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國家的風骨系在了一個女人身上。
我倚靠著步撵,揚眉看向這位忠臣。
“想來姬大人是我大周最後的一點碧血丹心。”
我輕聲的問詢他:“既然如此,大人何不在國破時追隨故主而去,反而是穿上官袍又入新朝呢?”
我唇邊溢出一聲輕笑:“大人身著紫袍,又腰佩金魚袋,既是一品大員,想必備受新主青眼,不如忘卻故主,安安心心的侍奉前朝,享滿門榮耀,受潑天富貴。”
姬明常聞言直起半躬的腰身。
黝黑的眼眸沉靜的看了我一眼。
聲音冷淡:“帝姬善辯。”
他身上的顏色沒有變化,看來不會為了所謂的風骨暗S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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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書中的蘇憐的結局也是在後期S於幽閉的冷宮。
想通這一點以後我的心情稍微放松下來。
身子前傾喚住轉身準備離開的姬明常。
看著通透澄澈的綠水晶光芒,我微微啟唇:“既然大人堅守大周,有沒有想過光復舊朝。”
大周的皇族早在宮變之日就被謝殊以雷霆手段屠S殆盡。
我是唯一留下的血脈。
所以我的意思是,姬明常你是否願意奉我為主,輔佐大周的血脈重登帝位。
我靜靜地看向面前的溫潤公子。
他眉眼間滿是平靜:“女子不可幹政。”
這就是拒絕的意思了。
他尊重我的血脈卻不認可我的性別。
真是。
可笑至極。
5
金人送來傳信時我正在長春殿內和沈喬吃茶。
自從和沈喬討論過妾婦之道以後我們之間的關系緩和了很多。
每當謝殊譏諷的嗤笑她女子舞刀弄棍粗鄙不堪時我都會嗓音甜蜜得誇贊她矯健英氣。
她的忠誠和喜歡度也從兩顆星慢慢漲到了三顆星。
這代表著友好的情誼,但是還不夠。
至少想要憑借這些情誼讓她背叛夫君,成為我的能臣,還遠遠不夠。
正當我想要打瞌睡時,金人就送來了枕頭。
“你說金人要求元都開放通商關卡,免去金人稅收,陛下同意了?”
沈喬的神色震撼,嗓音裡帶著不可置信。
內侍低眉垂眼的立在中堂,謙卑應是。
“前朝的大人希望您能勸一勸陛下。”
沈喬坐在主位上,慢慢露出一個苦笑,卻隻能無奈的答應。
咱們這位陛下一向獨斷專行,最不能接受別人駁斥自己的意見。
就連前朝的大人們都無力改變的事情,沈喬又有什麼辦法。
不過是說些忠言逆耳的話去觸陛下的霉頭罷了。
內侍走後。
沈喬猛的握緊手心,忿忿的斥了一句:“蠻夷安敢!”
金人自然是敢的。
他們特意挑著前朝和新朝政權交替的時間傳信。
就是篤定剛經歷過一場宮變的新帝為了安坐龍椅不敢再動幹戈。
開放對金人的通商關卡既是威脅也是試探。
今日謝殊為了安穩開通關卡免去賦稅。
明日金人就會產生更大的欲望。
一步退,步步退。
所有人都能看明白的一點謝殊自然也能。
但他卻仍然答應了金人。
不等沈喬勸說謝殊。
前朝就傳來了沈將軍入獄的消息。
謝殊準備答應金人提出的要求後沈將軍跪請帶兵駐守邊防。
威懾金人。
老淚縱橫,言辭激烈。
被處以忤逆天子的罪名拉了下去。
謝殊下朝後沒進後宮直接回了養心殿。
6
梅子時節,細雨不斷。
我將手中的竹骨傘移到沈喬頭頂。
她筆直的跪在養心殿門口。
橙色的光芒中摻雜著濃鬱的灰白和湖藍。
這代表對謝殊的失望和對父親的疼惜。
謝殊身邊的大太監李密一路躬身小跑到沈喬身邊。
苦聲勸慰:“陛下這會子政務繁忙,不得見,娘娘還是請回吧!”
