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世子的第五年，我第八次懷孕。

 

前面七次都意外流產，所以這一次我和世子都格外重視。

 

尤其是我，一步路都不敢多走。

 

可是他卻叫我去城外山神廟裡上香。

 

「說不定菩薩感念我們赤誠，就會保佑我們的孩子平安出生。」

 

看著他期盼的眼神，我隻能應下。

 

誰知回城的路上碰見了山賊，山賊將我擄走奸汙，一次又一次……

 

直至身下傳來一股熱流，腹中劇痛，我知道我的第八個孩子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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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率兵趕到時，隻剩下衣衫不整的我躺在一片血汙中。

 

他摟著輕輕一碰就要碎掉的我泣不成聲。

 

「都是為夫不好ṱũ⁻，不該叫你一人來此。」

 

「但你放心，不管怎樣，我都會一生一世愛你敬你。」

 

旁人都誇他情深義重。

 

直到我小月之後，聽見他在花園裡和下屬低聲交談。

 

「那伙人卑職都處理了，隻有一個跑掉的還在追捕……世子妃絕不會知道真相。」

 

「照卑職看，若有第九次，還是從前的法子穩妥些。」

 

1

 

我心下一顫，從前的法子？

 

什麼法子，害我小產？

 

我有些恍惚，但瞬間否定掉自己的想法。

 

他是我的夫君啊！怎麼可能害我。

 

況且侯府曾經落魄，所有人都如鳥獸散，是我陪他度過了那些艱難的日子。

 

那時候侯府除了他就隻剩下我與一名老嬤嬤，老嬤嬤年紀大了，隻能做些灑掃之事。

 

別的事全落在我一人身上。

 

夜裡還得做針線活，拿出去賣了換些銀錢來貼補侯府的家用。

 

幾年下來，我的眼睛都快瞎掉，身子也大不如前。

 

朱彥曾對著我扎了無數個針孔的雙手發誓，會一輩子對我好。

 

後來他東山再起，如約將本為通房丫頭的我娶為世子妃。

 

人人都說我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雖有一房側妃，但朱彥對她極其厭惡。

 

每隔數月才會去看她一眼。

 

我們夫妻恩愛，鹣鲽情深，一度是京中的一段佳話。

 

他怎麼會害我的孩子呢？

 

一定是我想多了。

 

還想再聽下去，身後卻傳來丫鬟的聲音。

 

「世子妃，小月過後身子虛，您把這件大氅給披上吧。」

 

花園裡的人聲驟然停止。

 

兩個人齊刷刷地轉過來，看見是我，他們對視一眼。

 

朱彥朝我走來，另一人則草草行禮過後往相反的方向離去。

 

「放肆！世子妃剛剛小產，身體虛弱，你們怎麼能讓世子妃出來吹風！」

 

朱彥動怒，一腳踹在丫鬟胸口。

 

丫鬟不敢躲避，隻能忍著痛跪在地上求世子恕罪。

 

我趕緊攔住他：「世子勿怒，是妾身在屋裡待得太悶了。」

 

「誰知剛出來就被她們發覺了！」我故作嗔怒，「你這丫頭活該受罰，這麼大聲驚擾了世子談公事吧。」

 

朱彥見我神態自若，和往常並沒有什麼兩樣，幾不可見地松了口氣。

 

「什麼事都沒你重要，走，咱們回去歇著，我還等著你養好身子給侯府開枝散葉呢。」

 

他伸手來攬我的胳膊臉上的笑一如既往的溫柔，我卻下意識地抖了抖。

 

額上冒出一層冷汗。

 

朱彥擔憂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在打冷顫呢。」

 

2

 

他將我送到屋裡，看著我躺下，又再三叮囑下人們當心伺候。

 

才怡然離去。

 

聽到外頭傳來院門關上的聲音，我不可抑制地開始掉眼淚。

 

丫鬟以為我是小產沒恢復好，身子虛，又給我拿來一條被子蓋上。

 

「世子妃不要太傷心，世子和世子妃都還年輕，來日方長呢。」

 

第一次小產的時候，我也是這麼覺得，來日方長。

 

第二次又沒保住，我以為是自己不小心，

 

第三次往後，就跟見鬼似的，不管我怎麼小心，都沒辦法保住……

 

不是失足跌落臺階，就是不小心吃錯了東西，更可怕的一次，是廚房熬藥的人，誤把給蘇秋兒治療風寒的藥給了我。

 

「秋夫人身體強健，用藥猛了些，所以世子妃吃下去過後才會腹痛如注……」太醫解釋道，「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

 

當時我怪下人不當心，下人卻擠兌我：「世子妃小產也不是頭一Ťű̂₂次了，怎麼能怪奴才呢。」

 

朱彥大怒將人拖出去一頓亂棍打S作罷。

 

可那人的話卻在我心裡留下了陰影。

 

是啊，他是侯府世子，卻因我一直沒能生下孩子而被人笑話。

 

我常常感到愧疚，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說過好幾次要再給他納一房側妃。

 

「西院那位你不喜歡，咱們就再換一個，如何？」

 

可他卻怎麼都不肯，S活說什麼這一生隻愛我一個。

 

「這世上隻有你對我好，我永遠不想讓你傷心，我愛的是你，不是孩子。」

 

當初我被這一套甜言蜜語迷得暈頭轉向。

 

但是如今想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他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人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又怎麼會完全不介意我沒有孩子呢。

 

想著想著，我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外頭檐下的鳥雀叫得正歡。

 

「世子妃，西院秋夫人來了。」

 

我強打起精神出來見人。

 

