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鶴城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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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軍閥霍燃唯一的小妾,鋪張奢靡,放浪形骸。


 


去洋行買最貴的B險小衣,一晚上就能纏著霍燃用完。


 


索性囤了一整箱在別館。


 


官太太圈裡傳遍了我放蕩的名聲。


 


「不知廉恥!以色事人,能得幾時好?!」


 


可我侍了一夜又一夜,等了一時又一時。


 


霍燃依然對那事抱有極大的興趣。


 


每每從駐地回來,都折騰得我三天下不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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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我累怕了,卷了他的金條就要跑路。


 


郵輪卻被截堵在途中。


 


男人軍裝筆挺,眼神懶怠:「阿凝,揣了我的崽,要逃到哪去?」


 


1


 


「嘖,又破了,質量真不怎麼樣。」


 


黑暗裡,男人不在意地將一小團東西扔到床下。


 


他俯身吻了吻我的背:「阿凝,轉過來。」


 


我軟趴趴地陷在床上,渾身提不起一點力氣。


 


洋行買的席夢思,質量也不怎麼樣。


 


不然怎麼會磨得我哪裡都疼?


 


月光照進來,我那一雙細得可憐的手腕,還被銬在床頭。


 


我氣聲細弱:「督軍,我動不了。」


 


他笑了一聲,仿佛才看到。


 


他伸手替我解開,抱歉地吻了吻我的唇:「怪我,小可憐。」


 


霍燃回來的第二天,我本來以為能睡個安穩覺了。


 


可是這狗男人絲毫不知餍足。


 


鍾擺已經走到三點半了。


 


實在沒招,我開始嗚嗚假哭:「我太累了,我想睡覺。」


 


以往,這話能求到他的憐惜。


 


可是今晚,似乎不太奏效。


 


霍燃拉亮了床頭的羊皮燈,低聲哄我:「最後一次。」


 


這回他要開著燈來。


 


鬼才信他的話。


 


我哆哆嗦嗦地指向床頭的小盒子:「最後一個了,用完這個你不準再……」


 


「你放心。」


 


話沒說完,就被洶湧的吻堵住了唇。


 


2


 


外界都傳,是我放浪形骸,勾得霍燃整晚鑽在別館臥室裡。


 


連緊急會議都挪不出身來開。


 


其實並不是我勾引的他。


 


我們也並不在臥室裡。


 


一樓的五色玻璃窗臺上,陽光透過來,頻頻晃動在我白皙的腿上。


 


我氣喘籲籲地催他去開會。


 


霍燃卻不以為意:「重要的會在駐地就開完了。我心中有數。」


 


他又壞心眼地咬住我耳垂:「阿凝,回到鶴城,我要開的『會』隻有一種。」


 


我不喜歡開會,因為開會會把人累S。


 


而因為霍燃從不參加那些政要應酬,所有闲暇時間都耗在我身上,官太太圈裡開始對我頗有微詞。


 


後來有人撞見我在洋行買B險小衣,還是一大箱的那種。


 


本就紛紛擾擾的流言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至此,我放浪形骸的妖精形象徹底坐實。


 


連副官們都覺得他們的督軍很可憐,在駐地就忙得沒時間休息,回來還要被榨幹。


 


此刻,可憐的督軍還在用低沉的嗓音誘哄我:「乖,抬高一點……」


 


3


 


不出意外,第二天起晚了。


 


我起來的時候,女佣已經做好了早餐。


 


霍燃晨練完,正在浴室洗澡。


 


我恹恹地吃了兩口,放下了叉子。


 


呸,真難吃。


 


什麼西式早餐,不就是幾片幹巴面包片?


