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轉念一想,楚恆都不在乎我了,我又何必執著於皇後的虛名?
其實後位之所以一直空懸,我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無非是因為新帝登基,朝堂局勢還不穩,我又是太子妃,他怕立溫瀾名不正言不順,惹人非議,招來無端的麻煩。
隻有真正做出利國利民的政績,那些大臣們心悅誠服,楚恆的地位才會穩固。
到時候他立誰,自然不會有人多說什麼。
既如此,我索性再推他一把,就當是這麼多年陪伴,我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打定主意後,我讓宮女把楚恆叫來,準備和他當面談一談。
他來得很快,臉色似乎有些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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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望月樓的場景,剛想問一句,就看到他身後亦步亦趨跟著的溫瀾。
關心的話終究還是被咽回了肚子裡。
「葉寧,你又想作什麼妖?」
楚恆不耐煩地問道。
「恆哥哥,你別這麼說,寧姐姐應該是想和你道個歉,畢竟你是被她連累才受了傷,她也隻是一時衝動。」
我還沒開口,溫瀾就裝模作樣開始替我解釋。
看似好心,實則不動聲色地又提了一遍剛才的事。
果不其然,楚恆的臉色更黑了。
我實在懶得看她演戲,於是冷著臉否認出聲:
「瀾妃多慮了,我雖事出有因,但也絕非如你所說,為了爭寵連命都不要。」
見溫瀾臉色發白,手足無措地看向楚恆,又要裝可憐,我先一步轉移了話題。
「我想跟你做筆交易。」
「什麼?」
楚恆盯著我,俊美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我知道你想立瀾妃為後,隻是怕前朝大臣反對,我可以幫你,作為交換,你要放我出宮,往後餘生,我們各不相幹……」
我話音還沒落,楚恆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起來,夾雜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怒火。
「在你眼裡,朕究竟有多無能?連立誰為後都不能決定?」
他冷笑一聲,語氣有些咬牙切齒。
「葉寧,你總是這麼自以為是,這就是朕最討厭你的地方!」
他怒氣衝衝地摔碎了桌子上的茶具,大步離開。
溫瀾忙不迭跟上去,嘴裡說著安撫的話。
我則是坐在原地,表情無波無瀾。
楚恆的反應在我意料之內,他向來自傲,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質疑他的能力。
但我卻並不驚慌。
隻因我看到了溫瀾臉上的意動之色,也知道憑著她的能力,必然會說服楚恆。
果不其然,傍晚時分,便傳來好消息。
我松了口氣,開始準備。
不日之後就是鄰國使者來拜見的時機,我知道楚恆一直想買他們的良種戰馬,以增強國力。
我要做的,就是促成這筆生意。
5
宮女將需要用到的材料準備好後,我拖著沉重的身子進了廚房。
原書中,這個使者雖然分外難纏,且目中無人,但因為少小離家,心裡始終有一抹鄉愁在,他最懷念的便是記憶中一道名叫雲片糕的甜食。
這東西費時又費力,做法早已失傳。
可也正因如此,若端出這盤糕點,才能最大程度彰顯我大安國的誠意。
忙活大半天後,我終於復刻出了記憶中的樣子。
我命宮女把糕點收好,明日宮宴使者觐見時呈上去,隨後疲憊地回了宮。
本以為一切都水到渠成,這筆生意必然板上釘釘,可次日我剛睜眼,看到的就是壓抑著滔天怒火的楚恆。
「葉寧,你竟然敢耍朕!朕差點信了你的鬼話!什麼幫朕立威,讓眾臣信服,朕看你分明是想讓朕成為所有人眼裡的笑話!」
他眸底閃過一抹猩紅,狠狠掐著我的脖子,將我從床榻甩到了地上。
「什麼……意思……」
胸腔中的空氣一點點消失,我拼命拍打他的手,費力問道。
「寧姐姐,這次真是你的不對了,明知道使者飲食有忌諱,怎麼能派人送內髒湯過去呢?你都不知道使者的臉色有多難看!」
溫瀾在一旁皺著眉解釋道。
「內髒湯?不可能……我送的分明是……」
「夠了!你還在狡辯!若非瀾兒送去雲片糕,平息使者的怒火,良種戰馬的生意根本不可能談成!你如此居心叵測,當真讓朕失望!」
楚恆猛地加重手上的力氣,臉色鐵青無比。
我心中頓時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
雲片糕?溫瀾?
難不成……我的東西被人掉包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向昨天的宮女,卻見她心虛地移開目光,不敢和我對視。
我於是反應過來,自己又中了溫瀾的計。
她趁我不注意,偷偷收買我宮裡的宮女,妄圖偷梁換柱,瞞天過海。
而因為我的疏忽,她計謀得逞,成功讓楚恆誤以為我是在騙他。
一石二鳥,當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那雲片糕是我……做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害你……你知道的……從前我們……」
我咳嗽得越發厲害,卻還是抬起頭想解釋。
他卻狠狠甩開我的手,眸光冰冷,姿態居高臨下。
「葉寧,朕再也不會相信你。」
我眼睜睜看著他越走越遠,逐漸消失在視線之外。
而我渾身虛脫,再也沒有了追上去的力氣。
「我的好姐姐,這次多虧有你。不過你也怨不著別人,誰讓你那麼蠢,竟然相信一個剛伺候你沒幾天的小宮女。」
楚恆走後,溫瀾高高在上地站到我面前,眉宇之間盡是挑釁。
「為什麼?我說了會幫你,為什麼還要對我下手?」
我並不意外她的坦誠,我隻是不明白。
「葉寧,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天真還是傻,我當然要讓恆哥哥心甘情願地立我為後,而不是借你的力,我可不想看到他還對你念念不忘,懂了嗎?」
溫瀾翻了個白眼,得意洋洋地離開。
6
有宮女想上前來扶我,卻被我輕輕推開,讓她們都出去了。
偌大的宮殿裡異常安靜,靜得仿佛隻能聽到我的心跳聲。
我用盡所有的力氣,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說不難過是假的,盡管我被溫瀾冤枉過一次又一次。
可每次看到楚恆不由分說地站到她那邊,我的心都會疼得撕心裂肺,似乎有人拿著刀活生生把它剜出來,扔在地上反復踐踏。
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陪著他歷經千辛萬苦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人,明明是我啊!
