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晴方覺夏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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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段,等龍詩雨回國了,你和夏舒意怎麼辦?」


 


煙霧繚繞中,段望漫不經心地摁滅煙頭,「她愛回來就回來,跟我有什麼關系。」


 


朋友嘖了聲:「當年為了讓龍詩雨順利出國讀書,你去追夏舒意。還不惜用那什麼、下蠱是吧?還真別說,要不是這樣,以夏舒意那種驕傲的性格,絕不可能把出國機會拱手讓人。」


 


「老段,你和龍詩雨這麼多年也沒斷,前兩年聽說她找男朋友,你特意飛過去給她攪黃。既然這樣,幹嘛還跟夏舒意訂婚啊?」


 


「你懂個屁,我們段哥這是要外面彩旗飄飄,家裡紅旗不倒。嘿嘿……」


 


1


 


曖昧猥瑣的笑容,像一把利劍刺向門外的夏舒意。她手裡,還拿著跑了幾家藥店才買到的胃藥。


 


出國名額,龍詩雨,下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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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詞語組合在一起,讓她遍體生寒,身子不由自主地發抖。


 


面對包廂內此起彼伏的調侃,段望嘴角不由自主露出笑意,隨後正色道:「這些話你們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在夏舒意一個字都不準提。要是說漏嘴,你們自己知道什麼下場!」


 


他說得嚴肅,帶著顯而易見的壓迫力。


 


「放心吧,她這輩子知道不了,就算你和龍詩雨打炮被她撞上,哥幾個也能給你圓回去。」


 


「我覺得就算她知道了也沒事,龍詩雨下的那個蠱還真管用,能讓這麼驕傲的女人對你S心塌地,正好我看好一小妞,難追得很,改天讓龍詩雨也給下一個,我也學學老段,先玩一玩。」


 


「滾。」


 


段望沒好氣道:「我和舒意那是有真感情的,情蠱隻是錦上添花,我答應了會娶她,不會食言。」


 


「說這麼好聽,你連明晚的房間都開好了,小道具還不少,這是準備跟龍詩雨徵戰到天明吧?」男人笑得淫蕩,惹得段望踹了他一腳。


 


「舒意是我真心喜歡的女人,我不舍得折騰她。」


 


段望笑了聲,語氣篤定,「龍詩雨這女人自私自利,愛慕虛榮又下賤。這種女人,隨便玩玩就行了。這一輩子,我是要跟舒意好好過日子的。」


 


夏舒意踉踉跄跄地離開了酒店。


 


寒風凜冽夾雜著雪花,吹得人骨頭生疼,她完全感知不到,直到腳下一滑,手中的胃藥滾到馬路中央,被車流淹沒,才從恍惚中回神。


 


龍詩雨是和她同一所學校的同學,五年前她們共同競爭過出國深造的機會,原本她的機會更大,但當時正和段望熱戀中,得知消息後他苦苦哀求不想她離開。


 


最終,她放棄出國深造的名額,選擇留下。導師和朋友都罵她傻,可她樂在其中。她覺得自己年輕,不出國也有更好的未來。而且段望這麼多年對她深情如一,她從不後悔。


 


可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嗎?


 


深愛她的男人和別的女人廝混;深愛男人的她又被下情蠱。


 


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她渾渾噩噩回到家裡,給遠在新加坡的母親打了一個電話,接通的瞬間泣不成聲。


 


夏母不明所以,連聲安慰:「別哭了,媽媽聽著心都碎了。舒舒,如果國內過得不開心,你就來新加坡。」


 


「爸爸媽媽都在這兒呢。」


 


這話她說過太多次了,換成以前,夏舒意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但這次她直接答應下來,「好。」


 


夏母大喜過望:「我讓人去訂票,我來接你!」


 


「不用了媽,我不是小孩,我能自己過來的。我打算以後就一直和你們住著,國內的房產這些,還得花點時間處理。」


 


