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妻子的形容,應該是突然冒出來的男性同學。我們查了他的通話記錄,離案發時間最近的一通電話是附近郊區一個小賣部的座機打來了,周圍有效監控不是很多,目前還在篩找可疑人選。”
“既然說是老同學了,也算是有些線索,起碼說明兇手並不是無差別犯罪。”劉山摸著新冒出的胡茬分析。
“被害人潘育是在爛尾樓裡遇害身亡的,一個停工許久的爛尾樓,連電梯都沒有,大晚上的不會是去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無論是樓上還是樓下,都沒有任何廝打過的痕跡,現場應該並沒有發生直接的衝突。如果我沒猜錯一會小瑩送過來潘育的屍檢報告應該會和鄭曉曉的差不多,背部偷襲,火燒致S,高空拋屍。”喻劭背靠椅子抬眼向還有些疑惑的兩個人解釋。
“喻隊說對了。”喻劭話音剛落,身後就響起了女聲,隻見肖瑩走到跟前將屍檢報告放在了三人面前的桌子上。
報告與喻劭所說無差。
“鄭曉曉會不會也和這個老同學有關,或者認識?”林質許推想。
“我剛看了被害人的資料對比報告,這個潘育和鄭曉曉曾經是同班同學,我們現在需要去一趟耀陽高中,這兩個被害人都曾待過的學校。能讓老同學大半夜去爛尾樓敘舊,看來這個老同學可不是一般的老同學。小林,你去開車,我們兩個去一趟,剩下的人繼續查郊區監控。”說著,喻劭站起來,披上大衣,衣領輕輕抖落。他的聲音低沉有力。
“收到!”
耀陽高中。
Advertisement
出示證件後,喻劭和林質許見到了當年教潘育和鄭曉曉的班主任,趙媛慧戴著眼鏡眼角勾起幾條皺紋有些上了年紀,當聽到兩人名字時候,眼珠微微晃動,嘴角下沉著似乎不是很想提起這個話題。
“是,這兩個確實是我的學生,已經八九年了吧。”趙媛慧嘆了嘆氣,嗓子有些沙啞。
林質許和喻劭彼此都看了一眼,眼神中傳遞著信息,看趙媛慧這個樣子,他們就知道這個地方來對了。
一個巨大的秘密將要破土而出,人們並不知道它的“枝蔓”將生向何處,它將帶來何等的翻動,破壞何處的平靜,那泥土下的陰暗汙穢終將接受烈陽的審視了嗎?
想到這裡,林質許感覺強大的壓力壓得自己喘息不過來,胸口間的起伏也有些加快。
趙媛慧從辦公室抽屜裡拿出相冊,翻找出那年的畢業合照,指了指上邊的人臉,向面前的兩人示意這就是曾經的潘育和鄭曉曉。
隻是趙媛慧的指尖在指向兩人之後並未停止,轉而折回指向了第三個人,對應姓名表上寫著:呂世強。
喻劭和林質許側臉驚詫。
“這三個孩子是高三下學期的時候才分配到我們班級的,聽說這三個學生關系一直都很要好,但我與之前執教過他們的老師認識,那些老師私底下卻向我透露這三個人性格乖張跋扈,不易管教,知道後我想拒絕校長的要求,但是又想那時已經高三下學期了,也僅剩不到半年,這三個孩子想來我們班應該還是心裡想好好學習的,我身為老師又怎能提前放棄,高三正值學業壓力,又能翻得了什麼天,於是我答應了校長的要求……”趙媛慧低下了頭,眼中滿是後悔。
“起初他們仨來我們班,班裡氛圍都很平和,他們性格活潑,也深得其他老師的喜歡,我心裡的疑慮也就放下了。可是誰知距離畢業前兩個月,我接到了班上學生將鶴的母親打來的電話……”
“將鶴?”喻劭和林質許齊聲發問,沒想到這個故事還會出現第四個人。
“對,將鶴,也是我們班的學生,這個孩子是個好孩子啊。他是個藝術生,我現在還記得他在班級跨年晚會上給大家唱歌,他的吉他彈得很好,他還給我說他要是將來出名了,他要公開感謝我們這些老師對他的支持,總之是一個讓人喜愛的學生。”趙媛慧談起將鶴時眼神閃爍,但隨後變成了滿滿的內疚。
“這孩子學習成績並不差,他本來可以上國內最好的音樂學院,可是全變了……有天他的媽媽給我打了電話,問我將鶴最近在學校裡有沒有被人欺負,說他最近很不對勁,變得不愛說話,心事重重的樣子,起初她以為是學業緊張,但是她又發現明明是炎熱的夏天,將鶴卻突然S活都不肯穿短袖,後來她告訴我有天她趁將鶴不注意,看到將鶴的胳膊上全是被火燒的紅印,有些還烙下了疤痕……”此刻聽到這裡,喻劭和林質許都皺了眉頭。
“將鶴這個孩子太懂事,父母工作忙,他怕父母擔心,不敢讓父母知道,一直瞞著不說,可這傻孩子也不來告訴我,一直瞞那麼久。我和他媽媽追問了很久,他才哭著告訴我們是呂世強他們三個人幹的,三個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盯上了他,隔三岔五的攔住他把他堵在角落,他們仨也害怕被發現,於是隻拿著打火機用火燎他的胳膊,一次又一次,消了去烙新的,他胳膊上就變成了密密麻麻的紅印和水泡。將鶴不敢和別人說,每次隻敢拿著零花錢去醫務室和外邊的藥店買藥自己去塗,那麼熱的天也不知他是怎麼一次次熬下去的。”說著,趙媛慧的雙眼通紅,布滿血絲。
“那為什麼不報警?”林質許出聲質疑道。
“哪裡沒有,當下得知後我和將鶴的媽媽就立刻拉著三個人和將鶴對質,他們仨自知事情敗露,隻好承認留下一句道歉,他母親心中甚是心疼,就去報了警。你們應該也知道,這個時候連年齡最大的潘育也還未成年,協商和解後檢討書一寫事情就煙消雲散了。後來將鶴的媽媽就辦了休學將他領回了家,再後來我偶遇他母親,詢問起才得知,將鶴自S了……”講到這裡,趙媛慧早已忍不住,掩面流下眼淚。
那個少年,在那個夏天,在他最應綻放的青春,隨風消失了,定格在了他還未滿十八歲的那年。
那年夏季,於他,剩下的隻有遍布的瘡痍與封閉著無法通向未來的囹圄。
話畢,除了顫抖的啜泣聲,場面陷入寂靜。
林質許心裡很不是滋味,看向喻劭,還是那般平靜,少有波瀾。過了一會兒,隻見喻劭嘴巴抿了抿,開口講道:“您還記得將鶴在學校裡有什麼要好的朋友嗎?”
