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次,我並未插手。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有些人不撞南牆,是不會回頭的。
他們成親前夕,我被父皇派去了北疆軍營。
再次歸來時,風臨澈已因新發明而得到重用,晉升為工部左侍郎。
他如今風生水起,自是將遠在鄉下的老母接過來盡孝。
而師雲依,帶著自己賺的嫁妝嫁進風府,被婆婆拿捏,卻甘之如飴。
“昨日午後,他們二人因妾室懷孕之事鬧得不歡而散。”暗衛低頭匯報。
我驚訝:”妾室?”
“是,他們成親不過半月,風臨澈便將此前的花魁抬進府中,如今已有身孕。”
Advertisement
我心下了然:”罷了,繼續監視著即可。”
不久,二人起了爭執,風臨澈動手打了師雲依的消息傳來。
師雲依一怒之下回了娘家。
永寧侯自是咽不下這口氣,直接上折子彈劾他品行不端。
卻不料,被太子保了下來。
原來那妾室,是太子一方的人。
他抱上太子這條大腿後,行事更乖張。
我本以為經此一事,師雲依會與之和離。
誰知,她還是抵不過風臨澈的苦肉計和糖衣炮彈,要跟他回府。
那日,她當眾跪地,說出的話卻讓人寒心。
“爹,女兒不孝,對不起你!”
“可阿澈真不是故意對我動手的,他隻是喝醉了,才不小心將我推到。如今已經知錯,求爹讓女兒跟他回去吧!”
永寧侯怒目圓睜:”逆女,家門不幸吶!”
“今日你要是出了這個門,老夫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她猶豫良久,還是選擇與風臨澈離開。
永寧侯氣急攻心,吐出一口血,身子踉跄,差點摔倒在門前。
我目睹了整個過程,從人群中走出後,輕撫他一把。
“裝睡的人叫不醒,侯爺保重身子才是!”
他輕咳一聲:”這孩子自小沒了母親,是我一直溺愛,才造成今日的後果,倒是讓公主見笑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侯爺雖隻有一女,但府中義子品行端正,他日定能大展宏圖。”
他自是明白我的意思:”是老夫糊塗了,一直糾結血脈之事,其實有時候,義子比親女孝順得多。”
不出三日,永寧侯與師雲依籤了斷親文書。
此事傳得沸沸揚揚,更有人寫了詩文批判二人行徑。
當然,這都是我的手筆。
風臨澈,這一世,永寧候府再不會成為你的助力!
5
我再次見到二人時,是在四國大會上。
那日,父皇宴請群臣,貴賓如雲。
風臨澈妻妾均在場,豔羨旁人。
本來妾室是沒有資格來這種場合的,但有太子暗中撐腰,她能來此便是輕而易舉。
風臨澈將一顆剝好的荔枝塞給妾室,她也同樣還回去。
二人你來我往。
反觀師雲依,倒像個外人。
眾人各懷心思,隻當沒瞧見。
餘音嫋嫋,笙歌萬裡。
就在一切有序進行時,變故突生——
大宛使臣倏然出列,朝父皇躬身。
“臣偶然得到一部江山圖,可大宛素來貧弱,無人能拼湊出來。聽聞大雍地大物博,奇人異士雲集,特此獻給陛下。”
父皇問道:”哪位賢臣願出席挑戰?”
文武百官聽後齊齊上陣,卻還是慘敗而歸。
父皇面色不虞,正要婉拒時,風臨澈借機出列。
隻見他手速極快,將木板齊聚。
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便將殘圖拼在一起。
眾人隻看到這圖是龍的形狀,正在騰雲駕霧。
也有不少文人當即念出來:”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風臨澈故作驚訝道:”這詩作原本是我幼時獻給師傅的見面禮,可師傅已仙逝多年,沒想到竟將它帶到了大宛。”
此話一出,殿內人瞬間震驚無比。
隻因當世的確無人聽過此詩,一看就是佳作。
“好詩,原來如此!”使臣趁機誇贊。
“怪不得此前拼出來的總是韻味不足,原來是順序錯了。大雍果然人才濟濟,讓人佩服!”
父皇一高興,當即允其參與內閣議事。
此後,風臨澈因一首《將進酒》再戰成名,享譽四國。
而我卻未發一言,隻因龍的五爪連起來是”偷盜者無恥”幾個字。
可眾人都沉浸在喜悅中,根本無人仔細去瞧。
宴終,我被風臨澈擋住去路。
他神情倨傲,滿目得意:”公主往昔不是鋒芒畢露,恨不得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麼?今日如此良機,怎麼不在各國使臣面前表現一番?”
“君璟熙,你是大雍公主,被允上朝又如何?始終不過是個女人而已。”
“女人,天生隻能是男人的附庸。你看看這天下,這朝堂,可有你半分位置?”
我挑眉:”你說得對,朝堂上的確沒有女人的位置。盡管我走到今日,依舊是舉步維艱。”
“可有一點你說錯了。”
“女人並不是男人的附庸,相反,兩者相輔相成。沒有誰比誰高貴,誰比誰優越。”
“若你非要分出高低貴賤,那也是女人的胸襟寬廣,因為你們出自女人裙下!”
他嗤笑一聲:”你不就是仗著器官說事?論學識和才華,你們女人,哪樣比得上男人?”
我冷笑:”將古來聖賢皆寂寞中的‘聖賢’二字改成朝臣,就是你所謂的才華?”
他神色驟變,錯愕道:”你怎會知道?”
“偷盜者無恥,你說呢?”
