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哧。」
在旁邊一直不說話的白鳥,沒忍住笑出了聲。
江亦行徹底破防。
他喘著粗氣,揮拳朝小白鳥身上打去。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撬老子牆角?」
小白鳥嗤笑:
「頭頂插根毛,還真把自己當什麼厲害鳥。
「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頭一次見要挾主家的獸人,真丟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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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隻鳥頓時扭打在一起。
遊隼作為世界上速度最快的鳥類之一,異化成人也完美保留了這一特性。
我完全看不清他們的動作,隻能間或聽見幾聲指節與肉體碰撞的悶響。
我擔心那隻白鳥的身體,試圖勸解。
「別打了。」
回應我的隻有他們越來越快的殘影,還有時不時飛出的幾根羽毛。
終於,五分鍾後。
兩隻鳥氣喘籲籲癱坐在地上。
白鳥的額間和嘴角都有淡淡血跡。
溫亦行則捂著胳膊,神色扭曲。
我忍不住開口:「那個......」
兩隻鳥齊齊看向我,目光中皆是期待。
「蔓蔓,你聽我解釋。」
江亦行上前想要握住我的手腕,我後退一步。
「沒什麼好解釋的,江亦行。
「我要和你解綁和別人沒關系,是我自己的決定。
「如果今天你不方便去管理局的話,我們可以改天再約。
「請問,現在,你可以從我家裡出去了嗎?」
6
江亦行沒說話,看起來快要碎了。
我有些不解。
「你不是做夢都想要和我解綁,去追尋自由嗎?
「為什麼現在卻不開心了?」
就算是在吳冉沒出現以前,隨著年齡漸長,江亦行不止一次向我控訴。
「就因為你們家領養了我,因為你的病,我就要一輩子和你綁在一起嗎?」
我無法回答。
因為事實如此。
於是我滿懷愧疚,給他力所能及的一切。
所以江亦行作為一隻 A 級獸人,無論是吃穿用度、衣食住行,都享受到了聯邦社會最頂尖的資源。
甚至在滿是人類貴族的聯邦高等學府,成了有史以來的第一隻獸人學生會會長,風光無限。
可他卻並不快樂,一心隻想著逃離我。
現在他如願以償,不應該開心嗎?
江亦行臉上的表情和開心完全不沾邊。
他薄唇微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突然。
電話鈴聲突兀響起。
江亦行接聽。
女孩柔弱的嗓音帶著恐慌哽咽道:「江學長,我馬上就要手術了,醫生說隻有 50% 的成功率,我好害怕,你能來陪陪我嗎?」
是吳冉。
我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再難過了。
可當江亦行掛斷電話,和我說。
他要先去陪吳冉,我們的事以後再談,然後摔門而去時。
心髒還是會像被人攥緊般喘不上氣。
「嘶——」
小白鳥的痛呼聲拉回我的思緒。
他捂著臉頰,劍眉微蹙,一副疼狠了的模樣。
見我看來,露出一個安撫的笑。
「沒事的,我不疼。」
這怎麼不疼?都出血了!
