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讓對鎮國公府懷恨在心的攝政王不能輕舉妄動,也讓隨時想要進犯大盛的燕國軍隊有所忌憚。
我吐出一口濁氣,翻到最上頭嶄新的密信,忍不住想要諷刺地嗤笑起來。
當今的攝政王不僅昏庸無道,還愚蠢至極!
他為了自己的野心,竟然再一次和燕國合作,要求找到早已失蹤多年的皇太子,除去後患。
他也不想想,大盛沒了國君,若是燕國發現所謂的密令是假,隻怕不日軍隊就會踏平大盛的京城,他那個攝政王的位置,又能坐多久?
想到此,我卻想起上一世被傅砚之圍S的場景。那時傅砚之處心積慮地獲取我的信任,便是想要知道密令的下落。
恐怕最後他們就確認了密令不存在,才撕破了偽裝。
國仇家恨澎湃地湧上心間,我面上的神色卻越發冷靜,將誊抄好的證據揣在懷中,把一切痕跡復原,確認毫無破綻後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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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得知一切,我必須查出藏在鎮國公府的細作,更要私下派人去尋找那位失蹤多年的皇太子,忙得焦頭爛額。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我的弟弟,溫逐塵就幹出了一件荒唐大事。
12
我和晚依前去找他時,他還在琴香館中醉生夢S。
將晚依留在館外,我倒沒有那些顧慮,帶著兩個侍衛,氣勢洶洶地上了樓。
自從爹娘離世,我知道溫逐塵日後是要繼承爹爹的爵位,便對他多有苛求。
畢竟,大盛的官場從來不亞於戰場,稍一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他雖不滿我對他的管教,這些年來也沒有過如此出格的行為。
聽下人說,前幾日他便待在府中毫無節制地酗酒,到了這個地界更放肆,醉酒後將柳侍讀家的大公子打成重傷,隻差一點那雙手就廢了。
我聽了更是怒火上湧,卷起鞭子敲了敲桌案,“溫逐塵,你到底在鬧什麼!”
埋首酣睡的溫逐塵被我驚醒,抬起頭來。
看見是我,那雙眼中的不滿幾乎要溢出來。
“你憑什麼管我!”
“自從爹娘S了,你就把我當成傀儡,這不許那不準!”
“溫尋安,你以為你是誰?”
我被他眼中的嫌惡刺痛,臉上的神情僵住,頓時語塞。
想了許久,我才垂眼看他:“溫逐塵。”
“你知道爹娘為何給你取這個名字嗎?”
他扭著頭,並不應我。
我隻好自己說下去:“逐塵、尋安。”
“爹娘隻是期望我們能夠平安康健,一生自由不受拘束。”
“你前兩年說要承爵,風風光光地娶心愛的女子,我便對你苛求許多。”
“可你要明白,我所願和爹娘並無不同,加官進爵,光耀門楣?這些都不必。隻要不違背律法,你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一切。”
話音落下,他仍舊用冷硬的背影對我。
這是我心中最真實的想法,我吐露出來,心中自認無愧。
臨出門前,我嘆道:“晚依還在館外等我們。”
溫逐塵淡漠的神色瞬間僵硬,眼中似乎有情緒掙扎,沉默了半晌,終於起身跟在我身後。
“可是遇到什麼失意的事?”下樓時我問他。
他臉上閃過一瞬的糾結,眼神閃爍,最後堅定又冷硬地說:“無事。”
13
他和晚依回了鎮國公府。
我難得出府一趟,便沿著集市漫無目的地闲逛。
街市上店鋪林立,人群熙攘,叫賣聲不絕於耳,各色吃食的香氣勾得人食指大動。
我隨著人潮走動,忽地就有一個半大的孩子不輕不重地撞到我腰間。
我剛想問他可撞疼了,這小孩卻扭頭,像一條滑溜的魚一樣鑽進人群,不見了。
低頭看著空蕩蕩的腰間,我哭笑不得地提起腳步追上去。
拐過了好幾條幽暗的小巷和偏僻的小路,那小孩終於停在了一個S胡同前。
“可還要跑?”我挑起眉頭問他。
“我不跑了還不行嗎!”