或許楚恆早就忘了來時的路,畢竟他已經坐上那把夢寐以求的龍椅。
我見證過他所有的狼狽和不堪,他每每看到我,都會想起ṭŭ⁰那段暗無天日的絕望時光。
我閉了閉眼睛,長嘆一聲。
其實溫瀾這一出栽贓陷害的戲碼對我來說也不是全然無用,最起碼她有當皇後的野心和手段,也的確是用雲片糕換來了朝臣對楚恆的另眼相待。
殊途同歸而已。
更何況憑我如今的身子,也計較不了太多。
既如此,我還不如靜靜等待封後大典,靈魂從這具身體裡脫離出來的那一天。
我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半夜卻突然被貼身宮女紅葉叫醒。
「娘娘,有一封從您家裡寄過來的信,說是十分緊急。」
我一愣,將信打開,就看到紙上隻寫著一句話。
「寧兒,速歸,你父親怕是要不行了。」
字跡歪歪扭扭,和我娘的手筆別無二致。
我這才想起,自從我離開家,為楚恆四處奔走謀劃後,便再也沒回去過。
原主出身並不富裕,勝在父母恩愛,家庭和睦。
日漸相處中,我對他們也生出了幾分親情。
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於情於理,我都該回家一趟,好好告個別。
我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就要往外走。
「娘娘,如今是宵禁,宮門已經落鎖,您這樣貿然離宮,怕是不太合適……」
紅葉攔在我面前,欲言又止。
「我何嘗不知?隻是情況緊急,再去求楚恆的旨意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他向來厭惡我,為今之計,隻能拿著令牌一試。」
我皺緊眉頭,心急如焚,以至於沒注意到她閃爍的眼神。
「奴婢倒是知道一條小路,可以直通宮外。」
「果真?快帶我去!若是楚恆怪罪下來,我一人負全責,絕不會拖累你!」
我慌忙抓著她的手,面露乞求之色。
紅葉咬咬牙,最終還是低聲道。
「那就請娘娘跟緊我。」
聞言,我頓時大喜過望,急匆匆地出了儲秀宮。
她東拐西繞,最終來到某片雜草叢生的城牆邊。
扒開那堆草,能容納一人通過的狗洞赫然映入眼簾。
「你先回宮去,天亮時分,我必定趕回來!」
囑咐完後,我正要鑽出去,卻見紅葉臉上閃過一抹愧疚和掙扎之色。
「你……」
我心頭頓時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娘娘,對不住了。」
紅葉眼裡的神色逐漸堅定,而後猛地用帕子捂住我的口鼻。
我眼前一黑,很快失去了意識。
7
再次睜開眼,依舊還是在那個狗洞前。
一群太監宮女將我團團圍住,小聲議論,神情各異。
我想起昏迷之前的場景,頓時臉色一變。
竟然連紅葉也被溫瀾收買了!
她又想搞什麼手段?
後腦勺傳來痛覺,我剛要扶著牆站起來,不遠處就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恆哥哥,你別衝動!至少給寧姐姐一個解釋的機會呀!」
「有什麼好解釋的?那麼多人都看見她夜會侍衛了,人證物證俱在,如此膽大包天,她是當朕S了不成?」
楚恆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裡ƭù⁸,語氣裡的怒意擋都擋不住。
太監宮女們頓時如臨大敵,低下頭瑟瑟發抖,自覺地讓出一條路,露出身後某個五花大綁跪在地上的侍衛。
我的臉色瞬間慘白無比,整個人如同被秋霜打過的落葉,渾身止不住輕顫。
「我,我沒有……」
眼看著楚恆已經近在眼前,我費力地爬到他面前,連連搖頭否認。
他卻高高揚起手,猛地扇了我一巴掌,眼神冰冷。
「沒有?你當這麼多雙眼睛都是瞎的?葉寧,如果你想找S,朕親自成全你!」
楚恆的臉色陰沉可怖到極致,如同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渾身上下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慄的S氣。
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他這麼生氣。
「恆哥哥,這或許是個誤會呢?寧姐姐應該做不出來這種事,不如聽聽別人的證詞。」
溫瀾眼中的興奮一閃而過,隨即讓人把那個侍衛押過來。
「皇上饒命!不是奴才找S,實在是寧妃娘娘盛情相邀,又用權勢壓迫,奴才這才不得已來了……請皇上明察,奴才是冤枉的!」
侍衛邊跪在地上磕頭,邊指著我控訴道。
「胡言亂語!本宮根本不曾見過你,何來深夜相邀一說?是誰指使你汙蔑本宮?」
我瞪大眼睛,氣得胸口不住起伏。
旁的事也就罷了,我懶得理會,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別人往我身上潑髒水,汙蔑我的名聲和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