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癡女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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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救瀕S的祁慕言,我服下了痴女蠱。


 


這蠱能讓兩個相愛的人同命共生,直到白首。


 


但若男子變心,女子將飽嘗噬心蝕骨之痛,而後暴S。


 


我告知祁慕言後,他緊緊地將我擁進懷裡,發誓他愛我至S不渝,永不變心。


 


可是後來,他那成為苗疆聖女的青梅竹馬回來了。


 


我望著青梅那和我三分像的面龐,心裡不是滋味。


 


他的目光也追隨著青梅,不再移開。


 


蠱蟲開始發作,我承受著日漸加重的噬骨之痛,嘔血不止,形容枯槁,日漸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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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祁慕言對我越來越厭惡:


 


“你以為我真的信了你那所謂痴女蠱救了我的說法?”


 


“你以往說那些,我隻當是夫妻間的情話。如今你倒是演得起勁,你這番挾恩圖報,邀寵博愛,實在是令人厭惡。”


 


我這才知道,原來他從未相信過我。


 


如今,我在他心目中更是一個用盡手段爭寵的跳梁小醜。


 


1


 


祁慕言這話的意思,是他受了蒙騙與委屈,曾經不與我計較,我便應該知足。


 


如今是我不知收斂,得寸進尺。


 


他不相信我吃了痴女蠱。


 


因為痴女蠱是南域苗疆的古老秘術,當世煉成此蠱者世間僅有一人,還早已身故。


 


而我,一個從小在江南長大的漁女,不可能有此秘蠱。


 


這些是他那去苗疆學蠱歸來的青梅司凌霜告訴他的。


 


她是祁慕言父親老友的女兒,兒時父母雙亡,隻身前來投靠。


 


祁府將她當大小姐一樣養著,她與祁慕言年齡相當,一同度過了青蔥時光。


 


她從南疆歸來那日,一身烈焰紅衣,騎著白馬從遠處颯沓而來。


 


我和祁慕言一起去接的她,看清楚她臉的那一剎那,我便怔愣在當場。


 


我與她的臉龐竟有三分相像。


 


那祁慕言對我的情意中,是否摻雜了幾分對這位姑娘的愛戀呢?


 


我心情復雜地望向祁慕言。


 


可祁慕言的目光已被那一抹灼熱的紅所吸引。


 


從此,似乎就移不開了。


 


我思緒飄至此處,一口血嘔出來。


 


還沒來得及擦掉,司凌霜就踏進了我的房門。


 


“婉寧妹妹的身體還沒好嗎?”她面帶擔憂之色,“可我診著她體內確實沒有蠱毒的痕跡啊,唉,看來是我學藝不精。”


 


祁慕言的氣還沒消,說出的話很不給我面子:


 


“凌霜你莫要自謙了,你在南疆學蠱十年,因天賦高蠱術強,被封為蠱域聖女,甚至是第一個得此封號的外族人。”


 


“而我的娘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會藏在深閨繡些花鳥魚蟲,你說,我該信誰的?”


 


自然是信她的。


 


我們七年同床共枕,不及十年未見的故人值得信任。


 


故人一句話。


 


他便認定了這一切都是我蓄意欺騙,挾恩圖報,恬不知恥。


 


祁慕言將一張手帕丟在我面前,示意我擦掉血跡:“收起你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不要再在面前我演了!”


 


“慕言你別這樣說。”司凌霜為我說話。


 


轉過頭來寬慰我:“我在南疆生活數年,除了學得本領,還領略到了南疆女子縱馬江湖,暢遊天地,快意恩仇的豪情。”


 


“妹妹,聽我一句勸,女子該有自己的事業和天地,這樣就不會隻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整日琢磨些讓男人注意你的手段。”


 


我什麼都沒說,便坐實了演戲爭寵的名頭。


 


祁慕言瞥了我一眼,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怎能聽得懂你這番話中的深意。”說完便拉著司凌霜走開了。


 


2


 


我撿起他丟下的手帕,那上面繡著兩隻歪七扭八的燕子。


 


那是我婚後初學女工時,繡的第一個帕子,我繡了拆,拆了繡,費盡心思,最後的成品卻仍然十分蹩腳。


 


祁慕言看到後直接笑出聲來:“娘子你繡的,這是烏鴉嗎?”


 


我羞極,連忙將帕子藏到身後:“這是燕子!原本是要送給你的,你笑我,我不送了!”