“將鶴性格很好,平時和班裡的誰都有來往,我也並沒有特別看出來有和誰特別要好的。”趙媛慧回答。
“那您現在還有將鶴母親的聯系方式嗎?”喻劭又問。
“有有有,我手機裡還存著。”趙媛慧拭去淚,趕忙掏出手機,找到一串電話號碼遞給兩人。她一直心裡過意不去,至今還留在他母親的電話號碼。
離開時,林質許又瞥了一眼那張畢業照,那是還在未出事前拍的,照片上那個叫做的將鶴的少年,劍眉星目,目光灼灼,眸中似是可以含下萬千星河,帶著少年還存留的稚氣,在鏡頭前笑得天真爛漫。
林質許在校門口嘆了嘆氣,情緒還未緩過來,一旁的喻劭正在電話裡交代下屬去查呂世強的信息。
接著喻劭又撥打了從趙媛慧手中拿到的電話號碼,在電話簡單交談後,喻劭指揮林質許去開車,兩人去了將鶴家裡。
3
接待他們的就是將鶴的母親,面色略顯憔悴。
家裡十分空曠,家具略顯老舊,但也十分幹淨,林質許打量後問:“您是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對,將鶴出事後,我就和丈夫離了婚,這套房歸了我。”
兩人坐在沙發上,將鶴母親已經在電話裡知道了兩人此次的來意,在提供了自己不在場證明後,喻劭突然問:“這麼多年您還恨那三個人嗎?”
女子愣了一下,沒想到會被問得這麼直接,連林質許心中都大吃一驚。
“恨。”沒有意外的答案,女人面容略顯扭曲痛苦發出顫抖的聲音接著說,“可我再恨我的小鶴也回不來了。”
盯著對面發紅的眼睛,喻劭微低下了頭說:“很抱歉,這麼多年因為這件事又找到了您,關於當年的事除了班主任和您外是否還有其他的知情者?或者您知道當年將鶴要好的同學或朋友嗎?”
將鶴去世,他母親有不在場證明,案件進展又回到潘育老婆提供的老同學線索上。
那麼兇手會是和將鶴認識的人嗎?
年代久遠,女人本來搖了搖頭。
但又思索了一下,向二人提起了一件事情,是在將鶴離世後的一年發生的。
有天家裡來了一個和將鶴年紀相仿的男孩,自稱是將鶴的同班同學,說是來看望他,於是她就把將鶴離世的消息告訴了對方,誰知道那男孩兒聽到後轉身就跑了。
這件事情本來就莫名其妙,結果第二天那個男孩又來了,道了歉後說想跟將鶴做最後的告別,於是她就帶那個人去了將鶴的房間。
“他去將鶴的房間裡做了什麼?”喻劭打斷問。
“我不知道,門是關著的,應該是真的同學,我看和小鶴年紀差不多。”女人回答。
隻是之後一晃多年,那個男孩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您還記得他叫什麼名字或長什麼樣子嗎?”喻劭問。
她搖搖頭,表示不記得了。
後來喻劭和林質許去看了將鶴的房間,房間很明亮,應是經常打掃,一塵不染。
書桌上擺放著他的高中課本,桌旁放著一個木質長方體盒子。
床邊有一個木質吉他,保養的極好,林質許輕觸琴弦,張力有勁。
“這個可以打開嗎?”喻劭指著桌子的木質盒子向將鶴母親問。
將鶴母親點點頭,補充道:“小鶴以前說過這是他同學送他的生日禮物,噢,我想起來了那天拜訪的同學也提到過這是他送的,他那天走時盯著這個盒子很久我問他他說的。”
林質許盯著還在顫動的琴弦,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向站在書桌前的喻劭驚呼。
而那邊喻劭打開了方盒,隨後身影一震,林質許走到喻劭身邊,看到那盒中之物,也怔住了。
眼前的東西已經不用將他嘴裡的話說出口。
兩人對視,顯然他們都想到一塊去了。
因為盒中,兇手留下的那個圖案又出現了。
不,或者說,那個圖案所代表的真物出現了。
“這是什麼?”喻劭拿起那個東西問林質許。
“是撥片。”林質許回答,接著說,“是吉他的撥片。”
吉他的彈奏方式既可以手指彈奏也可以撥片彈奏,而撥片彈奏主要靠撥片的尖角。
通過尖角伸進琴弦內側彈奏,這是撥片奏樂的原理。
撥片不同的材質以及厚度可以決定其彈出音樂質感不同,所以每一個吉他手都會選擇適合自己的撥片。
“朋友送的禮物,吉他的撥片,嗯,很合理。但是……”喻劭將那東西舉起,鐵質的物品在陽光的照射下閃出一簇光芒。
喻劭話頭一轉問:“這東西能彈得動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