我急忙起身,想要翻出家裡的藥箱給他擦藥。
誰知剛站起來,眼前卻突然一黑。
在小白鳥驚愕恐慌的視線中,我閉上眼睛。
7
再醒來,睜眼便是餘家熟悉的實驗室。
從小到大負責研究我病情的徐醫生站在病床旁,一臉嚴肅。
「小姐,您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
「如果您的獸人仍舊拒絕履行親密義務,我們會考慮使用強制手段。」
我垂眸,直接拒絕。
他們所謂的強制手段,需要江亦行放掉全身一半的血,再由他們濃縮制作成氣味藥劑。
據說這樣的一小瓶藥劑,一滴便能讓我的渴膚症一個月都不再發作。
可對獸人來說,血液中蘊含著他們最寶貴的信息素。
流失掉一半血液,江亦行會從 A 級滑檔到 C 級,變成無法自主控制形態的低等獸人。
而低等獸人無一例外都會被賣到鬥獸場,供貴族娛樂消遣。
江亦行陪我了十多年,我不希望他落得這種下場。
「小姐,恕我直言,您的身體已經撐不下去了。」
徐醫生板起臉,臉上滿是不贊同。
「最多半年,你就會徹底失去理智,變成廢人。」
我一怔。
「可......我現在感覺很好啊。
「而且也和別的隼類獸人接觸了幾個小時,按理來說渴膚症應該有段時間不會再發作了。」
徐醫生扶了扶眼鏡:「這正是問題所在。
「由於過去半年間小姐您一直沒有得到江亦行有效的安撫,導致病情加劇。
「根據檢測報告顯示,您新認識的那隻隼類獸人是罕見的 S 級白化遊隼,他的信息素等級太高,和你體內江亦行殘留的信息素相斥,進一步催化了您的病情。
「現在就算是江亦行那隻鳥願意進行肢體安撫,都無法緩解您的病症,隻有濃縮藥劑對您有效。」
我沉默片刻,問:「還有別的辦法嗎?」
徐醫生的目光閃了閃。
頷首道:「有,但需要那隻 S 級遊隼的配合,首先得讓他徹底清除江亦行殘留的信息素,然後再根據實驗慢慢調整。
「小姐,我建議您和那位遊隼好好聊聊,這或許是唯一能救您的方法。」
徐醫生是父母意外離世後,最關心我的長輩。
他知道我和江亦行關系不好,並不執著於勸我。
可對他新的提議,我還是拒絕。
且不說我和那隻小白鳥素不相識,就算認識,我也再承受不起一次類似束縛他們自由的指責了。
翱翔於天際的飛鳥,本就屬於蔚藍的天空。
徐醫生還想再勸,看清我神色後,嘆了口氣。
「小姐,您這又是何苦。
「我不會看您自尋S路的,夫人臨終前囑咐我一定要照顧好您。
「在涉及生S的問題上,我不會由您胡來。
「鳥兒有什麼不好馴服的?隻要折斷他的翅膀,他就再也離不開您。您對江亦行,還是太仁慈了。」
說著,他向一旁的侍從吩咐:「把江亦行找回來。」
「不行!」
我再也不想和江亦行扯上關系了!
「小姐,請別任性,好好休養,我會帶江亦行回來。」
徐醫生轉身,朝門口走去。
「徐叔!」
我掙扎著下床,可腳一碰到地面,便陣陣發軟,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地面栽去。
在眾人的驚呼聲,一道白色身影猛然出現。
穩穩當當攬住我的腰,將我重新放回床上。
燈光下,金色的瞳孔透出琥珀色的光。
他俯身貼近我耳邊,輕聲道:
「選我吧,我願意。」
可:「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鳥低低笑了聲。
「秦衡。」
「餘青蔓,我是秦衡。」
8
秦衡說自己是從獸人保護區偷跑出來的。
身無分文,無法賠償我那總價值超過一萬聯邦幣的落地大玻璃,隻好以身抵債。
他仰躺在沙發上,手臂隨意搭在靠背。
對我充滿痞氣地笑笑:「怎麼辦啊餘小姐,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我抿唇。
想告訴他,我原本就沒打算讓他賠償。
可徐叔給我使了個眼色,不準我多說。
他清清嗓子:「秦先生,我們小姐的情況您可能還需要了解一下。」
秦衡指指自己的耳朵,笑容變得特別欠揍。
「不必了,我剛剛全都聽到了。
「隻要餘小姐不嫌棄,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徐叔嘴角微抽,忍不住和我嘀咕:
「所以我討厭和這些獸人打交道,一點隱私都沒有。」
「這句也聽到了哦。」
撲哧。