“你明明穿那麼好的衣裳,我就搶了你一個錢袋,你追著我撵了八條街!”小孩臉色憤恨,手一揚,狠很地把我的錢袋扔回來。
我剛想教育他,這小孩卻“哇”地一聲哭出來,坐在地上活像S了親爹。
“哇嗚嗚嗚……是我不好,這下連阿浔哥哥的買藥錢都湊不出來。嗚嗚嗚……”
我看著他無比稚嫩的臉上布滿傷心,便想起瞳瞳,心中頓時酸澀,走過去柔聲道:“別哭了,我剛剛追過來沒有惡意的,便是想同你說,若有什麼難處,可以告訴姐姐,姐姐幫你想辦法。”
“隻是不可以再上街去搶別人的錢,且不說觸犯律法,要是遇到壞人,你肯定沒辦法脫身。”
哭聲戛然而止,這小孩含著眼淚,亮晶晶地看我:“真的?”
14
我跟著阿龍來到胡同深處一間破舊的木屋。
阿龍是那小孩的名字,這走來的一路上,他都在誇著那個未曾謀面的阿浔。
說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善良又溫柔。
“阿浔哥哥人很好,東西都讓給我吃,他的身子卻經常得病,老是咳嗽發燒。”阿龍嗓音裡布滿了苦澀。
我推開發霉的木門,內室突然傳來動靜。
“咳咳,可是阿龍回來了?”
聲色如玉石相撞,卻帶著病弱的沙啞。
阿龍頓時飛快地跑進去,“阿浔哥哥,咱們有錢買藥了!”
坐在床上的少年抬起頭來,眉目溫雅,俊逸非凡,臉上卻帶著病色。
他眼底滿是濃厚的警惕神色,開口卻禮貌道:“這位姑娘是?”
我並不回答,卻說:“阿龍,你先出去一會。”
阿龍小心翼翼地瞅了我一眼,步子沒有挪動半分。
“看來姑娘是有話要對我說了。”
阿浔擺了擺手,“阿龍,你先出去外面玩一會罷。”
待到阿龍合上門,我的臉色頓時冷淡下來。
“你為什麼要利用一個孩子?”
他愣了一下,仍舊慢悠悠地道:“姑娘為何這麼說?”
看到他臉上從容的笑意,我想起傅砚之,眉頭頓時擰緊,更加想扯下他偽裝的假面。
“你的神態舉止,甚至談吐氣質,便說明你的身份非富即貴。且俗話說,大隱隱於市,可見你一定還招惹了來頭極大的仇家,否則不必狼狽地蝸居於一個鬧市胡同裡。”
“阿龍方才說,你老是得病,病是真的,卻並非這麼嚴重吧?”
“隻是因為你矜貴的身子無法忍受這裡惡劣的環境和食物,你卻欺騙一個小孩,利用他為你探聽消息。”
說到這裡,我頓了一下,想到阿龍那一副被洗腦的模樣,恨鐵不成鋼。
這少年把無法下咽的食物讓給他,自作自受導致身體虛弱,再誇大幾分自己的病情,便博得了阿龍的同情。
我幾乎是語氣尖利地指責:“你可有想過,若是你的仇家找來,很有可能,阿龍會替你背鍋。”
阿浔臉上溫和的神色消失殆盡,聲音冷淡得毫無起伏:“那又如何?”