我垂下眼睫,攙扶起緊咬唇瓣的沈喬回宮。
漫天的雨幕裡輕聲的問她:“你說那龍椅,男人坐得,女人可坐得?”
沈喬握在我手臂上的五指驀然收攏。
帶來鮮明的痛意。
我揚了揚眉聲音堅定:“我知你自幼習得兵書,有一身的好武藝,倘若我有意稱帝,你可願意成為我的開國將軍?”
一息,兩息…
我終於等到了那一聲好。
橙色的光芒邊緣亮起濃濃的金邊。
回到承暉殿後我將手中的密信遞給如意。
“我知道你是姬明常的人,不論你用什麼辦法,酉時之前將它送到姬明常的案頭。”
你是要一個守著一個國將不國的空殼。
還是輔助大周遺珠登上帝位,挽回這一切。
次日姬明常做出了選擇。
聯合眾臣上書勸諫保下了身處牢獄奄奄一息的沈將軍。
謝殊被群臣上書不得已釋放了沈將軍。
臉上神色陰沉。
“朕是天子,竟然也會被人脅迫。”
他一手握住我的下颌。
溫熱的吐息落在我的兩頰。
“你說,這些人是不是該S?”
不需要我的回答。
謝殊轉身招來內監:“讓皇後來承暉殿伴駕。”
沈喬來的很快。
謝殊神色陰沉的坐在主位上。
輕佻的指了指面前的葡萄:“有勞皇後了。”
等沈喬斂眉將汁水豐沛的葡萄遞到謝殊唇邊時。
他卻伸手扯過了沈喬的手指。
摩挲了兩下便嗤笑著開口:“皇後指節粗糙,好似樹根盤踞,讓人觸之生痛。”
等沈喬沉默的收回手掌。
謝殊又一把將我扯入懷中,揉捏著我的掌心調笑道:“憐兒的一雙手柔弱無骨,讓朕甚是憐愛。”
不能對前朝的官員發作便跑到後宮對著妻眷撒火。
真是好大的本事。
我言笑晏晏的抽回手掌。
“陛下說笑了,皇後娘娘使得一手好劍,英姿颯爽,妾以為娘娘手上的疤痕就好似將軍身上的勳章,亦是一種榮耀。”
沈喬靜靜地看了我一眼,露出一個一閃即逝的淺淡笑意。
謝殊聞言沒有動怒,隻是嗤笑一聲不屑地開口:“女人怎麼能和將軍相提並論。”
7
大概是不滿我的言語忤逆。
謝殊從民間挑選了一名女子。
日日帶在身邊,寵愛非常。
甚至親自給那名女子擬定了封號熹。
意喻往事暗沉不可追,來日之路光明燦爛。
熹嫔的眉眼間溫馴而順從。
看向我和沈喬時卻帶著隱晦的得意。
她屈身行了禮,在玫瑰椅上落座。
她拿著月白帕子輕掩嘴角,嗓音也是嬌嬌柔柔的。
“妾這幾日睡的太晚,來的遲了,請姐姐們見諒。”
我瞥了眼這位熹嫔眼含春意,神色滋潤的模樣,言笑晏晏的開口:“熹嫔妹妹言重了。”
熹美人卻眨了眨眼睛看向坐在主位的沈喬。
“妾聽陛下說娘娘英氣非常,使得一手好劍,便是男人也拍馬不及。”
沈喬沉默的看向這位新進宮又備受恩寵的美人。
這位美人露出一個討喜的笑容讓身後的宮女呈上一枚精致的白玉瓶。
聲音裡帶著蜜意:“妾老家有嫩膚的密藥,今日特意帶來獻給皇後,願娘娘的肌膚早日恢復女子的光潔,日後也好常伴聖駕。”
白玉瓶呈到沈喬跟前時,長春殿裡的教習嬤嬤並沒有伸手去接。
嚴肅著一張老臉走到熹美人的面前。
毫不猶豫的扇下一掌。
清脆的掌聲在殿裡響起。
教習嬤嬤的聲音冷漠:“這一掌是教美人知道宮中不得妄議帝後。”
不等熹美人和周身的宮女反應過來又是一掌落下。
“這一掌是教美人知道宮外的密藥未經檢驗不得呈於娘娘身前。”