我難得看到徐叔吃癟,忍不住笑了。
徐叔很生氣:「小姐,您到底站誰那邊?」
我無辜眨眼。
「我誰都不站,我隻是個可憐的病人罷了。」
就這樣,去南城學習的計劃被迫擱置。
秦衡成了我新的治病搭子。
我們一三五牽手,二四六擁抱。
星期天窩在一塊打遊戲。
我感覺良好。
可檢查報告卻顯示我的精神狀態每況愈下。
徐叔滿含憂慮。
「看來普通的接觸已經無法緩解小姐的病症了。
「隻能下猛藥了。」
道理我都懂。
隻是——
「一定要靠得這麼近嗎?」
我紅著臉,身下是秦衡結實有力的身軀。
我坐在他身上,被他圈在懷裡,無處可逃。
太近了。
就算是和江亦行,我們也沒做過除牽手擁抱外的其他。
我咽了咽口水。
秦衡倒一臉坦然。
「不是徐醫生說要加、倍、接、觸的嗎?」
他刻意把加倍幾個字咬得很重,像是鎖定了獵物的猛禽。
我暗罵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純坐也太尷尬了。
我試圖沒話找話:「你胸肌練得挺不錯的哈。」
秦衡沒說話,眉毛微挑。
抓著我的手就往那上面帶。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秦衡語帶誘惑:「說不定這樣效果會翻倍,小姐難道不想早點治好嗎?」
那、那當然是想的。
我順著他的力道摸了摸。
嗯,手感還是這麼好。
突然,我看見他身上有條自右肩蜿蜒至胸膛的可怖傷疤。
「怎麼弄的?」
「八歲那年,我貪玩偷偷離開了保護區,結果差點被捕獵隊抓住,這是那時掙脫捕獸網留下的。」
秦衡帶著我撫上去。
崎嶇不平,很奇妙的觸感。
「一定很疼吧?後來,你怎麼脫身的?」
「還好,有好心人救了我,送我回家。」
我感慨:「那一定是很好的人。」
秦衡望著我,目光深深。
很久才應:「嗯,是很好的人。」
9
好消息:坐腿上有用。
壞消息:用處不大。
徐叔凝視我新的報告單良久,最後得出結論。
由於秦衡的等級太高,我的渴膚症阈值也被拔高。
普通的肢體接觸已經失效。
要想緩解,隻能更加親密。
我瞥了眼一旁不語的秦衡,幹笑:
「還要多親密啊?總不能大家都不穿衣服吧。」
那秦衡不真成賣身的了。
徐叔:「也不是不行。」
我:「......」
徐叔收了打趣的神色,正色道:
「小姐,報告顯示誘發您渴膚症的幾項指標正微弱下降。換言之,也許我們能根治您的渴膚症。」
他朝秦衡鞠了一躬,言辭懇切。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能讓小姐徹底康復的,也許隻有您了。
「秦先生,請您幫幫小姐。
「她被這病折磨太久,幾乎沒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小姐的人生,本不該如此。」
10
天空一碧如洗。
我窩在露臺邊的小沙發裡,心裡很不是滋味。
為徐叔,也為自己。
徐叔年過半百,是從小看我長大的老人,卻因為我朝小輩低頭請求。
而我,自七歲起就離不開獸人撫慰,仿若無法獨立行走的菟絲子......
從前的我離不開江亦行,現在的我離不開秦衡。
說到底都沒什麼區別。
我點開手機,試圖找點樂子。
卻見屏幕彈出十幾條未讀消息。
是我在學校的好朋友發來的。
【蔓蔓,你還好嗎?】
【江亦行怎麼沒陪你,還在學校裡辦活動?】
【圖片 x3】
我點開。
畫面裡江亦行挽著一襲白色小洋裙的吳冉,在舞臺中央翩翩起舞。
裙擺飛揚。
吳冉笑顏如花,江亦行一臉寵溺。
第二張是吳冉不小心摔倒,江亦行攬住她的腰。
畫面定格。
女孩怯弱白皙的臉上,滿是對江亦行的依戀。
第三張......第三張看不下去了。
我調出和江亦行的聊天界面。
上面的最後一條消息是我兩個月前發的。
【江亦行,我們什麼時候去解綁?】
他沒回。
我突然覺得沒意思透了。
早在發現江亦行對吳冉的不同尋常後,我就拿到了吳冉所有的身份信息。
她們小時候在同一家福利院生活的事情,在我看來根本不算秘密。
但江亦行偏偏不願意告訴我。
隻說吳冉是普通學妹,讓我不要多想。
「難道我連交朋友的權力都沒有了嗎?」
他隻字不提他們的曾經,卻又處處偏愛,事事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