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冬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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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圓轉頭抓住我公公的手,大聲地說:「爸爸爸爸,我們去接媽媽吧!」


全場哗然!


 


公公沒法甩開小女孩的手,隻好愣在原地。


 


鏡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路小跑到徐莎身邊去了。


 


婆婆溫柔地笑意僵在臉上。


 


我冷冷一笑,盯著婆婆的眼睛,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


 


「媽,結婚是大日子,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您說呢?」


 


「您和爸之間不是什麼解決不了的矛盾。您大度點兒,別往心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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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就這一場戲,做完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她曾說過的話,我一句一句都要還給她。婆婆瞬間白了臉色,又礙於場合不好發作,隻好SS地盯著我。


 


公公這時也回過神來,指著我的鼻子問:「是你叫他們來的?」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爸,這話怎麼說?不是你們非要叫他來的嗎?還要讓這小男孩給我做花童,那我隻能再去找一個小女孩,誰知道竟然找到了言清的妹妹,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扶著媽媽的胳膊,把背挺直:


 


「再說了,這是老天爺的安排,讓我有機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您別動氣,畢竟這事早晚都瞞不住,您說是不是?」


 


言清臉色發白:「冬梨,真的是你做的,你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


 


「言清,你不怪你自作主張出爾反爾的媽,你也不怪你出軌多年養私生子的爸,你反而來怪我?是不是要我心甘情願吞下這碗夾生的飯,帶著滿肚子的委屈靠在你懷裡尋求安慰才算合適?」


 


他嘴唇一開一合,最終一句話也沒有說。


 


8


 


周建國皺著眉,牽著兒子的手,不知道在想什麼。徐莎有些被嚇到了,臉色蒼白,把女兒藏到身後。


 


司儀呆若木雞,我接過他手裡的話筒,讓他退場。


 


「感謝各位來參加我和言清的婚禮。在座的多是 C 市的長輩,想必對我們家的事情早有耳聞。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事到如今,我也顧不得了。大家眼前這位周先生,就是如今的林家姑爺,本來不該出現在婚禮上。因為,他、不、配!」


 


在座的賓客開始竊竊私語,有的人緊緊地鎖著眉,我的眼神環視一周,最終落到了我婆婆身上。


 


「但我的婆婆,也就是大家面前的於華美女士,多次勸說我要寬容、大度,配合做完婚禮這一場戲,要給大家呈現一個完整的婚禮,所以,我也邀請了我公公另外的家人——來共同見證我和言清的幸福!」


 


全場S一般的靜默,不約而同地看向徐莎和鏡圓。


 


言家人面色灰敗,媽媽看我的眼神卻充滿了擔憂。


 


我心裡被狠狠地刺了一下,握緊手上的話筒:


 


「感謝林家的大度,肯收留周建國這樣的人渣。也感謝我婆婆的默許,讓我有機會把這份禮物送給大家!」


 


「周冬梨,你別太過分!」周建國沒有料到,我會在公開場合對他不留情面。


 


琦月心領神會,把刻有錄音的光盤放進了電腦主機,順著中心的電子大屏,我和周建國的通話錄音響徹了整個禮堂。


 


「你別忘了,這兒子姓林,他不姓周!」


 


「不姓周!」


 


「不——姓——周——!」


 


「他現在姓林又怎麼樣?老頭子遲早是要S的!」


 


「要S的!」


 


「要——S——的——!」


 


「他S了以後,這兒子還是得改姓周!」


 


「改姓周!」


 


「改——姓——周——!」


 


「你算盤未免打得太好了,林家又不是軟柿子,隨你怎麼捏。」


 


「等你嫁進了言家,你弟弟也有個幫襯,兩家聯起手來,一切都好說!」


 


「都好說!」


 


「都——好——說——!」


 


琦月把這段錄音做成了鬼畜視頻,在禮堂內循環播放。


 


一時間鴉雀無聲,我眼前隻有周建國面如S灰的臉。


 


向來男人入贅,都要做小伏低,再不濟也會做做面子功夫。沒想到周建國在我面前說了實話,林家人全都倒吸一口涼氣。


 


住人房屋謀人產,別人三代還宗,他這一代都不到就想給兒子改姓!


 


酒席瞬間就空了好幾桌。


 


林家人把孩子抱走了,留下周建國一個人在花路上。


 


他發了狠,面色兇惡地朝我衝了過來!


 


「雜種,又壞老子的好事!」


 


言清下意識地把我護在懷裡,而周建國被湧上來的保安拖出了禮堂。


 


他嘴裡不幹不淨地咒罵,最終連人帶聲音都不見了。


 


我抬頭問言清:「這婚,還結不結?」


 


他放開我,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徐莎和鏡圓,慢慢地開口:「冬梨,你告訴我,告訴我這一切都和你沒有關系!」


 


我啞口無言。


 


言清自嘲地笑了,拿過話筒說:


 


「今天的這頓酒席,言家請客。」


 


「諸位的禮金,就免了。」


 


「大家盡興。」


 


「小言,你和冬梨的事能不能再商量——」我媽沉默了一個晚上,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言清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個陌生人,「阿姨,您有福氣,生了個好女兒,就算搞砸自己的婚禮也要給您出口氣。不幸的是,她也搞砸了我的婚禮。」


 


他緩緩地回頭看自己的爸媽:「爸,你是不是還欠我和我媽一個解釋?」


 


9


 


婚禮結束了,我和言清也結束了。


 


他搬出了我們的公寓,帶走了所有的私人物品。


 


微信對話框停留在半個月前,他的最後一條消息是:


 


「如果我媽沒有安排你爸上臺,你還會不會這麼做?」


 


會不會怎麼做?