 


“娘子繡的,怎樣我都喜歡。”他將帕子捧在眼前細看,讀起上面的詩句,“燕子雙飛來又去,紗窗幾度春光暮。”


 


“娘子,願我們如同這雙飛燕一般,一同度過所有日暮,攜手終老,白首同歸。”


 


他握緊我的手,發現了我手上因笨拙扎下的針孔,上面滲出絲絲點點的血跡。


 


他十分緊張,立刻要去尋郎中為我包扎。


 


還沒到醫館,那針孔就結痂了,我笑他小題大做。


 


如今,我能熟練地繡出各種紋樣,他卻說我隻知深閨繡花鳥。


 


我嘔了一手帕的血,他也不在乎了。


 


終究是,勞燕分飛。


 


3


 


身上的痛楚不是假的,時時刻刻提醒著我,祁慕言不愛我了。


 


傷春悲秋沒有用,留在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身邊也沒有意義。


 


可是想離開,卻也由不得我。


 


痴女蠱自有其奧妙。


 


其分為雌蠱與雄蠱。


 


若一對愛侶中,男子有性命之憂。


 


那麼女子服下雄蠱,男子服下雌蠱,男子便可以與女子同享壽元。


 


若兩人相愛一生,那麼這蠱便能佑護兩人直至自然終老,對兩人命格沒有任何損害。


 


若女子先變心,那麼男子便會延續原本的進程走向S亡。


 


若男子先變心,那麼女子將會背負男子原本的命運,代替他去S,S前還要承擔千百倍的痛楚和折磨。


 


而且此時女子也不能遠離這負心男子,隻要離開對方超過十公裡的距離,便會立即暴斃而亡。


 


即便此時女子不再愛這個負心男子,也沒用了。


 


她要為曾經自負的愛戀付出代價。


 


要近距離地、眼睜睜地、活生生地煎熬著,看著那個你曾經願意付出生命去拯救的人,不愛你了。


 


痛苦、折磨、誅心、直到S亡將你解救。


 


我娘S之前天人交戰了一番,最終還是將這蠱傳給了我。


 


並對我說,這蠱,對女子來說就是一個豪賭。


 


賭對了,能救了你的真心愛人,錦上添花。


 


若女子先不愛了,及時抽身,對自己也沒有損傷。


 


一旦賭錯,便是萬劫不復,如墮無間。


 


她殷切囑託,若不能確定對方是那個對的人,切不可用!


 


寧願自私一些,也不要受到傷害。


 


我曾認定祁慕言是值得我賭的人。


 


如今,一敗塗地。


 


4


 


初遇時,我是父母雙亡的孤伶漁女,他是一貧如洗的酒樓跑堂。


 


兩個窮苦少年人相遇、相知、相愛。


 


可有一日,他突然抽搐不止,倒地不起,怎麼叫也叫不醒。


 


人群中衝出來幾個人,手腳並用將他抬走了,一轉眼便沒了蹤影。


 


我被接到祁家才知道,他是那酒樓的少東家,一時興起扮起小二,遇到送魚的我。


 


一見鍾情,將錯就錯開始了一段愛戀。


 


祁家是江南浔州的富豪巨賈,整個浔州的大半田產鋪子,都是祁家的。


 


而祁慕言是祁家備受寵愛的幼子。


 


他兒時被歹人所擄,交了巨額贖金後,歹人按照約定將人狀似完好地放了回來。


 


卻在他身上下了一種名為冥魂蠱的蠱毒。


 


這蠱毒陰狠至極,未發作時,中毒者與常人無異,可一旦毒發,便如同幽冥索命,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接奪人性命。


 


祁慕言被放回來時,正巧家中住著一位雲遊高人,他們才獲知這一切。


 


他父母從此派幾個家丁在他外出時跟隨著,以防他突然毒發。


 


後來便有了那日在街頭的一幕。


 


如今十幾日過去,他家人也已無計可施,眼看著他癱倒在床上,神志不清,奄奄一息。


 


嘴裡含含糊糊一直叫著我的名字,他家人才把我接來,讓他見我最後一眼,了了心願。


 


我見到他後,隻覺得心疼不已,滿是憐愛,早已無心怪罪他的欺瞞。


 


思忖片刻後,我悄悄讓他服下了痴女蠱雌蠱,我自己服下了雄蠱。


 


他果然悠悠轉醒,保住了性命。


 


我沒敢告訴眾人真相,擔心他們以為我是妖女,引禍上身。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個奇跡。


 


祁慕言恢復後,便央媒上門,求娶於我。


 


華服金冕,八抬大轎,披紅掛彩,十裡儀仗,他騎著高頭大馬,將我娶進了門。


 


那時,我以為我賭對了,以為我們往後的時光都會同那日一般鮮花著錦,幸福滿溢。


 


新婚之夜,情正濃時,我將痴女蠱的真相告訴了他。


 


“我擔心,你知道我也會蠱術後,以為我是妖女,嫌棄我。”


 


他緊緊地抱著我,聲音中滿含著心疼與我說不清的興奮:


 


“娘子,我怎麼會嫌棄你?你舍得拿命救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得婦如此,我何其有幸。”


 


“娘子賭上了全部,我定不會讓娘子賭輸。若我負了娘子,就讓我被十倍冥魂蠱之痛折磨而S。”


 


我連忙捂住他的嘴,他那日的慘狀我歷歷在目,怎舍得他承受十倍的痛苦?


 


即便隻是說說。


 


可如今我痛在他面前,他也不在乎。


 


他負了我,承受十倍百倍痛苦的卻是我。


 


5


 


這一次發作,我在床上修養了好幾日才好轉些。


 


思緒翻來覆去,攪了好幾圈之後,我神思反而清明起來。


 


我不能坐以待斃,我得想辦法解蠱。


 


娘說過,這巫蠱之術,遵循天地萬物,相生相克的原理。


 


痴女蠱定然也逃不脫這個原理。


 


我要找到克制痴女蠱之物。


 


什麼東西能克制痴女蠱呢……


 


還沒想出個眉目,我的貼身丫鬟芸兒急匆匆跑進來:“夫人,小青……小青被吃了!”


