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廢話這麼多幹什麼,趕緊把錢拿出來!」
我挑了挑眉:「怎麼,啃老已經滿足不了你,開始伸手和我要錢了?」
他一怒,敲掉我的後視鏡。
玻璃碴子四碎。
「少他媽往自己臉上貼金,誰跟你要錢了,我這是……」
我擦了下被劃破血絲的臉:「你這是什麼,敲詐,勒索?」
「薛镪冬,你個沒用的廢物,你十個十萬塊就是這麼得來的?」
他氣得大叫一聲,鐵棍杵到我頭上:「用你管,賊不走空!快把錢拿出來,行車記錄儀也給我摘下來,不然,等我哥們來了,有你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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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頭輕輕歪了下,有些鄙夷地看他:「你哥們?別告訴我,都幹這一行了你還不講究,自己出來吃獨食吧?」
薛镪冬被我戳中,氣急敗壞起來。
不,最主要的是惱羞成怒。
他覺得我媽給他無盡偏愛,他就比不受寵愛的我高貴,他就可以盡情看不上我,鄙視我。
可是,如今的他,即便有馮美萍全部的愛又能如何呢?
我媽給他的愛,是最無用的東西。
隻能讓他愈漸墮落。
幹著最下流的勾當,行著最齷齪的事,我弟除了虛張聲勢,還如何在我面前強硬。
他也知道,從此以後,他再也在我面前抬不起頭來了。
「好了,趕緊滾!」
「媽的,老子饒你這一回,別讓老子再看見你,返程的時候,給我走別條道!」
我不動聲色,把手從身後抽出來。
盡管事情發展不盡如我所預料,但採集到的素材已然足夠。
我踩上油門,猛打方向盤,瞬間沙石塵土四起。
在薛镪冬未反應過來之前,我一個調頭,開上了寬敞的國道。
在路上的時候,我就接到了電話。
薛镪冬的、馮美萍的,輪番轟炸。
我把車篷打開,吹著和煦的風。
聽了會兒鈴聲後,把電話接通。
「薛玉,女兒啊,你現在在哪裡,你快回來,媽有事要和你商量!」
焦急的聲音迫不及待傳來。
看來他們反應過來了。
薛镪冬放我走了,可他忘把行車記錄儀留下。
我突然出現在那條小路上,又走得那樣急切,必然有所圖謀。
是的,我早就打聽到,薛镪冬的錢是哪裡來的。
這次回去,我就是為採集到他攔路搶劫的證據!
我手放在身後,早就做好隨時報警的準備。
而且除了行車記錄儀,我也在車上安裝了隱藏攝像頭。
一切一切,都讓薛镪冬無路可逃!
這一次,我要他牢底坐穿。
攔路搶劫、多次搶劫、金額特別巨大,情節如此嚴重,最起碼十年起判!
我隻要成為開端,讓薛镪冬進入調查階段,那他所做的事必將無所遁形!
薛镪冬,這一次,薛镪冬再也逃不掉自食惡果的下場。
8
我媽在電話裡說了許多。
我猜她如今是真心實意想給我跪下認錯,祈求我原諒了。
薛镪冬也開始在電話裡叫我姐,祈求我別讓他鋃鐺入獄。
因為有了上次警局的事,他知道我做的出來。
等對面動靜消停下來時,我把車停下來。捏了捏眉心。
「告訴我,給我下安眠藥,究竟要做什麼?」
「你們究竟有沒有想過,如果我不肯把房子給你們,你們就弄S我!」
電話那頭應該急著辯解的,卻詭異地沉默了。
「小玉,你向來聰明,媽什麼都瞞不過你。」
「你別怪媽狠心,你弟三十歲了還沒娶媳婦,人家都嫌家裡窮不肯嫁給你弟,你明明月入好幾萬,發一次科研獎金就能上百萬,可你為什麼不肯幫襯家裡呢?」