 


是找鏡圓來做花童?


 


還是借著婚禮報復我爸?


 


還是讓徐莎和我爸一起出現?


 


我不知道他問的是哪一個,所以我選擇了不回答。


 


答案其實是:


 


我所有的決策,一步接一步,都是剛剛好。


 


剛剛好,琦月發現了鏡圓的存在。


 


剛剛好,我爸在婚禮前給我打了電話。


 


剛剛好,林家所有人和我爸都出現在了婚禮現場。


 


前兩天,林依蘭給我打了電話。


 


婚禮那天我見過她,妝容精致,氣質出眾。我心中有一閃而過的疑惑,於是我直接問了出來:


 


「林小姐,恕我冒昧,您到底看上周建國什麼?」


 


「周小姐,一個漂亮的男人在你面前做小伏低,又剛好可以做你肚子裡孩子的爸爸,這有什麼不好嗎?」


 


「那孩子……」


 


「那孩子是我的。周建國S活不離開林家,我往他頭上甩了張親子鑑定書,他瞬間老實了。我爸怕他再纏著我,一趟航班送他去非洲挖煤了。」


 


「高,實在是高。」


 


林依蘭緩緩地說:「冬梨,我不需要在意孩子的爸爸是誰,我的老公是誰,大不了隨時換,這是我的人生。那你呢,有沒有想清楚自己要什麼?」


 


我笑了笑:「謝謝你林小姐,其實我要的,我已經擁有了。有時間來家裡喝茶。」


 


落子無悔,從不留戀,也從不回頭。


 


番外·言清


 


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到周冬梨的時候,就覺得她有趣。


 


明明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偏偏要裝出一副成熟的樣子;明明看到零食會心動,卻要故作冷淡地推回來給我;明明長著一口尖牙,卻被人欺負了都不會還嘴。


 


我仗著身高把她的作業舉過頭頂,她卻連撒嬌都不會,隻會冷冷淡淡地說:「還不還隨便你。」


 


高中兩年,我一側身就能看到她小巧的鼻子,和永遠不會長長的頭發。


 


高考結束那天,我推著腳踏車送她回家。眼前是巨大的落日,我聽到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卻又裝作無意地問:


 


「周冬梨,什麼時候給個名分?」


 


「現在就行。」


 


「嗯?——嗯!」


 


「現在就行。」


 


她笑起來很好看,有兩顆虎牙。


 


求婚成功那天,她也是這樣笑。


 


婚禮之前的那一段時間,她每天情緒都不對勁,老是繃著一根弦,伸手戳一戳她,她就開始掉眼淚。


 


我從前很天真,以為事情過了就過了,老放在心裡做什麼?


 


後來我才知道,有些東西並不是過去了,而是永遠被藏在心底,偶爾回憶起來還是會痛。


 


她什麼都說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我什麼都知道,卻又什麼都做不了。


 


她獨自一人對抗著千軍萬馬,而站在她身邊的人,不是我。


 


我生氣,氣她所有的行動不告訴我,氣我父母對她感受的漠視,氣她搞砸了我們的婚禮。也氣自己的不作為,氣自己的懦弱, 氣自己為什麼沒辦法讓她信任!


 


她的背脊永遠挺直,因為在她最需要保護的時候, 沒有人在她身後。


 


「言清,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想讓我和我媽吞下這個委屈來成全你家的臉面,門都沒有。」


 


「但我」我媽說,徐莎以前是我爸的私人助理, 被捉奸在床的時候,我爸聲淚俱下, 跪著求她原諒。但沒過多久, 他們又走到了一起,還生了女兒, 給她取了「鏡圓」這麼一個諷刺的名字。


 


我凝視著我媽,她明明嫉妒得要命,卻還要保持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破鏡重圓……這塊鏡子,本來應該是她的。


 


壓垮我媽的最後一根稻草, 是離婚協議。


 


在財產分割的時候,我爸毫不猶豫,籤下了自己的名字。協議上注明了,他個人名下的所有股份和不動產全都歸我所有。


 


也就是說,我爸不惜代價, 寧願淨身出戶也要和那對母女在一起。


 


我媽終於捂著臉, 眼淚順著她的指縫流下來。


 


她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為了追求「愛」, 放棄這麼多財富。就像她不明白,周冬梨明明可以息事寧人, 為自己爭取更多的財產和利益,為什麼非要掀桌,得罪所有人。


 


但這就是我愛冬梨的原因,對於她愛的, 她堅持的,她會毫不猶豫去捍衛, 外人眼中的巨大代價, 在她看來不值一提。


 


我媽丟掉了所有的尊嚴和體面,失魂落魄地抬起頭問他:「為什麼?」


 


我爸不解:「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出軌?為什麼不負責任?為什麼不要這個家?為什麼還是她?」問到最後,她幾乎歇斯底裡了。


 


我爸皺起眉, 像是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他掸了煙灰,淡淡地說:


 


「沒有為什麼,她值得, 我樂意。我以為你不會在意, 這才多大點事兒,接受起來很難嗎?當初你對周冬梨,不就是這樣嗎?」


 


我媽徹底崩潰, 泣不成聲。


 


「砰——」


 


人生第一次,我對人揮起拳頭,為了所有我失去的東西。


 


我爸的嘴角扯破了, 但他毫不在意。我應該恨他, 但看著他堅定的臉,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還不如他。


 


這樣的潰敗感輕而易舉地擊碎了我。


 


我其實不該問周冬梨還會不會這麼做,我應該早點帶她走, 遠離一切讓她傷心的人和事。


 


但現在已經太遲了,因為周冬梨,從來不走回頭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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