 


我還是喜歡餛飩和小籠包。


 


但是這玩意兒時髦,鶴城所有富貴人家都吃這個。


 


我不願意在霍燃面前表現得像個土包子,於是隻能硬學那些時髦玩意,等他從駐地回來的時候,驕傲地展示給他看。


 


大多數時候,他都會一邊攬著我,聽我喋喋不休地講,一邊手不安分地亂動,漫不經心地誇贊我。


 


大多數時候,他都挺滿意。


 


有一次,我給他展示了一件綁帶繁復的洋裙。


 


霍燃卻眉頭一皺,不甚贊同。


 


他拉上窗簾,經過反復試驗,得出結論:


 


「不好解。」


 


「不喜歡。」


 


4


 


「中午要去姆媽那裡吃飯,可能晚上才回來,你自己找個地方打發時間。」


 


我乖乖地「嗯」了一聲。


 


霍老夫人不喜歡我,每次見面都罵我狐狸精。


 


她是正經清流權貴出身,最看不上我們這些三教九流。


 


每次罵完我,我啥事沒有,她氣個半S。


 


時間長了,霍燃默認要把我們隔離開,把我從老宅搬出來,金屋藏嬌到了別館。


 


這下日子舒服了。


 


她兒子也不回來了。


 


於是,霍老夫人更討厭我了。


 


「這怎麼能是我的錯呢?」


 


「當然不是你的錯。」浴室裡,霍燃繾綣地吻我。


 


他義正詞嚴地洗了個「回籠澡」。


 


聲稱心疼我沒處打發時間,幫我想好了下午的活動——睡覺。


 


蒸騰的霧氣裡,我站立不穩,隻能可憐地攀附住他的手臂。


 


於是兩個小時後,我成功起不來了。


 


霍燃神清氣爽地扣好軍服扣子:「晚上等我回來。」


 


5


 


我睡著時,腦中隱隱閃過什麼,於是下午三點就醒來了。


 


我想起來,昨晚用破了一個。


 


而且剛剛在浴室,他沒戴。


 


我並不想生孩子。


 


可是以我們在一起的頻率來看,這一兩年,不懷是不可能的。


 


我心中一驚,立馬沒了睡意。


 


我吩咐女佣:「備車,去藥行。」


 


我偷偷買了避孕的成藥,躲開副官視線,找了家咖啡館兌水喝了。


 


咖啡館是白俄人開的,館裡有樂隊,還售賣紅絲絨小蛋糕,我嘗了一個,口感清甜綿密,沒忍住多要了一份。


 


打算帶回去給霍燃嘗嘗。


 


要離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明媚的嗓音:「這位小姐——」


 


我轉過身,看到一個漂亮高挑的女孩。


 


咖色長褲,白色襯衫,深色馬甲上方打著白色的蝴蝶結領巾,一束漂亮的卷發馬尾蕩在修長的脖頸間。


 


是留過洋的打扮。


 


「你好,有什麼事?」


 


女孩朝我笑了笑,矜貴又懊惱:「剛剛你買的紅絲絨小蛋糕,是最後一份了。這家店限量賣,我實在沒辦法,想問問你,能不能轉賣給我?我可以出三倍價格!」


 


「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無理,我晚上有個約會,我一位朋友很喜歡吃這個……」


 


「行啊。」我眨眨眼,把蛋糕遞給她。


 


女孩沒想到我這麼好說話,愣了愣,笑道:「那真是太謝謝你了。」


 


6


 


出了咖啡店,我讓副官把車開到洋行。


 


霍燃大多數時間在駐地,沒辦法陪我,於是給了我很多錢讓我消費。


 


粗略算下來,大概有三十多根金條。


 


這些錢我一分沒花,都存在銀行裡。


 


來洋行買東西,我都是理直氣壯地劃霍燃的賬。


 


誰都知道霍督軍有這麼一位鋪張奢靡的小妾,揮霍無度,生活紙醉金迷。


 


偏偏床上功夫好,勾得督軍失了魂。


 


害得鶴城的名媛小姐們都沒機會獲得督軍青睞。


 


這不是禍害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禍害,但我絕不是善茬。


 