「我不管你現在有沒有錄音,又會不會把我說的發到網上,我隻告訴你,這一次都是我要做的,跟你弟無關。」
「你弟心高氣傲,不肯和你低頭,是我逼著他,是我說我想要個孫子,不想到時候去地下沒臉見你爸,你恨我吧,別恨你弟,別對付他。」
「你要十萬塊,他哪裡有,他不想辦法盡快還給你,他一輩子都要毀了。光是有風聲漏出去,你未來弟媳就想反悔不嫁。」
「媽等不了多久了,媽得癌症了,媽最後求你了,別為難你弟,你想怎麼報復都朝我來,你就是讓我現在S,我都能拿刀抹了脖子。」
「可是你不能讓你弟蹲大獄,還是十年起判,你弟本來就這麼大年紀了,沒妻沒兒,被村裡笑話得不成樣子,要是再四五十出來,你讓他怎麼活?」
「你弟沒一兒半女,媽就是薛家罪人。」
「媽求你了好不好,是媽對不你,你放過你弟,媽止疼藥也不吃了,媽活活疼S給你贖罪,隻求你饒過你弟,好不好?」
10
風也不流動了。
我坐在駕駛室,視線空洞地落在被砸碎的後視鏡上。
我媽知道我這些年受委屈,也知道她對我不公。
更知道對不起我。
可她還是堅定地選擇把所有好都給我弟。
現如今,她大大方方承認,她就是要謀害我。
她還用自己命不久矣來綁架我。
即便心已堅如磐石,可還是被流過的水流,吹動了分毫。
我毫無徵兆地眨了下眼。
抹抹眼角,幹澀得很。
重活一世,我想過要讓給予我不公的媽、享受既得利益的弟付出應有代價。
在得知他們給我下藥,確確實實想過要謀害我時,我也下定決心,讓他們血債血償。
可是,真正聽到我媽真的命不久矣的消息時,我突然有些迷茫。
畢竟是血緣親人,畢竟打斷骨頭連著筋。
我還要繼續堅持自己要做的事嗎?
當然要堅持。
人S債消。
那也要人S了才行。
如果我什麼都能原諒,那我活該受盡世間一切苦難!
我還是把所有一切發到了網上,並且報了警。
網上對我褒貶不一。
畢竟,我媽對我那一大段的陳白發自內心。
乍一聽,還能騙無數人百感交集。
【真的要趕盡S絕嗎,不是還沒受到實質性傷害嗎?】
我還沒S,這就給了她們脫罪的理由。
那如果我S了呢,會不會有人說,這個媽也挺無奈的。
老一輩的人,思想被禁錮了。
不能全怪一個為人母的。
S的人已經S了,活著的人還要活。
無所謂,反正我把這些發到網上,不是尋求認同的。
我老家的村子再偏遠,討論熱度這麼大的事,也足以傳到我弟那連哄帶騙來的未婚妻耳中了吧。
我媽謀劃生米煮成熟飯,讓那家女兒先懷上我弟孩子的打算,算是打了水漂。
我不是要拯救一個貪心不足又愚昧的無知婦女。
我隻是不想讓蠢壞的人如願。
我弟很快被逮捕,也很快被宣判。
他還我的那十萬屬於非法所得,需要沒收。
我積極配合。
這樣的髒錢,躺在我賬戶上也讓人犯惡心。
11
本來我對我媽換癌的事存有懷疑,可當她在法庭外昏倒的時候,我才知,果真天道輪回,惡有惡報。
我媽被送進搶救室,醫生能聯系的,隻有我。
病房裡的人緩緩睜眼後,看到我說的第一句便是:「你還有臉來見我,你給我滾!」
看到我,讓她蒼白的面容都有了血色。
我從諫如流,邁步要走,可她又歇斯底裡讓我留下來。
我站在她病床前,居高臨下俯視她。
她突然將頭扭向一邊。
「我剛才……做了個夢。」
「小玉啊,你已經S過一次了,是嗎?」
眼中的冷漠突然被打碎,我背過身,仰了仰頭。
「不回答,應該就是了。」
「其實那個時候,我看見那灘水了,是我弄西瓜時不小心灑上的。」
「可我沒想過提醒你,那個時候,我想的是『這樣S了也好,就輕松了』。」
我驀地扭過頭。