前世,他也是如今日一般大放異彩。所有人以為他才高八鬥,堪比聖賢。
可後來他設法廢我武功時,才將一切和盤託出。包括這首《將進酒》,也並非他所作,而是偷盜了一位詩仙的詩文。
隻是這一次,我豈能讓他這個偷盜者心安理得?
我親眼看著他眼中的錯愕轉為震驚,狐疑,再到忌憚,才滿意離去。
6
四國大會的餘暉剛過,有人提出要去蹴鞠。
父皇應允,便在龍首原開始了各類競技。
蹴鞠場上,沒有什麼男女之別。
當時我與永寧侯義子為一組。
途經後山時,正巧聽見有人呼喊救命。
我與他對視一眼:”我們兵分兩路,你去完成競技,本宮去救人。”
可眼前的一幕,讓人大為震撼:
懸崖邊上,那婦人渾身是血,周圍都是S手和僕人的屍體,可她依舊在拼命往前挪。
若不是肚中的孩子支撐,恐怕早已昏S過去。
“救救我……的孩子……”
我隻能S馬當活馬醫,將隨身攜帶的藥丸喂給她。
永寧侯義子聞訊而來,我們二人合力才將人安置給太醫診治。
此刻,內閣首輔和風臨澈匆匆趕來。
原來那婦人,正是首輔的兒媳。
風臨澈一臉震驚:”公主為何會在此?怎麼會這樣?”
“本宮為何不能在此?”
其他人皆以為他一介文人,見不得血。
可直覺告訴我,這事不簡單。
回到龍首原後,其他人已經到齊。
意外的是,我和永寧侯義子竟得了魁首。
父皇說:”你們救了內閣首輔兒媳,理應褒受嘉獎。”
風臨澈卻一改常態,說道:”公主殿下文韜武略,德才兼備,深得人心,堪比則天聖皇,實屬我等之典範!”
此話一出,全場哗然。
父皇和太子更是變了臉色。
我道:”此事多虧永寧侯公子相助,本宮不敢獨攬功德。而則天聖皇乃是天下人之典範,本宮自問才疏學淺,不敢比肩。”
“風大人莫要折煞於我!”
父皇臉色漸漸緩和:”愛卿莫要開玩笑,此事隻是巧合,朕相信自己的女兒!”
可我知道,懷疑的種子一旦落下,便會生根發芽。
父皇有意培養我是一回事。
可若是我暗中拉攏朝臣,結黨營私,就是另一回事。
最後風臨澈對我低聲道:”公主屢次奪人先機,看來是鐵了心要與太子殿下為敵了!”
我冷哼:”與太子如何暫且不論,可看著風大人吃癟,本宮自是開懷!”
幾日後,我並未拒絕首輔的謝禮,反而大方接受。
他說孩子並未保住,但好歹兒媳活著。
“此事並不簡單,大人還是仔細查探一番才是。”
後來我的直覺果然應驗。
那日,暗衛回稟:”風臨澈利用妾室之手安排了這場謀S,他欲挾恩圖報,與首輔結盟。”
原來,風臨澈的妾室與首輔兒媳本是族親堂姐妹。
前者淪為花魁,成為太子手中的棋子。
後者卻坐享榮華,兩人一直不對付。
風臨澈為了與首輔結盟,又怕牽連自身,便讓那妾室出面請了S手,配合演一場戲。
屆時他再出面相救,首輔必會承情。
熟料,那妾室直接假戲真做。
而我的出現,也在他意料之外。
如今我有恩於首輔,他定不會再與之結盟!
可我記得,前世並沒有這事。
或許,有些事,終究不一樣了!
7
風臨澈不愧是太子手中最鋒利的劍。
太子為了護他,竟直接棄車保帥,將所有事情推到妾室身上。
那妾室S的時候,肚子裡還懷著風臨澈的孩子。
可他不僅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還呼籲一起的狐朋狗友:”妓子無情,各位大人莫要用了真心,最後落得我如此下場。”
聽著暗衛帶來的訊息,我坦然接受。
他的無恥我早就領教過,這才是冰山一角。
“讓華娘歇息幾日,再去執行任務吧!”
“是。”暗衛閃身不見。
太子和風臨澈將這次失足歸咎於我。
很快,我便迎來了他們的報復。
那夜,原本夜深人靜。
忽而天降異象,天空中傳來龍吟和鳳鳴,引得百姓暗自稱奇。
最後隻剩下一道鳳鳴聲,衝向我公主府。
緊接著,父皇面前浮現了幾個大字:月以蔽日,顛倒陰陽。女主臨朝,天下大亂。
我立時被宣進宮。
欽天監監正也到了未央宮:”臣夜觀天象,紫微星弱,貪狼星起,不久之後,必將天下大亂吶!”
父皇當著我的面問道:”貪狼星在何方?”
“卦象指向東南方。”他戰戰兢兢道。
舉世皆知,京中東南方隻有公主府。
良久,父皇屏退左右:”璟熙,你如何看?”
我緩緩跪地:”父皇心裡是如何想的,兒臣就如何看待。至於您如何做,璟熙都能理解。”
沒有人知道我們父女具體談了什麼。
他們隻知道,我從宮中出來的那一刻,往後要面對的,都是帝王的猜忌。
父皇看到的那十六個字,早已傳遍天下。
不過幾日,朝堂上便有人進言:”公主本為女子之身,理應相夫教子,或是和親他國,而非站在這裡指點江山!”
“天降異象,無不指向女子參政,如今已是人心惶惶,還請陛下聖裁!”
越來越多的人道:”請陛下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