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和方圓之間的事,你一個外人沒資格在這裡指手畫腳。」
陸馳冷笑,拳頭捏得嘎嘣響:「外人?我倆光屁股蛋兒在一塊兒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玩泥巴呢。識相的趕緊滾,別在這兒汙了我家方圓的眼。」
眼見陸馳那火暴脾氣又要一點就著,我忙拽住他的手:「陸馳,你冷靜點。」
陸馳不敢置信地看著我:「都這時候了,你還護著他!方圓你腦子被驢踢了吧!」
我頭疼地再次拉住他:「我是說,為這種人不值得。」
陸馳眨了下眼,極輕地笑了,獎勵般地摸摸我的頭,又回身挑釁地看著江琛。
江琛難得忍著脾氣,視線越過陸馳看過來:「方圓,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解釋。六年了,你真的能放下嗎?」
他像是鑽進了S胡同,執著於那所謂的解釋。
他永遠不懂,在徹底失望面前,連愛都顯得蒼白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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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琛,放不下的人是你。」
7
江琛離開後,我讓陸馳進門,才發現他竟然拖著行李箱。
上面還有沒來得及撕掉的飛機行李託運標籤。
我恍惚記起,原本是邀請他來參加訂婚宴的,可他卻說要飛 S 市出差,沒辦法趕來。
那他現在出現在這裡是為了什麼?
陸馳松了松領帶,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是回來幫你揍渣男的啊。」
「那工作呢?你不是出差了嗎?」
「請假了唄,怎麼樣,哥哥我是不是特別講義氣?」
所以說,我訂婚他沒空參加,我失戀他就能請假了?
這算哪門子講義氣。
我翻了個白眼,隨手將水杯遞給他:「說吧,這次回來到底是幹什麼?」
「為了你啊。」
陸馳靠在吧臺上,一雙笑眼似真非假,吊兒郎當地歪著頭:「真的,比真心還真。」
8
陸馳賴在我家不走,說是怕江琛再次找上門。
真是謝了他的烏鴉嘴,果然第二天一早,江琛準時出現在我家門口。
隻是這次他不僅頹唐,還出奇憤怒。
「他怎麼在這裡!」
我想說「關你屁事」,結果陸馳嘴賤,搶先道:「我不在這裡,難道在你家床底?不好意思,我對狗男女的齷齪事不感興趣。」
說完,他將我往懷裡一摟,聲線曖昧:「寶貝,我昨晚累了一整晚,你得請我吃頓早飯犒勞我。」
陸馳確實是累了一整晚。
這個潔癖在我家客房落腳,卻嫌這裡落了灰,那裡發了霉,撸起袖子清掃一通後,連帶著我的房間都給打掃了一遍……
不僅他累了一整晚,我也在他的念念叨叨中被迫加入大掃除。
然而江琛卻想髒了,他不敢置信又怒火中燒:「你們……方圓,你跟他睡了!」
我想說「放你的狗屁」,結果卻被陸馳捂住了嘴。
他溫柔地出聲:「寶貝,美女罵人有失格調,交給我。」
緊接著,他扭頭就破口大罵:「放狗屁!有屎自己吃,別噴出來汙染環境。你眼盲心瞎不要臉,看啥都帶點髒,我和方圓別說沒什麼,就算有什麼又關你屁事。管天管地管空氣,管好自己拉屎和放屁。」
一時間,走廊裡落針可聞。