蘇秋兒大剌剌地在椅子上坐下，一雙杏眼顧盼生輝：「沒記錯的話，姐姐已經是第八次小產了吧，要我說姐姐也別費勁了，有些人一生子女緣薄，注定是生不下來的。」

 

她的話刺痛了我的心，S去的屈辱的回憶又一次湧上心頭。

 

我身邊的大丫鬟珠珠先我開口道：「秋夫人慎言，這可是侯府，凡事要講尊卑。」

 

「什麼尊卑，世子說了，咱們府裡不興那一套。」蘇秋兒滿不在乎地笑道，「姐姐當初隻是一個通房丫頭，如今不也成了世子妃了。」

 

我淡淡一笑：「是啊，尊卑兩個字不管用了，妹妹是蘇家獨女，如今卻做了小妾，可見尊卑無常。」

 

她語塞，臉色為之一變。

 

索性連裝也不裝了：「一個買回來的奴婢而已，裝什麼大尾巴狼，孩子生不下來，你的世子妃之位又怎麼能保得住呢！」

 

夜裡朱彥來看我時，珠珠氣不過，將白日的事稟報了朱彥。

 

朱彥瞬間冷了臉。

 

摔了碗筷，哐啷一聲巨響，奴婢們跪了一地。

 

「我親自過去問問她為何這般放肆，再這麼以下犯上，我就將她轟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珠珠得意地笑道：「世子爺果然最疼世子妃。」

 

可我的心卻莫名不安。

 

朱彥一晚沒消息，我也一晚沒睡好。

 

3

 

次日一早，我還在吃藥的時候，蘇秋兒帶著一群人闖了進來。

 

她直接打碎了我的藥碗，將我從床上拖了下來，一巴掌扇在我的左臉。

 

「你這個賤人，竟然敢告狀！你不會以為世子懲罰了我吧，你都不知道世子昨晚要了人家幾次，真是折騰S了。」

 

「一次又一次的，簡直不知道累……他喜歡我喜歡得要S，怎麼會舍得懲罰我呢，那不過是哄你的假話。」

 

我不願相信，可是她後脖頸留下的曖昧紅痕，讓我不得不信。

 

臉上火辣辣的，眼淚止不住地掉。

 

我依然抱著最後一絲期待：「就算世子喜歡你，你怎麼敢打我！我是世子妃！」

 

「我為什麼不敢打你，隻要我高興，世子就連你沒保住的那些孩子都能拿來給我做補品，打你一巴掌，世子會心疼嗎？」

 

她的話恍若一道驚雷劈在我的頭上。

 

我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麼？」

 

她得意地昂起下巴：「你以為那些孩子最後去了哪裡，為什麼世子從不告訴你？當真是怕你傷心？」

 

前面七次流產，有幾次月份已經不小了。

 

孩子沒了的時候我正在昏迷，醒來後朱彥卻從不告訴我他們的去處。

 

「世子爺，妾不是一個古板的人，不怕什麼鬼神，妾就想去看看孩子。」

 

朱彥卻說怕我傷心，怎麼都不肯。

 

原來是進了蘇秋兒的腹中了？

 

「你別用這種眼神瞪我，誰叫你自己不爭氣保不住呢……有高人說了，隻要用夭折的孩子跟千年靈芝一起做成補藥，就一定能生下大富大貴之人，你看著吧，我很快就會為世子誕育子嗣。」

 

她後面說什麼，我已經完全聽不進去。

 

隻是踉跄著走出了院門，想要找到朱彥問個究竟。

 

朱彥今早在書房裡接見貴客，我闖進去的時候他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

 

「我這裡有客人，有話晚點再說。」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我隻問一件事，我那幾個孩子到底葬在何處？」

 

朱彥先是一驚，然後眉頭皺得更緊：「放肆！你先回去，等我忙完再跟你說！」

 

他不肯回答我，但我已經有了答案。

 

心碎成無數瓣，走到花園裡的時候，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世子妃！世子妃！」

 

迷糊中，我仿佛溺水之人胡亂攀抓，卻什麼也沒抓到。

 

耳邊有人在爭吵。

 

「你為什麼非要告訴她這個？她剛剛小產你不知道嗎？」

 

「誰讓她跟你告狀的，我就是要讓她認清自己的地位！況且你又不喜歡她，緊張什麼？」

 

不喜歡我？那為什麼要讓我做這世子妃？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了和朱彥成婚的場景。

 

蘇秋兒和我是同一日進門。

 

她與世子自小訂下婚約，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人。

 

然而老侯爺出事後，蘇家第一時間退了婚。

 

我記得朱彥喝得大醉，倒在床上拉著我的手哭得稀裡哗啦。

 

叫了一夜蘇秋兒的名字。

 

次日過後，他性情大變，從此再也不提那個名字。

 

後來他不顧性命跟著太子殿下去平定山匪，替太子殿下擋了刀，這才得到太子的重用。

 

他也因此連升幾級，侯府蒸蒸日上。

 

他如約娶了我，卻在成婚前一日告訴我，因為朝局，他不得不把蘇秋兒一同接進門來。

 

「他們蘇家有意投靠太子殿下，殿下授意我收下蘇秋兒，我也是沒辦法。」

 

「不過你放心，我對她隻有恨，沒有愛，絕不會讓你傷心。」

 

可是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當面挑釁我了？

 

雖然朱彥大怒，說過好幾次要重罰她。

 

可卻沒有一次當真。

 

起先我以為是他朝堂上事務繁雜，把後院給忘了。

 

可現在看來我錯了。

 

是因為愛，他愛的人從頭到尾都是蘇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