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徵蓬萬裏覓歸雁
4003

朝廷下令,誅S所有穿越者。


 


已與土著成親的,可網開一面。


 


我就是蕭然選中的“土著”。


 


後來,穿越聯盟造反成功,蕭然迫不及待丟給我一紙休書。


 


還罵我卑賤、汙我名譽、騙我至寶。


 


我失望心S。


 


穿越聯盟攻無不克,官員百姓搖尾乞憐。


 


唯有朔方軍負隅頑抗,妄圖用血肉之軀,抵抗鋼鐵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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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衝入大將軍營帳,問他:


 


“你要不要跟我回現代?”


 


1


 


穿越聯盟俘虜了天子,帶著大炮S過來了。


 


朔方城,不戰而降。


 


蕭然一夜未歸,我心急如焚。


 


卻不料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休妻。


 


“我是聯盟高等公民,你是封建愚昧罪奴。你配不上我。”


 


我心髒鈍痛:“當初是你跪在我門前求娶……”


 


“那算緊急避險!”蕭然惱羞成怒,又鄙夷嗤笑,“算了,你也聽不懂什麼叫緊急避險。快快籤字畫押,別耽誤我的正事!”


 


蓋了官府印章的休書上,大喇喇地寫著“孟氏不貞”的字樣。


 


我不服,出言質問。


 


蕭然不肯看我,眼裡卻壓抑著極端的憤怒,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


 


“你每月都往軍營去,有時幾日也不回來,誰不知道軍卒多好色?每次跟你躺在同一張床上,我都覺得惡心。”


 


我驀地捏皺了休書。


 


突然覺得自己大錯特錯。


 


我原以為,蕭然擁有現代思想,會理解我為軍卒們寫家書的行為。


 


沒想到,他和外面的人一樣,將我看得放蕩、骯髒。


 


不是我配不上他。


 


是他配不上我!


 


我籤好休書,扔回他臉上:“滾!”


 


蕭然疊好休書,揣進兜裡,目光卻落在我身後,滿滿一匣子的書信上。


 


那時我代朔方將士寫下的家書。


 


原本該今日送去郵驛,可穿越聯盟剛剛抵達,城中風聲鶴唳,我不敢出門。


 


“這些信裡恐怕會夾帶密語,都燒了!”


 


蕭然一揮手,跟著他回來的兩名聯盟軍立刻搶走了匣子。


 


我衝過去,卻被蕭然緊緊箍在懷裡,任我對他拳打腳踢,他也不肯松手。


 


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劃燃火柴。


 


頃刻間,便燒毀了戍邊將士對親人的思念。


 


2


 


待所有家書化作灰燼,蕭然才松手。


 


我陡然轉身,狠狠往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聯盟軍突然抽出燧發槍,蕭然卻一把將我推入書房。


 


“孟歸雁,你皮又痒了是不是?”


 


蕭然將皮鞭抽得啪啪響。


 


砚臺、筆洗、油燈,以及蕭然特意為我折回的紅梅砸了滿地。


 


我站在牆角大氣都不敢出。


 


我沒想到一向溫柔的蕭然,會有這樣暴戾的一面。


 


他讓我感覺陌生。


 


“你祖父是坑害百姓的佞臣,你身上流著罪惡的血,肩上還烙著奴隸印記,你比土著乞丐都要低賤。穿越聯盟高於一切,你連給我擦鞋都不配,怎麼敢對我動手!”


 


啪!


 


鞭尾掃到我的臉。


 


聯盟軍勸蕭然快些,別耽誤了開會。


 


“你雖遠在朔方,可聯盟裡好幾個大美女都對你感興趣,尤其是總指揮的妹妹……”


 


他倆說著恭維的話,仿佛下一刻,蕭然就要成為聯盟軍的二把手。


 


我捂著火辣辣的臉,瞬間明白過來。


 


原來,他這樣著急休妻,是為了迎娶白富美。


 


我譏諷道:“你與我成婚兩年,沒有為聯盟立下任何功勞,憑什麼以為能一步登天?”


 


蕭然臉色陰沉,像是被我戳到痛處。


 


聯盟軍卻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大笑著說:“誰說沒有?火藥的配方就是蕭兄弟送出去的!”


 


我不信。


 


當年朝廷追S穿越者,隻對已與土著婚配的穿越者網開一面。


 


可依舊派了人嚴密監視。


 


蕭然不可能與其他穿越者有聯絡!


 


冷風起,卷起家書的灰燼。


 


一個念頭在我腦中炸開,霎時毛骨悚然。


 


是我促成了火藥的問世!


 


是我害S了那麼多無辜的人……


 


3


 


難怪蕭然說,家書裡面可能夾帶密語。


 


因為他就曾在其中夾帶!