看我媽正眼睛發亮地盯著我:「挺意外的是吧,看你這麼難以接受,我心裡也就舒坦些了。」
「就算重來一次,我也會做相同是選擇,我不後悔。」
她心滿意足嘆口氣,眼裡全是向往。
「你S了能重生,那我呢?」
「要是我也能重生,我一定要選個更穩妥的辦法,讓你把房子給你弟。」
我忍不住自嘲笑了聲。
原來,還是我太心軟了啊。
我說:「媽,謝謝你提醒了我。」
「今日叫你一聲媽,算是斷了你我母女間所有恩怨。」
她眼珠轉動,看著我時,嘴角帶著自以為是的笑意。
「乖女兒,你多叫我幾聲,我念著今日情分,來世好好對你,最起碼不讓你S。」
我輕輕搖搖頭:「還是算啦,你有這樣打算,別在任人魚肉的時候說出來啊。」
「我會出錢,給你在南非挖座井,把你屍體扔進去,裡面灌滿水泥,聽說這樣靈魂會永世不得超生,勿謝。」
顯示我媽生命特徵的儀器拼命尖叫起來,馮美萍眼裡有了驚恐。
可是怎麼辦呢,她兒子要入獄十五年,現在能處理她屍體的,隻有我。
「你不用擔心以後無顏見我爸,你們兩個天各一端,見不了。」
終於,病床上的人眼裡隻剩絕望。
她漸漸不再掙扎, 隻是惡狠狠盯著我, 嘴裡不斷咒罵。
我聳聳肩。
不過無能狂怒罷了。
無能之人的精神勝利法,可悲可憐可笑。
走出病房前,我轉身補充道:「對了, 你想不想吃西瓜皮啊。」
她閉上嘴, 不解又警惕看我。
我笑笑, 解釋道:「不想吃也沒關系, 隻是你寶貝兒子還在坐牢,聽說那裡面, 沒家屬給同寢人好處的話,日子挺難過的。」
我媽眼裡已然是絕望。
她得了食道癌,現在病情極速惡化,隻能一根管子通進胃裡,即便隻是吃和上次那盤幾乎與爛湯無異的炒西瓜, 也能讓她噴血命絕。
可是她多愛她兒子啊。
「我吃。」
得到滿意答案, 我大步走出病房門。
12
知曉我媽搶救無效時, 我正坐在薛镪冬面前探監。
「馮女士把名下所有財產都給我了,就是當初那套要賣了替你還錢卻沒賣的房子。還有仨瓜倆棗的存款。」
薛镪冬眼神狐疑:「不可能!薛玉, 你少仗著我沒辦法出去挑撥離間, 承認吧, 你這輩子都有一點永遠無法比過我,就是我媽隻把我當成她的孩子!」
我誇張笑了幾聲:「你怎麼到現在還張口媽閉口媽的, 還孩子,你是巨嬰嗎?」
「拜託你搞清楚, 你現在隻是一個娶不上媳婦的光棍, 以後還是個想女人想得發瘋的老光棍。你一輩子留不下血脈,現在又蹲了大獄,你知道有多少人嘲笑你嗎?」
「被你吃獨食的哥們也因你落網被判了, 你知道那家人一直在村子裡敗壞你,說是你教唆他攔道搶劫的嗎?」
「西瓜皮這麼好的東西你竟然都能扔!」
「作(」「哥們?真是可笑!你這種人, 自命為哥們的人也不待見你。」
「怎麼, 你覺得有媽媽的愛就無人能敵了是嗎?那你現在是不是還要躲進媽媽懷裡哭啊。可是薛镪冬,你媽媽也S了,就在剛剛。」
「沒有媽媽愛的你可要怎麼辦呢,薛镪冬,你是不是一無是處了啊窩囊廢!」
我罵得痛快,可也免不了紅了眼眶。
事實證明, 我特意準備好的這些話十分有用。
薛镪冬扭曲的表情, 讓我覺得,他也即將吐血而亡。
我媽為了能讓我好好替他兒子打點,把房子留給了我。
可是我嘴上說得好,在她籤完遺囑後就變了臉:「給你兒子打點, 你做夢。」
「遺囑裡也不知道寫進去,蠢貨!」
我把房子賣掉,聯系了相關打井大隊。
很快,我弟因為在監獄中和「哥們」大打出手, 丟了半條命。
苟延殘喘不了幾日。
我算算賬,老家那套房子,剛好夠打兩口井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