上次那個店員蛐蛐我被我逮到,添油加醋地告狀給了霍燃。


 


我在專線裡泫然欲泣,表達了自己悲憤欲S但是因為太愛霍燃舍不得S並且希望他早點回來讓我換個方式S的美好訴求。


 


果然,那個洋行的店員第二日就被辭退,全家被趕出了鶴城。


 


洋行老板汗流浃背,不停給我道歉,又送來了好些貴重玩意兒,我才勉為其難地表現出消氣的樣子。


 


這次,沒等我進門,老板就眼尖地看到了我,趕忙吩咐店員準備茶點:「阮凝小姐來了,真是貴客!」


 


「您真是好長時間沒來了,我們這小店就等您光顧,才蓬荜生輝!」


 


這馬屁拍得,屬實有點過了。


 


我問:「有什麼新鮮玩意兒嗎?」


 


「有的,您來肯定有的!」


 


老板獻寶似的,把櫃臺和B險櫃裡的珍貴小玩意兒都拿出來。


 


我看了一會兒,挑了一條西洋領帶,一個珐琅描金花瓶,還有一塊從香港進來的新款機械洋表。


 


「就這些吧。」


 


老板高興地應了一聲,連忙去給我打包。


 


這時,遠處走來一行人。


 


是幾個洋裝小姐,身邊也跟著副官。


 


為首的我見過,叫柳嬌,是軍政府參謀柳山的女兒。


 


「呀,這不是阮凝阮小姐嗎?怎麼,又親自來買B險小衣呀?」


 


一群人哈哈大笑,有的矜持地半遮著嘴,眼裡也流露出惡意的調侃。


 


她留過洋,說話開放又刻薄。


 


可是,我比她更不要臉。


 


「是呀,我們家督軍說了,口徑太小,用不慣,得定制大些的。怎麼,柳小姐也要給你未婚夫定制嗎?」


 


柳嬌愣了愣,反應過來,紅著臉回懟:


 


「呸,我才沒你那麼不知廉恥!」


 


「我還沒有結婚,清清白白,哪像你那樣放蕩?!」


 


「清清白白?」我咀嚼了一下這個詞。


 


然後得出結論:


 


「柳小姐太謙虛了,你在倫敦的事跡我可聽說了,頗為膜拜,正打算好好學習一下呢!你可千萬別謙虛!」


 


我臉不紅心不跳地誇贊。


 


她身後的小姐妹面面相覷,有些捂嘴笑出了聲。


 


被柳嬌瞪了一眼,也收斂不了八卦的眼神。


 


釘子扎在自己身上才會覺得痛。


 


大庭廣眾,柳嬌憋紅了臉:「你……你血口噴人!你有什麼證據……」


 


恰這時,老板打包好東西回到櫃臺前,還抱來了一箱我定制的B險小衣。


 


正好看到柳嬌,不知情的他熱絡招呼:「哎,柳嬌小姐,前幾天您不是買這個的普通款嗎?那會兒正好斷貨了,現在補上了。您是照例要十盒嗎?」


 


「噗——」我徹底憋不住了。


 


帶著東西施施然離開。


 


身後,柳嬌氣急敗壞地大喊:「阮凝,你以為你還能囂張幾時?!我告訴你,督軍今晚就要和南京政府的陸小姐一起吃飯。我阿爸說了,霍陸兩家必然聯姻,我等著你被掃地出門的那天!」


 


我毫不在意地蹬著高跟鞋離開。


 


7


 


腳好痛。


 


我靜靜地趴在席夢思床上。


 


上面還殘留著霍燃的雪茄氣息。


 


我其實討厭很多西洋玩意兒。


 


我內心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那般堅強。


 


我害怕霍燃對我失去新鮮感。


 


他是軍政世家出身,在德國的軍校留過學,而我隻是一個從教會學校半途輟學、在亂世裡顛沛流離了幾年的孤女。


 


偶然踩了狗屎運跌進霍燃的金窩,當了一隻費盡心思討好主人的金絲雀。


 


享受了兩年好生活,我就軟了心智,忘記了自己以前有多苦。


 


是啊,萬一霍燃不要我,我該怎麼辦?