江琛是斯文矜貴的高嶺之花,別說跟人當街對罵,就是跟人紅臉我都不曾見過,如今卻被陸馳一連串的屎糞攻擊,那神情憋屈得跟便秘一樣。
跟著陸馳出門後,我才低聲說:「謝謝你馳子。」
「謝啥?」
「幫我出氣。」
他抬手在我額頭上一彈,插兜就走:「我可不是為了你。」
9
陸馳在我這裡住了三天,就飛回了他工作的城市。
我這才體會到,失戀的人果真需要陪伴。跟陸馳在一起的時候吵吵鬧鬧,倒沒怎麼有時間傷感,等他走了,房子又變得空蕩蕩的。
所以之後對朋友們的邀約,我幾乎來者不拒。
卻沒想到,這天竟然在酒吧街遇到了江琛和孟清然。
半個月未見,江琛消瘦了許多。他西裝革履地蹲在路邊,扶著根電線杆嘔吐不止。
一旁便利店的門被猛然推開,孟清然清麗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
她扭開一瓶水,小心翼翼地遞到他嘴邊。
不可否認,即便過了許多年,我依舊無法忍受他們貼在一起的畫面。
並非我對江琛餘情未了,而是那年聖誕夜的羞憤與不甘,時隔多年再次襲擊了我。
是我錯會了江琛的情意,我以為我們之間的曖昧橫生是所謂的雙向奔赴,所以特意選了聖誕夜約他出來。然而,等來的卻是他們十指相扣的畫面。
孟清然得意地向我炫耀著她的「戰利品」,字字句句無一不在說:「方圓,你輸了。」
多年後,她穿著白色的羊絨大衣,依舊是以前清純清麗的黑長直,溫柔無害得像今晚的落雪。
「方圓?」她錯愕的神情一閃而過,又掛上了得體完美的微笑:「你是來找阿琛的嗎?太不巧了,今晚我們和朋友聚餐,他喝得有點多,改日我們再一起請你吃飯吧。」
她擋在江琛的身前,將蹲在地上的身影擋得嚴嚴實實。
那緊張怕人覬覦的模樣,與這些年的我如出一轍。
可惜,她緊緊攥在手心的那個人,我已經不屑與她爭搶。
「不用了,我們本來也不是朋友,也沒有相約再見的情分。」
孟清然的笑慢慢冷了下來。
她靜靜地看著我,輕輕地說:「那就不要再出現在阿琛面前。」
就在這時,一直蹲在地上的江琛猛然起身。
他晃晃悠悠地走過來,走到我面前。
雪花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融化在那通紅的眼眶中。
「你為什麼不見我?」
見我不回答,他極度不滿地扣住我的肩膀,吼道:「方圓,你為什麼不見我!」
他受傷地看著我,似有萬語千言。
一旁的孟清然故作鎮定地過來拉他:「阿琛,你喝醉了……」
江琛看也不看,一抬胳膊就將纏上他胳膊的手甩開。
「是因為陸馳嗎?」他眼角的淚惶恐地落下來,「你愛上他了嗎?你們睡了?你告訴我……」
孟清然咬著唇過來扶他,實則是想插到我們中間,隔開我跟江琛。
「阿琛,我們回家吧,你喝醉了。」
誰知一向好脾氣的江琛卻直接將她推倒在地,紅著眼眶怒吼道:「滾!給我滾!」
他將孟清然推倒的同時,自己也搖搖晃晃地跌坐在地,卻依舊抬手扯住我的褲腿。
像個孩子一樣無理地質問:「方圓,你是不是愛上別人了?為什麼無論我怎麼道歉,你都不肯聽?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確實,我以前不是這樣。
確切地說,我從未這樣。
我總是先道歉的那一個,總是先妥協的那一個。
我怕他生氣,怕他離開,忍受著他的冷淡,又在他揮一揮手的時候屁顛屁顛地湊過去。
我永遠愛他,永遠站在他一回頭就能看到、一抬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他是我攥在手心的存在,又怎麼會料到是我主動放開?