 


而我茫然不知,反而開心地將家書送去郵驛,懷著美好的憧憬,希望它們能順利抵達將士們思日夜想的親人手中。


 


我隻想給他們帶去安慰。


 


卻害得無數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強烈的自責席卷全身。


 


一瞬間,我看見無數冤魂朝我撲來。


 


他們悽厲地質問我,為什麼要做幫兇,為什麼要害S他們?


 


口中泛出腥甜,我一口血噴出來,濺了蕭然滿身。


 


蕭然嫌棄地皺了皺眉,張口似乎想罵我,卻終究沒有罵出來。


 


他與兩名聯盟軍騎馬離去,我追到門外時,剛好看見他回頭看我。


 


突然一陣風雪飄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兩天後,聯盟軍讓所有人去觀刑。


 


朔方的大小官員被推上高臺。


 


兩日前主動投降的刺史噗通跪下。


 


“求聯盟軍善待百姓!”


 


我站在人群裡,心口像堵了一塊大石頭。


 


蕭然說我是罪奴,但其實我已經脫籍成了良民,隻是肩頭的烙印無法祛除而已。


 


三年前,刺史親手將良籍文書交給我。


 


“朝廷人人皆知,恩師是被誣陷的,我為了家小不敢直犯天顏,能為恩師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願你平安康樂,百歲無憂。”


 


刺史愧疚難當。


 


可若非為祖父翻案,他豈會被貶到朔方來?


 


砰!


 


蕭然舉著燧發槍,洞穿了刺史的心髒。


 


炸開的子彈裡,有我一分力。


 


4


 


聯盟軍反抗之前,刺史派人跟我說,丞相得知他將朔方治理的很好,要調他去雍州。


 


調令已經送達,下個月就啟程。


 


刺史問我,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走。


 


差一點,他就可以避開這場災禍。


 


聯盟軍歡呼著“為民除害”,百姓們臉上卻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


 


隻有深深的恐懼。


 


蕭然的目光掃過眾人,看見我時,不悅地皺了皺眉。


 


我連忙衝開人群追過去,求他讓我替刺史收屍。


 


“把你貼身的銅錢給我,我就帶你去領屍體。”


 


我下意識捂住胸口。


 


這枚銅錢,是穿越古今的鑰匙!


 


蕭然玩味地笑了笑:“聯盟在找十年前京中城隍廟發放的平安銅錢,你若不想被扒光了衣服任人查驗,最好現在給我!”


 


“城隍發了數萬錢,何必貪我這一枚?”


 


蕭然的臉色不太好看,語氣更加冰涼:“都熔成彈殼了。”


 


我解開衣領,拿出穿了紅繩的銅錢。


 


錢上有字。


 


正面:無涉因果。


 


背面:往來平安。


 


蕭然摩挲著它,不知在想什麼。


 


我催促後,他才帶著我到了城外。


 


城外居然也搭了一個臺子。


 


幾個聯盟軍回憶著學生時代學過的文章——《藥》。


 


“那幾個社會學的人,居然想在封建社會重現‘人血饅頭’。”


 


“古人愚昧、從眾,根本就是一群未開化的畜生,哪有什麼人性可以研究?”


 


我心道不好,連忙往人堆裡跑去。


 


前面人頭攢動,根本看不清。


 


我用力推開一個人,即將靠近被簇擁的高臺時,倏地被人捂住了眼睛。


 


即便什麼也沒看見,我依舊被濃烈的血腥燻得胃裡翻騰。


 


然後,我被粗暴地拖了出去。


 


狠狠丟在一堆雪裡。


 


冰涼的雪讓我瞬間清醒。


 


蕭然根本不想讓我為刺史收殓。


 


他隻是為了騙我的銅錢!


 


5


 


聯盟軍派人來找蕭然回去開會。


 


一人見我倒在雪裡,下意識伸手來扶。


 


另一位攔住,鄙夷地說:“聽說她悄悄做軍妓,小心有病毒。”


 


蕭然登時氣紅了臉。


 


她們嫌棄我有病,也是在嫌棄蕭然。


 


我心中冷笑,拔腿就往朔方軍營的方向跑。


 


聽說朔方軍寧S不降。


 


可我剛跑兩步,就被蕭然拽住了後領。


 


“去哪兒?”


 


“你管不著!”


 


“大戰在即,我絕不允許你擾亂大局。”


 


蕭然說罷,吩咐人將我關了起來。


 


黑洞洞的屋子像巨大的棺材。


 


不久,門外來了人,商量著要如何S了我,又不被蕭然察覺。


 


“我對他有大恩,除非主動尋S,不然你們背後的主子必會被遷怒!”


 


“你難道肯自盡?”


 


有戲!


 


“聽說你們要攻打朔方軍,不若送我過去。告訴蕭然,我寧S思軍漢,不戀蕭郎恩。再大的恩情,如此也就消磨了。”


 


門外的人笑起來:“你還是想活?”


 


“難道你不想活?你們長在法制社會,卻手染鮮血,夜裡真能安睡?”