兩巴掌打得這位美人雙頰紅腫,涕泗橫流。
我指了指熹美人慌亂離開的背影:“咱們這位陛下是個憐香惜玉的人。”
沈喬隻是淡淡的飲了一口茶:“隨他。”
對於這位陛下,她早就沒有期待了。
果不其然當晚謝殊去了長春殿最後又是鬧得不歡而散。
金人的使者在驛館裡被好生招待了月餘。
準備帶著謝殊的旨意返金時卻被城門口的守備攔下。
當場搜出馬車裡被裝在箱中的熹嫔。
熹嫔僅著月白裡衣,被白綢封了口,哭的梨花帶雨沾湿了裡衣。
金人被扣押在驛站裡。
前朝聯名上書要求嚴懲金人以儆效尤。
謝殊卻遲遲不曾表態。
戰戰兢兢的金人使者又故態復萌囂張跋扈起來。
像是篤定新帝不敢在這個時間點得罪金人。
將梳妝鏡下壓著的密信放到燭火上燃燒殆盡。
我乘著步撵一路趕到元香殿時謝殊正在同新入宮的美人玩樂。
衣襟大敞,臉色燻紅,已經醉的不省人事。
我走到他面前靜靜地看著這個竊了大周又肆意揮霍的新帝。
冷淡的問他:“還記得蘇祁嗎?”
聽到舊帝的名字謝殊猛然抬頭看向我。
當初謝殊為了坐上龍椅。
發動宮變逼S了蘇祁。
又在蘇祁S後將我帶在身邊。
讓我親眼看著他將我的兄弟姐妹們屠戮殆盡。
暗紅的血液從明黃的袞服中慢慢滲透出來。
滿室血腥氣息中謝殊抬起我的下颌。
聲音含笑:“孤的後宮中還缺一隻漂亮的金絲雀。”
我從懷袖中取出匕首。
對上謝殊不可置信的神情慢慢露出一個微笑。
“你說這龍椅男人坐得,女人可坐得。”
他像是陡然酒氣散去大半。
陰沉著臉色就要來掐我的脖頸。
我沉靜的將匕首一把捅進他心髒的位置。
這是沈喬教給我的手法。
確保可以一擊斃命。
謝殊奮力的掙扎導致匕首刺偏了位置。
在我被掐住脖頸快要窒息時一支利劍從宮門外而來呼嘯著刺穿了謝殊的手掌。
謝殊失力松開我時。
我被人從身後扶住腰身。
沈喬的聲音隱含擔憂:“小心。”
暗紅色的血液不停從明黃色的袞服中滲透出。
謝殊捂著血流不止的手掌狠厲的眸光在我和沈喬的身上來回打量。
最終定定的落在沈喬身上。
“朕待你不薄,給了你中宮皇後的尊榮。”
沈喬的神色仍是淡淡。
“陛下忌憚我父親手中的兵權,將我強娶進宮又嫌棄我是個舞刀弄棍的粗鄙之人,就連新入宮的美人都毫不在意的嗤笑我,這就是所謂的尊榮。”
“陛下自始至終都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做這個皇後。”
謝殊艱難的喘息著像是不明白一樣的看向我。
“你不過…是個女人。”
“自古以來…從來…沒有女人…稱帝…的先例,女人愚蠢…怎麼能…執掌江山!”
我沉靜的將匕首抽出。
看著他臉上的神情由不屑變得痛苦而驚慌。
“那就由我始。”
大周最後一個皇帝,也是最後一個男皇帝。
不甘的S在了血泊中。
不過片刻。
滿室的血腥就被訓練有素的宮人迅速的清洗幹淨。
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
我扔下手中的匕首。
靜靜地感受著胸腔中流淌的顫慄和激動。
沈喬跪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