「江琛,我隻是,不愛你了。」
如果過往的一切都是因為愛,那如今的一切就都是因為不愛。
失望是日積月累的,愛意在消磨殆盡,不愛從來不是因為誰。
我不隻是輸給了孟清然,更是輸給了江琛。
他用六年的時光告訴我,永遠有比我重要的人,永遠有比我重要的事,隻是因為我在他心裡沒有那麼重要罷了。
「江琛,我愛你時,奉你為神明。不愛你時,碾你於塵土。」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麼會不愛我……」
我看向江琛身後一臉不甘的孟清然,好似一下子看到了那年聖誕夜的我。
原來愛而不得,竟是這樣可憐的模樣。
這些年扎在心中的刺,突然就連根拔起。
也許,這根刺從來不是別人,而是那年卑微到塵埃裡的自己。
「孟清然,你真可憐。」
10
我以為,餘生都不會和江琛再有交集。
然而三天後,我在醫院見到了他。
我母親暈倒在家門口,被去家裡拜訪的江琛撞見,及時將人送到了醫院。
當我接到電話匆忙趕到醫院時,他已經託人找到了專家,並忙前忙後辦好了一切的手續。
分明幾日前才從愛人變成了仇人,今日再見,竟生出恍如隔世的荒唐感。
「阿姨應該是在門口摔了一跤撞到頭部,造成短暫昏迷,醫生還在做進一步的檢查,你不用太擔心。」
在我面前永遠優越的男人,似乎彎下了身子,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那雙永遠注視著前方的眼睛,終於低垂下來,溫柔專注地包裹著我的身影。
「謝謝你江琛,你的恩情我會還的。」
我以為態度的緩和是對他救命之恩的回應,誰知他聽了這話,眼睛裡的光彩卻瞬間黯淡下來。
「方圓,你我之間,無須說這些的。」
「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還是算得清楚些比較好。日後你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會幫忙的。」
他靜靜地看著我,自嘲般勾了勾唇:「那給我個解釋的機會吧,聽完後,我們兩不相欠。」
我以為他又要跟我解釋孟清然打掉的孩子跟他無關,心頭瞬間湧上些不耐。
但礙於他剛救了我母親,又以防他日後提出一些讓我為難的要求,我隻好說服自己閉著眼吃屎。
然而他一開口,說的卻是:「先愛上的那個人,是我。」
「什麼?」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大一上學期,你在社團迎新晚會的後臺跳舞。」
那天我要上臺表演一支民族舞,跟社團裡另一個女生的古箏演奏組成一個節目。因為有點緊張,上臺前我就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演練了一遍動作。
「那是我這輩子印象最深刻的獨舞。」
可是在我的記憶裡,我跟江琛的第一次交集,源於學期末的一次社團團建。
當時社團租了民宿團建,玩到一半沒了飲料和零食,被遊戲淘汰的我就被派去旁邊的便利店買東西。
那晚下了雪,路上又沒什麼人,其實我是有些害怕的。
但回頭看看屋裡的熱鬧,又覺得自己不能做出讓人掃興的事,就硬著頭皮衝進便利店。
結果跑得太快,腳底一滑直接摔進了雪裡。
第一個感覺就是涼,徹骨的涼。之後湧上來的便是委屈。
「沒事吧?」
有人在我身邊蹲下,路燈的光暈將那張帥氣的臉暈染得格外迷人。
頭頂的雪花洋洋灑灑地飄下,像天使降臨人間。
「沒事。」
江琛笑著拍落沾在我頭發上的雪:「我還以為你會哭鼻子。」
他將我拉起來,似是而非地調侃著,英俊的側臉、爽朗的笑容、呼出的白氣,成了那晚最美的景色。
我一直以為那個冬天是我一個人的暗戀……
「大二上學期的那次團建,我喝多了,有人扶我去酒店,我以為那個人是你。」
那次團建中途有幾個人提前走了,其中就包括江琛和孟清然。但是當時扶江琛走的是一個男生,所以我壓根沒有多想。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才發現躺在我身邊的人是孟清然。那年聖誕節你約我出去,我知道你是要表白。可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壓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你。」
我突然察覺到了不對勁:「那你為什麼還要出現?你明知道你和她一起赴約會對我造成多麼大的傷害。」
「她說她懷孕了。」江琛抿了抿唇,唇色略顯蒼白,「如果我不去,她會把一切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