 


我撐起身子跑到院子裡,看見司凌霜的貓雲奴正在進食一條青色的小蛇,吃得咔咔作響,滿臉血腥。


 


我趕緊從貓嘴裡搶下剩下的一截蛇尾,手上被貓撓了好幾道爪痕。


 


它還不罷休,渾身炸毛,高弓起背,衝著我哈氣尖叫,似乎要吃了我。


 


“雲奴”,司凌霜走過來,抱起貓,放在懷裡輕拍撫慰。


 


“妹妹你莫要怪罪,雲奴是受了驚嚇才這般的,不是故意兇妹妹的。”


 


祁慕言跟在她身後,聽了這話便責怪我:“婉寧,你怎麼這般不懂事,去招惹一隻貓?”


 


明明是貓先吃了我的蛇,嘴上還有血跡呢,被害者的屍體還有半截沒消滅呢。


 


祁慕言是眼瞎的不成?


 


我開口爭辯:“是它先吃了小青!”


 


“動物間有自己的捕食規則,不適合作為獵物的,不會主動去招惹。”


 


“雲奴是一隻家貓,斷不敢去招惹你那有劇毒的竹葉青,它定是無奈反擊才會如此。”


 


祁慕言站在司凌霜身前,話都替她說了。


 


“別的貓不會,但是貓蠱可以,它以人的意願行事,並不完全遵循動物本性,而且它也不怕普通蛇毒。”


 


司凌霜眸中閃過一絲震驚之色,她沒想到我能看出雲奴是個貓蠱。


 


“妹妹既然認定了是雲奴害S的小青,那就讓雲奴給小青賠命。”司凌霜眼中含著淚,臉上掛滿了不舍,手上作勢要掐S雲奴,卻遲遲下不去。


 


祁慕言見她那副可憐樣,揮手擋住了。


 


“夠了!賠什麼命,婉寧,你就舍得這麼一個生靈葬送在你眼前?”


 


那我的小青便不是生靈了嗎?


 


“那個小青,我早就看不慣了,你一個婦道人家,偏偏要養著一條毒蛇。”


 


“人擇寵以契性情,你也不怕別人說闲話,說你同蛇一般陰毒狡詐。”


 


別人說闲話?


 


恐怕是你祁慕言這麼想的吧。


 


我看著這兩個人在我面前演雙簧,閉嘴不言了。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既然相公都這麼說了,我還有什麼資格追究呢?”


 


“兩位請吧,我身體抱恙,要歇息了。”


 


“婉寧!”祁慕言看我這副樣子,突然覺得心中一陣異樣,卻沒弄明白那感覺是怎麼回事。


 


隻認為是我在作怪讓他心煩:“你還要將這個當說辭到什麼時候?”


 


“你以前整日打漁,在漁船上風吹日曬不見你叫苦,怎麼現在就成了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子了?你演了我也不會信。”


 


對啊,我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呢?


 


祁慕言,我早就跟你說過的呀,隻是你不相信。


 


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我不理他們,轉頭回了屋。


 


剛成婚時,我忐忑地將小青拿給祁慕言看。


 


擔心他會嫌棄,畢竟誰家新娘子養一條毒蛇當寵物。


 


我跟他說,小青是一條有靈性的蛇,性情溫順,絕不會主動攻擊人的。


 


他說自己不怕,娘子說它溫順它便肯定溫順,娘子說什麼他都信。


 


他還說,娘子好看,連蛇也眉清目秀的。


 


這麼多年,小青確實從沒咬過人,闖過禍,他都是看在眼裡的。


 


曾經愛屋及烏。


 


如今新人勝舊人。


 


那麼舊人的寵物也變得可憎起來。


 


6


 


我將小青葬在了我自己培植的萬草園之中,天天陪著我。


 


自從蠱毒發作後,除了在床上躺著修養的時間,其餘時候我都泡在萬草園中。


 


這園子,是我自己墾的。


 


前些年,我和祁慕言要了祁宅偏僻處的一大塊園地。


 


築起了園子,在其中培植、養育了許多的珍異草藥和奇蟲怪毒。


 


這些,都是制藥、練蠱的材料。


 


這是我從我娘那裡學習的手藝,也是我打發闲暇時間的愛好。


 


這些蟲、草生於大江南北,種苗和幼蟲都極其難尋,是祁慕言踏遍萬裡為我搜集而來的。


 


他說,隻要我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摘下來送給我。


 


我又何須他摘月亮呢?這些蟲草亦是我研究解冥魂蠱毒所用。


 


痴女蠱雖救了他的命,但冥魂蠱仍在他體內,不知道日後還會不會發作。


 


所以我更加樂此不疲地鑽研這些東西。


 


很多蟲草並不適應此地的土壤和氣候,很難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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