夏母明白了什麼,嘆了口氣道:「媽不多問,舒舒你記著,不管發生什麼,媽媽都在你身後呢。」


 


掛斷電話,夏舒意看向窗外。


 


段望,我會解開情蠱,離你遠遠的,天涯海角,讓你永遠都找不到我。


 


2


 


直到半夜,喝得不省人事的段望才回來,送他的幾個兄弟笑嘻嘻地說:「嫂子,老段是因為要訂婚太高興了才喝多的,你可別怪他。」


 


「就是啊,你們在一起五年,好不容易終成眷屬,可不得慶祝。」


 


夏舒意聞到他們身上的酒味和女人的香水味,胃裡翻湧,退了一步:「我抬不動他,麻煩你們送他到樓上的房間。」


 


段望醉醺醺的嘴裡還在呢喃著:「走開,不要碰我,我有老婆。」


 


「我老婆是全世界最美最好的人,是我最珍視的寶貝,誰都搶不走。」


 


夏舒意覺得胃裡更加不舒服了。


 


演得真好啊。


 


段望去洗澡時,放在沙發上的手機接連響了幾聲,夏舒意點開,一個陌生頭像發來好幾張不露臉地對鏡自拍,身穿暴露的衣著,做出各種性暗示的動作。


 


【喜歡嗎?明晚我穿給你看~】


 


是龍詩雨。


 


夏舒意整個人如同雕塑,僵在了原地。


 


上拉聊天記錄,一片空白,顯然已經被清理過了。


 


對面見遲遲沒有回復,接著又發來,【你喜歡的吊帶網襪我買了,為了補償你上次不盡興,這次小道具任你用~】


 


【避孕套我也準備好了,超薄的哦,上回一盒不夠用,這回買了兩盒。】


 


上次?


 


夏舒意想起去年段望曾出差三天,並以這次客戶至關重要為由,讓她沒事千萬不要打電話。


 


三天後他回來,胸口上紋了她名字的首字母,他說要把她永遠刻在自己的心口。


 


當時她感動到落淚,恨不得昭告天下,段望有多愛自己。


 


夏舒意手指輕顫,點開龍詩雨發來的照片,一眼就看到她鎖骨下,相同風格的字母圖案。


 


DW,段望。


 


她臉色慘白,心底冰涼一片。


 


原來,SY 不是舒意,是詩雨。


 


回想這幾年,段望幾乎每年都會以各種名義外出,有時候三四天,有時候一周,最長一次是半個月。


 


現在想來,都是和龍詩雨廝混吧。


 


她慢慢咬唇,極力克制胸口沉悶的鈍痛,直到嘴巴裡彌漫出一股血腥味。


 


段望洗澡出來,拿起手機看了眼,立即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觀察夏舒意,見她睡著,才松了口氣,輕手輕腳把門關上。


 


不一會兒,客廳裡傳來壓抑的說話聲:「不是讓你別發信息給我嗎?」


 


「幹嘛這麼兇,我還不是想給你驚喜。」


 


龍詩雨不以為意,「你可是說過,夏舒意在床上特別無聊,你根本玩不開。」


 


「阿望,這麼久沒做,你不想我嗎?為了你,我特意在下面打了個環,上面還有小鈴鐺呢,你打開視頻,我給你看~」


 


段望呼吸聲逐漸加重,咬牙切齒,「真是個騷貨!你等著,這幾天你都別想下床!」


 


後面的聲音聽不到了,應該是去了書房。


 


夏舒意緊咬牙關,雙眼浸滿眼淚,拼命不讓自己哭出聲。


 


段望一直都是個極其溫柔的人,她從不知道他竟有如此不堪的一面。


 


夏舒意閉著眼,任由眼淚打湿枕頭,慢慢蜷起身體。


 


她一夜未睡。


 


自然也清楚,枕邊人的位置,空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段望面色焦急,說客戶那邊出了問題,他要臨時出差幾天。


 


夏舒意扯動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嗯,你去就好。」


 