 


住回城南漏風漏雨的老房子?


 


被碼頭的青幫打手騷擾?


 


還是被柳嬌抓進軍政府的大牢,找個由頭泄憤磋磨S?


 


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我很確定,我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我叫副官給老宅打了個電話,告訴霍燃我肚子疼。


 


得到的回復是,霍燃外出應酬,並不在老宅。


 


霍老夫人的女管家搶過電話,得意揚揚道:「督軍去萬國飯店約會去了,叫你們姨太太安分些,別不知進退,擾了督軍興致!」


 


掛了電話,女佣阿玲擔憂地看向我:「小姐……」


 


我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別館的差事是極好的,活計少,酬勞高,我和霍燃很少有事使喚她們。


 


如果我這個金絲雀滾蛋了,她的銀飯碗也要丟了。


 


我懂其中辛酸,這樣好的工作,在這個世道很難得。


 


如果不是當了霍燃的小妾,這份活計我擠破頭也要爭的。


 


我想起從前給一位法國太太做女佣,因為小事惹惱了她,冬天被趕到馬棚裡睡。


 


那時我怎麼想的呢?


 


有口飯就行。


 


活著就行。


 


我握了握阿玲的手:「別擔心。」


 


8


 


她們有一點沒說錯。


 


我不安分,也不知進退。


 


我洗了個澡,穿了霍燃最喜歡的那身紫綾羅旗袍,塗了淡妝,在頸部噴了點白茶調香水。


 


鏡子裡,女人脖頸修長白皙,身材玲瓏有致,開衩極高的旗袍下,白皙的腿若隱若現。


 


「叫副官備車,我要去萬國飯店。」


 


飯店大堂金碧輝煌。


 


我剛一進門,就被攔住:「不好意思小姐,您有請柬嗎?」


 


「我來吃飯,要什麼請柬?」


 


侍從打量了一下我的穿著,恭敬道:「今天情況特殊,霍督軍在裡面,進來的人都要核查身份。」


 


「張簡,你告訴他我是什麼身份。」


 


張簡剛剛泊好車,扛著槍站到我身後:「這位是我們督軍的姨太太。」


 


侍從去遞了個話,經理急忙來迎接:「抱歉,阮小姐,手下的人沒有眼色,怠慢您了。您吃些什麼,我們算六折給您。」


 


萬國飯店的菜價高得離譜。


 


六折一頓飯,幾乎能省下一千大洋。


 


「告訴我,霍督軍在哪桌。」


 


經理猶豫了一下,惶恐看著我,怕我是來砸場子的。


 


「您不必擔心,我是來吃飯的。」


 


我淡淡一笑,點了最貴的一桌菜,座位定在霍燃那桌的旁邊。


 


經理點點頭,汗流浃背地替我按開電梯:「三樓 12 號桌,您請。」


 


9


 


電梯門打開。


 


我一眼望過去。


 


窗邊霓虹流轉,大廳裡流淌著暖黃燈光,中間有白俄人的樂隊在演奏,舒緩的音樂回蕩四周。


 


我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一桌。


 


男俊女靚,僅僅是一個寬闊的西裝背影,我就認出,那是霍燃。


 


而女子,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白天在咖啡館碰到的那個。


 


桌子上正擺放著那盒紅色絲絨蛋糕。


 


女孩挖了一勺,笑盈盈地遞到霍燃唇邊。


 


她居然知道,他愛吃甜。


 


我收斂心神,垂目走過去,將要在霍燃背後落座時,驀地被他扯住了手腕。


 


「阿凝,你怎麼在這裡?」


 


我定定地看向他。


 


他的神色有疑惑,有驚豔,唯獨沒有被打擾的心虛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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