我拿出錢袋,放在桌上,“你先將病治好,若是有難處,便去鎮國公府留下消息,我自會來尋你。”
15
從胡同後離開後,那個叫阿浔的少年並未來找過我。
我曾派人去找過,胡同深處的那間破舊木屋卻已經人去樓空。
大概是帶著阿龍離開了吧,我猜想。
隨後便將這件事當做插曲,拋之腦後。
有意思的是近來民間各處傳言四起,說當年失蹤的皇太子其實並未身亡。
這消息一出,人心浮動。
上頭那一位更是冠冕堂皇地下令,務必親自找到皇太子,恭迎他回宮繼承大統。
兇神惡煞的官兵在京城各處搜查,鬧得民怨沸騰。
明眼人都能瞧出來,這分明不是尋找,而是抓捕。
我深知若這皇太子落到攝政王手裡或者身S,不僅爹娘的仇無法昭雪,大盛也會面臨風雨飄搖,群狼環伺的局面,早些時日便聯系爹娘生前信重的舊部在暗中尋找。
而剩下的另一件事,是我故意忽略,遲遲不敢深想的心結。
晚依從小和我情同姐妹,秋霜也是自小就待在我身邊伺候。
如若平時有人說她們其中一個是燕國細作,我隻會覺得憤怒和荒唐。
可底下人調查傳上來的密信中卻由不得我不信。
那段時間,能夠靠近密閣且有作案時機的除了我和溫逐塵,的的確確隻剩晚依和秋霜。
我的頻繁調查並不遮掩,近來秋霜看我時常帶著復雜的神情。
我不以為意。
畢竟,隻有慌張,才會露出破綻,不是嗎?
臨近年關,為了搜捕一事而氣氛凝滯的京城重新煥發活力,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許久未見的晚依邀我出府遊玩,我自然應下,帶著秋霜前去赴約。
華燈初上,人聲鼎沸,數十裡長街掛滿花燈,恍若銀河傾倒。
“姐姐,我們去前面看看吧!”晚依扯著我的衣袖,眉眼嬌俏。
我跟著她的步伐,往前走百步便是一塊極為空曠的場地,卻圍著許多人。
場地的中央搭著一個巨大的柳木花棚,赤著胳膊的鐵匠將滾燙的鐵水注入柳木棒,柳棒相擊。
鐵花在空中爆開,猶如萬點星辰灑落。
周圍的百姓震撼地驚呼,我也看得入神。
正在此刻,變故突生。
原本應該飛向花棚的鐵花不知怎地歪了方向,閃著星火像我傾蓋而下。
無數的火花在我眼瞳中倒映,前世的噩夢讓我僵住身體,腳步無法挪動半分。
“姐姐小心!”晚依奔過來,握著我的肩轉了方向,滾燙的鐵花瞬間落在她的背上。
她忽地“嘶——”痛呼出聲。
我回神,神色頓時慌張,“你可有事?”
我去瞧她,才發現她背後的衣服背灼破了好幾個大洞,露出了被燙傷的小片肌膚,連一頭秀發也被燒焦了幾處。若非年關身上衣服穿得厚,隻怕會更嚴重。
我焦急地要帶她去尋醫,卻正碰上來尋晚依的溫逐塵。
了解了事情經過,他頓時臉色難看,額角的青筋鼓動。
“你自己傻站著不躲,為什麼要連累晚依!”
他怒極,揚起巴掌朝我扇來,極大的力道下,我的臉立刻腫紅一片。
我仍舊渾渾噩噩想著剛剛的畫面,感受到痛楚,無神的眼中才動了動。
他也沒料到我不躲,竟然愣了片刻,沉默良久才惡聲惡氣地開口:“溫意安,我看但凡靠近你的人都會倒霉!”
他氣勢洶洶地去找肇事者理論,晚依被剛剛的一幕驚到了,上前來安慰我半晌,又急忙去拉正要動手的溫逐塵。
平日裡嬌俏柔弱的晚依,竟然成了主心骨,條理清晰,語氣冷靜地向那個鐵匠據理力爭。
我看著她這幅模樣,有些欣慰。
但心中有隱隱生出怪異,混亂的腦子卻如同漿糊,無法思考。
費了一番功夫,解決了這次的意外,我才疲憊地回到傅府。
我剛坐下,站立在一旁的秋霜忽地垂著頭,朝我跪下。
16
“小姐,秋霜無能。未能保護好小姐,請小姐責罰。”她跪在地上,一張英氣的臉上盡是自責。
我蹙著眉扶起她,“這不怪你,你雖然有些功夫,可在那樣突發的狀況裡,你也不可能事事周全——”
我忽地頓住。
是啊,若連秋霜都無法反應過來,那麼毫無武功的晚依怎會那麼及時衝過來護住我?
除非她一早就料到這個可能。
我被自己的猜測驚到,眼神巨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