負你,黎煙也不行。"
秋棠順勢靠進他懷裡,嬌弱地說:「謝謝師父。」
女巫醫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冷笑一聲:
「你的醫術要有茶藝這麼好,也不會勞動我們一趟一趟地白跑。」
逸風冷冷地瞪向女巫醫,眼神裡卻有幾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過了一會,他轉頭叮囑秋棠好好休息。
秋棠卻說她已經好了,而且在巫醫院,萬一有什麼事,也不用勞煩大家跑一趟。
逸風找來外衣幫她披上,叮囑說:
「不要逞強,凡事有我。」
說完,親自把她抱上輦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巫醫院走。
路上,秋棠指著逸風的血玉,滿臉清純無辜地問:
「師父,我剛剛看到你的血玉在發光,是發生了什麼嗎?」
逸風手裡執著從剛剛起一直被他扔在桌上的血玉,裡面傳來我最後的留言:
祝你和秋棠永結同心。
他愣了一下,俊秀的眉毛簇成一團,似乎在隱忍怒氣。
秋棠一臉擔心地問 :「是師母出了什麼事嗎?」
「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逸風回過神來,看了看秋棠,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搖頭說:
「沒事,不關你的事,等她想通就好了。」
他摩挲著血玉,臉色陰晴不定,似乎是想起近來確實冷落了我,他握了握血玉,傳去心聲:
「關你禁閉是讓你好好想清楚,不要再胡思亂想。」
「一天了,也該想清楚了吧。」
「準備晚飯,我回來陪你吃。」
那邊卻遲遲沒有傳來回音,他感覺心口又傳來那股悶悶的感覺,心裡的不安再次放大。
正在他擔心不安之際,迎面卻遇見黎族族長帶著人氣勢洶洶地闖過來。
他微眯著眼睛,剛才的擔心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對我的責備。
一點小事,居然驚動族長,她果然還是沒有想清楚。
他下了輦車,在原地等族長走近。眼裡的冷漠一覽無餘。
族長渾身發著抖,指著他的鼻子怒罵:
「逸風,我看錯你了!沒想到你這麼混賬,煙兒我帶回去了,我們黎族與你們逸族老S不相往來!」
似乎是印證了心中的猜想,他眼裡結起寒霜,冷冷地看著失態的族長,說:
「黎煙嫉妒成性,你帶回家好好管教。」
「從來是黎族求著逸族和親,你自己放棄機會,將來別後悔!」
族長憤怒地咆哮,言語裡卻透露著無盡的悲傷:
「黎族瞎了眼才會看上逸族,可憐我的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