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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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這句話,自是戳到了爹的痛處。


 


這京官之中,隻有他沒有納妾。


且,膝下無子。


 


每每有同僚送來小兒滿月帖,他便陰鬱沉默。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任初雪柳眉一揚,質問道。


 


「女兒的意思自然是,希望母親好好調理身子,下一次,莫要再弄錯了,叫我爹爹,空歡喜才好。」


 


我望著她,唇角帶著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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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初雪的面色,蒼白的可怕。


 


「相公,我還不到三十,風華正茂,遲早會生一個聰慧的嫡子的。」


 


她裝出一副淡定的模樣,爹這一次,沒有搭話。


 


畢竟,她已經過門近五年了,卻連孩子都未曾懷過。


 


當初那杯斷嗣茶,藥效極強。


 


它的藥力,慢慢滲透胞宮之中。


 


任初雪一開始,便是月事混亂。


 


接下來,一年半載來一次癸水,最後徹底沒有了。


 


莫說她二十出頭,哪怕是剛及笄,那湯藥入喉,也絕無可能再懷胎。


 


她請的那些京裡的郎中,都說她是腹寒,開了許多溫補的湯藥。


 


而那些方子,對於她而言,早已無用。


 


「顧郎,這一次,再調養些時日,定能懷上。」


 


任初雪依舊信心滿滿。


 


爹則是沉默不語,但,將我遞給他的匣子和存單,揣入了自己的袖中。


 


任初雪一怔,那鮮紅的唇張了張,正欲再開口。


 


「爹爹,您方才說,替女兒擇好了婿?」


 


我眨巴著眼,岔開了話頭。


 


「嗯,那人名喚楊毅,是個衛千總。」


 


爹說罷,望著我。


 


我自是,故作思量。


 


「雖隻是個,從六品的小官,但為人正直。」


 


爹覺得,我定是對那楊毅官職不滿。


 


「爹爹,官大官小,女兒自是不在意的,可這衛千總之職,是外官吧?需離開京中。」


 


我說著嘆息,故作不舍。


 


其實,我已經命採薇去打探過了。


 


他們為我擇的婿,不僅僅隻是個從六品小官。


 


且,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歲了。


 


家中正妻雖離世,但還有三個妾室。


 


不過,對方想攀附爹爹,願意拿出大半身家來娶我。


 


五百兩。


 


這已經是一個從六品小官,能拿出的最大誠意了。


 


「女子長大,總是要離家的,爹爹也不舍你。」


 


他嘴上說著不舍,實際上,隻是想用這種法子,將我清理了。


 


「那,何時成婚?」


 


我點頭,望著爹。


 


「一年後。」


 


爹想著那筆嫁妝,開了口。


 


等嫁妝可取了,他們就要將我踹出盛京了。


 


我柔順點頭,不再言語。


 


隻是,馬車剛停在府門前。


 


便見一位依著雍容的老夫人,也恰好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


 


任初雪一眼就認出,那位老夫人是侯府主母,虞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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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老夫人,您怎來了?若有什麼事兒,您命人傳個信兒,我們親自到侯府拜訪。」


 


任初雪與爹,急忙迎上前去。


 


任初雪畢恭畢敬,扶著虞老夫人。


 


而虞老夫人,則是朝著我這望了過來。


 


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便點了點頭。


 


爹卻朝著我使了個眼色,這便是示意我快退下。


 


我衝著老夫人俯身,行禮告退。


 


她此次前來,是替侯爺求娶我的。


 


這原本尋個喜婆,就能辦。


 


她卻親自來了,給足了爹面子。


 


侯府雖已經開始敗落,但畢竟還些權勢。


 


原本我以為,虞老夫人走後,任初雪便要來尋我的麻煩。


 


可一夜風平浪靜,一問外頭的家僕才知曉,任初雪竟連夜去了盛京南邊小院。


 


那處院子,原也是尚書府的。


 


爹爹對任語嫣糾纏的厲害,任語嫣去那躲清淨了。


 


任初雪去尋她,必定是說虞老夫人替侯爺求娶我之事。


 


畢竟,那侯爺,是任語嫣一直苦等的人。


 