「怎麼了,老婆,是不是舍不得?」


 


他伸手把她攬進懷裡,柔聲道:「我也舍不得你。有時候,我真想有什麼方法能把你變小,往口袋裡一裝,去哪我們都不分開。」


 


聞言,夏舒意抬眼,直勾勾地盯著他,「你真的願意帶我一起去?」


 


語氣和平時無異,段望心裡卻莫名咯噔了一下,連忙道:「我當然願意,隻是這次事態緊急,我恐怕沒時間陪你……」


 


「舒意,等我忙完這陣子,一定陪你旅行,好不好?」


 


夏舒意沒有回答。


 


一千八百多個日夜中,對段望的感情是真的,還隻是情蠱作祟,她已經分不清了。


 


但無論是什麼,都沒有下一次了。


 


3


 


段望感覺出夏舒意情緒不對,原本有些猶豫,但是想到情蠱立馬又安了心。龍詩雨還在等自己,心痒之下隻敷衍說了幾句。


 


「乖乖地,老公先走了。」


 


反正她這輩子隻能是自己的人,等回來後再慢慢哄吧。


 


聽著腳步聲消失,夏舒意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把一部分先託運到新加坡,又翻出了這幾年段望送給她的所有東西。


 


足足裝了幾個紙箱,還有幾百封的手寫信。


 


追她的時候,段望就喜歡手寫信,認為這樣才足夠真誠,因為那一筆一畫中,都是洶湧的愛意。


 


直到現在,這個習慣依舊保留,他說要做她一輩子的忠實信徒。


 


以前這些信被她翻來覆去地看,怎麼也看不夠,但現在看著這堆信,她忽然覺得自己很惡心。


 


明知道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甚至改變了她的人生,現在卻還依依不舍,不是犯賤是什麼?


 


她將那堆信拖到洗手間,一封一封地點燃,看著紙張迅速燃盡,化為黑灰,似乎連帶著這些年深入骨髓的愛也被拔除。


 


做完這一切,她出門去見了母親幫忙聯系好的苗寨蠱術師。


 


光線昏暗的房間內,老人打量她片刻,用極其不流利的普通話道:「是很簡單的蠱術,給你下蠱的人,不是生苗寨的人,是被漢化的熟苗。」


 


龍詩雨確實是苗族的,大學時期還半開玩笑說自己是苗寨聖女,因此沒少收獲旁人的好奇。


 


夏舒意心下一緊,「可以解嗎?」


 


「可以,但用到一味草藥,需要時間。」


 


老人轉身去廚房,沒過一會兒端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喝下這個,可暫時緩解相思之痛,等我回苗寨採藥,再幫你解蠱。」


 


這幾年間,每次兩人吵架,或者段望離開的時間久一些,她都會心口發疼,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


 


她本以為是自己愛他至深,不曾想卻是情蠱作祟。


 


喝下湯藥後告辭離開,在回去的路上,她接到一個陌生來電。


 


疑惑接起,那邊立刻傳來一聲女人嬌媚的嚶嚀。


 


她渾身一震,緊接著聽到段望沙啞的聲音:「這麼久不見,你越來越會勾人了,說,是不是背著我找其他男人了?」


 


「我沒有。」


 


龍詩雨聲音委屈:「你可是我唯一的男人,我怎麼可能找其他人。」


 


「還敢說,當年要不是我及時趕到,誰知道你和那外國佬會幹點什麼!」


 


段望聲音很喘:「這次回來,就好好待在我身邊,哪都不許去!」


 


「這麼霸道~」


 


龍詩雨笑道:「那你的舒意怎麼辦?你不怕她吃醋嗎?」


 


沉默過後,段望才開口:「這種時候不要提不相幹的人!」


 


心口宛如被一雙手緊緊攥住,讓她難以呼吸,隨著電話中的聲音越來越刺耳,她再也忍不住掛斷。


 


臉上冰涼一片,她抬手,摸到了滿手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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