 


門外是長久的沉默。


 


一個時辰後,我走在去往軍營的荒野上。


 


無數流民拖家帶口奔去城裡。


 


他們是軍營附近的百姓,也曾託我給遠方的親人寫過書信。


 


大炮在他們眼裡,是不可抵抗的神罰。


 


穿越聯盟坑S了投降的幽州軍,朔方軍不管是戰還是降,都隻有一個結果。


 


——S。


 


“孟娘子,跟我們走吧。”


 


我望著茫茫飛雪,搖了搖頭。


 


“我要去找大將軍。”


 


6


 


我逆著人流,奔向必S之地。


 


去歲冬,我染了重症。


 


城裡的郎中因我與穿越者成親,無人肯為我治病,就連藥鋪也不賣藥給我。


 


是蕭然背著我,迎著一路風雪到了朔方軍營外,磕破了頭,才求得小卒通稟,見到了大將軍。


 


我醒後,蕭然抱著我落下淚來。


 


“阿雁,不要再生病了。”


 


我以為他心疼我。


 


如今想來,他是怕我S了,被金吾衛抓住砍頭。


 


他不帶我去找刺史,就是因為專S穿越者的金吾衛住在刺史府。


 


這條路我分明走了無數次,卻偏偏想起蕭然唯一陪我走過的那次。


 


我幾日前剛來過,門口的小卒還認得我。


 


上次,他興衝衝地請我給他尚未出世的孩兒取名。


 


這次,卻滿面悲戚,讓我回城裡去,別來送S。


 


我沒有回答。


 


徑直衝入了大將軍的營帳。


 


他面前擺著輿圖,圖上放滿了石塊。


 


隻有他面前一小點空著。


 


那裡,代表朔方軍。


 


也代表著土著最後的政權。


 


“你要不要跟我回現代?”


 


虞徵蓬眼神凌厲,猛地將我往他面前拽,壓著嗓子怒喝:“你瘋了?如今軍中人人痛恨穿越者,恨不得吃起肉寢其皮!”


 


我和蕭然他們不一樣。


 


他們是身穿,我是魂穿。


 


我穿來時,年僅七歲的原主在流放中途高熱而S。


 


再睜眼,手中多了一枚銅錢。


 


那是開啟穿越通道的鑰匙。


 


而我,可以通過它,從古代帶回一個人。


 


這是我的任務。


 


穿越者遍地開花的時候,我做了一枚假的。


 


如今,假貨給了蕭然。


 


我將銅錢放在他眼前,引誘著:“我們的國家沒有戰爭,百姓富足,你可以活得很好。”


 


“你還可以……跟我成親。”


 


虞徵蓬慢慢放開我,目光移向別處,呼吸沉重。


 


“阿雁,我再不是一心想娶你的校尉了。”


 


7


 


我隨家人流放到朔方,起初被安排到了軍營洗衣。


 


因是罪奴,每日隻有一餐。


 


我實在餓得很,便想去偷糧食,意外聽見有軍漢感嘆外面代寫書信很貴,且讀書人大多嫌棄他們背著人命,有時連話也搭不上。


 


我盯著他手裡的小半張餅,咽了咽口水。


 


“我會寫信。”


 


那日起,我以此為業,十年不息。


 


十三歲那年,虞徵蓬也流放到了朔方。


 


他攢了很久的錢,想找我寫信,可惜錢被搶了,他也被打得鼻青臉腫。


 


施暴者踩著他的手指獰笑:“想要錢?不如去南風館賣笑,你這模樣若是能扮一扮,也是個虞姬。”


 


他們還威脅我,不許我幫虞徵蓬寫信。


 


等他們離開,虞徵蓬才一點點爬到我面前,滿是鮮血的手抓住了我的鞋尖。


 


他仰頭看著我,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全是哀求。


 


我心軟了。


 


不僅替他寫了信,還幫他付了郵驛的錢。


 


半年後,他收到回信。


 


他的娘親S了。


 


S在家書寄回去之前。


 


回信的人已經替他將家書燒給了他娘。


 


我幫他讀完信時,他早已淚流滿面。


 


“阿雁,我錯了嗎?我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們調戲我娘?早知如此,我當日就該直接S了他們!”


 


“去建功立業吧,罪奴是沒辦法報仇的。”


 


我及笄那年,祖父的學生調任朔方為刺史。


 


我還於良籍,虞徵蓬做了校尉。


 


他一有空就來尋我,雖什麼也沒說,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他想娶我。


 


可當他帶著聘禮去我家時,我卻正與蕭然拜堂。


 


8


 


虞徵蓬帶著一車的聘禮,衝開了人群。


 


他特意換了一身新衣,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還帶了冠。


 


意氣風發。


 


可站在院子裡時,卻突然被定住。


 


圍觀者起哄,說虞徵蓬是來搶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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