次日,已過巳時,卻不見採薇來。


 


我起身,自己去院中打水。


 


簡單洗漱後,聽到院中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採薇……」


 


我以為來者是採薇,立刻回過頭去。


 


結果,踏入我房中的,卻是任初雪。


 


這是她嫁入顧府以來,第一次,踏足我這偏院。


 


「母親。」


 


我起身,虛偽喚著。


 


「哼,此處也就你我二人,何必再演戲?」


 


她冷哼一聲。


 


我朝著屋外望去,巧慧正在院子外守著。


 


「我也不與你拐彎抹角,昨個虞老夫人,來替侯爺下婚書,要讓侯爺,娶你為妻。」


 


任初雪說罷,頓了頓,看我的反應。


 


我則是面無表情,等她繼續說下去。


 


「他們那般侯爵世家的主母,並非那般好做的,你去了,隻能鬧笑話,讓你爹臉上無光罷了。」


 


她鄙夷的撇我一眼。


 


「你容貌尋常,侯爺亦不會看上你,何苦將自己囚於深宅大院之中,討人嫌?」


 


我回望著任初雪,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真是勞您為我費心了,虞老夫人既親自前來提親,那便是看的上我,何來討人嫌一說?」


 


我反問。


 


任初雪的面色,徹底陰沉下來。


 


她的眼,微眯著,直接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拍在了圓桌上。


 


我瞥了一眼,便認出,那是採薇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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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帕子,如今還雪白著呢,莫要讓它染了血!」


 


任初雪一字一頓,語帶威脅。


 


我的喉頭,不由一動。


 


「一個丫鬟罷了,S了便再買一個,隻是如今,她跟了我幾年,知曉我喜好,若再買新的,需費些心思。」


 


我裝作無所謂的模樣,將那帕子拿起,又丟到了地上。


 


「你真真是好狠的心啊!那丫頭,可是自小照顧你的!」


 


任初雪有些愕然。


 


「你會為了巧慧,放棄我爹爹麼?」


 


我輕笑反問。


 


任初雪張著嘴,當即啞然。


 


「告訴你妹妹,若不想為妾,我可允侯爺有平妻。至於想讓我退婚?S了這條心吧!」


 


我淡然坐下,抿了一口茶水。


 


「你……」


 


任初雪一時啞然。


 


「機會僅此一次,讓她把握時機。對了,午時前,讓採薇回來,給我做桂花糕,我若是肚餓,便要發脾氣,改主意!」


 


我冷聲說著,連眸子都不抬一下。


 


任初雪怒極而去,我望著她的背影。


 


心中雖知曉,任語嫣原本就是為了平妻之位而來。


 


為了做平妻,定會放了採薇。


 


可那般歹毒之人,能做出什麼事兒,都不會叫我意外。


 


這一次,是我大意了。


 


索性,一個時辰後,採薇回來了。


 


她哭紅了眼,應是嚇壞了。


 


我擁著她,同她道歉。


 


「採薇,是我沒有護好你。」


 


採薇卻連連搖頭,滿心愧疚。


 


「今後,我對你疏遠些,這樣,你便能安全。給我一年,不,或許更快,我馬上就要及笄了,我不會讓你們等太久。」


 


我似對採薇說,亦是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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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就定在下月中旬。


 


因嫁的是侯府,故而我的嫁妝,自是不能太寒酸。


 


任初雪被爹爹一再哄著,割肉般,取出了兩千兩銀子,籌備我的嫁妝。


 


這些年,她為了做門面,花銷如流水一般。


 


故而,她的嫁妝,已經被徹底掏空了。


 


不過,爹爹許諾,我的那些千金嫁妝取出後,由她收著。


 


任初雪這才勉為其難,將最後一點銀票取出。


 


不過,大婚時,一入侯府,我便被任語嫣狠狠擺了一道。


 


她讓我清楚的知曉,她與她那個阿姐完全不同。


 


大婚用的婚服首飾,都是我親自盯著,置辦的。


 


因整個盛京都知曉我「千金貴女」的名號,故而,也無需在婚服上,下太大功夫。


 


不失了侯府的顏面,便好。


 


可誰知,喜炮迎進侯府,拜天地。


 


我和任語嫣各自被迎往東西院後,我空坐了一夜。


 


雖然我本也沒有與侯爺同房的想法,但這著實有些反常。


 


照理來說,就算侯爺與任語嫣之間有情。


 


可我是虞老夫人,親自登門求娶的兒媳。


 


侯爺也當給他母親一個面子,來我屋中歇息才對。


 


這之中,必然是出了什麼疏漏。


 


我沉眸,示意採薇過來,讓她抓一把金瓜子,去犒賞院子裡伺候的丫鬟家僕。


 


一把金瓜子拋出,我立馬就知曉了原由。


 


原是我這紅蓋頭,乃是最上乘的緞面蜀錦。


 


蜀錦上還用明黃緞捻金絲繡了邊,紅瑪瑙點綴,實在太過奢華。


 


我聞言,立馬察看自己的紅蓋頭。


 


這並非,我為自己準備的紅蓋頭。


 


不過瞧著眼熟。


 


對了,這是任初雪嫁給我爹爹時所用的!


 


她們在我和採薇的眼皮子底下,動了手腳。


 


採薇也不必再將探聽的事兒說完,我已徹底明白其中緣故。


 


這虞老夫人,最恨驕奢淫逸,勾心鬥角。


 


隻因,侯府原本是頗有財勢的。


 


之所以會淪落到今日,就是因為老侯爺生前奢侈成性,還納了十幾房妾室。


 


其中有一美妾,狐媚至極。


 


哄著侯爺為她置辦首飾衣裳都是小事兒,後來發展成了買鋪面,良田。


 


老侯爺S後,虞老夫人一查賬面,才發現,侯府早已經被掏空了。


 


那小妾,也跑的無影無蹤。


 


所以,虞老夫人因為我的千金嫁妝,雖屬意與我。


 


可如今,見我這般奢侈喜顯擺。


 


對我有了成見。


 


讓其子,成婚當夜去了任語嫣屋中。


 


而府裡的下人,都是人精,極會看臉色。


 


次日敬茶時,便都稱任語嫣為大夫人。


 


20


 


我望向任語嫣。


 


她身側立著一個身材欣長,溫潤如玉的公子。


 


他便是侯爺,梁君博。


 


一個男子,能生得這般容貌,也難怪任語嫣非要嫁給他。


 


「兒攜新婦,給娘請安!」


 


一夜春宵,二人都面帶一絲倦容。


 


我同他們一道跪下敬茶,老夫人卻隻給了任語嫣和侯爺紅包。


 


轉而,望向我。


 


「顧氏,你乃千金貴女,想必這些銀兩不會放在眼中,故而,便未給你準備!」


 


虞老夫人冷著一張臉,當著這些下人的面,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我並未多言一句,而是乖乖受著。


 


任語嫣唇角勾起笑意,很是得意。


 


侯爺則是正眼,都未曾瞧我一眼。


 


用過早飯,侯爺攜任語嫣出府遊玩。


 


我則,到了虞老夫人的院中。


 


虞老夫人端坐在上座,依舊是冷著一張臉。


 


我恭順問安,雙手捧著一個匣子,送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命身側的丫鬟打開,發現竟是我昨日戴的蓋頭。


 


她的眉當即挑起,面色凝重的盯著我。


 


「你這是何意?」


 


語調中,帶著質問。


 


「回稟母親,此乃兒媳爹爹,特地為兒媳準備的嫁妝,讓兒媳入府後,交由您,用於籌辦善堂,也算是盡一份綿薄之力!」


 


我忙說明緣由。


 


老夫人的善堂,已經辦了好些年頭的。


 


隻是如今,日子過的愈發艱難,善堂也無以為繼。


 


「哦?」


 


虞老夫人盯著那蓋頭。


 


「此乃喜物,爹爹說,這在我們溪寧縣,便叫添喜!望母親全了兒媳,與爹爹的一份心意!」


 


我說罷,便衝著虞老夫人俯身磕頭。


 


老夫人立馬命人將我扶起,這才正眼,朝我身上一瞧。


 


發現,我隻著一襲簡單的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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