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以悅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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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作態直接給傅砚之吃了顆定心丸。


他突然起身,微微拱手,神色認真地向我提親。


 


我垂眸,捕捉到他深情面容上快速閃過的野心。


 


輕輕笑了起來,“我自是願意的。”


 


一場再平常不過的吃茶聊天,卻讓三個人都盡興而歸。


 


06


 


七月暑熱,蟬鳴陣陣。


 


我嫁入傅府已有半月,許是我並未是因失了名聲被迫嫁進來,對比前世,傅砚之表面功夫做得極好。


 


連新婚之夜我胡謅了個借口搪塞傅砚之,避開圓房,他也隻是溫雅地朝我笑著,說願意給我時間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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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傅砚之要去赴宴,我便有了行動的時機。


 


遠遠瞧見他的背影出了府門,我換了夜行服,身姿靈巧地向書房躍去。


 


門口的侍衛減了半,陪著傅砚之去參加酒宴。


 


我趁著他們換崗時,輕巧地從窗戶翻進去,開始翻找。


 


桌案上沒有,木屜子沒有,書架也沒有,甚至一旁用來午休小憩的貴妃榻我也翻了兩遍。


 


什麼都沒有。


 


我擰著眉,正在思考著傅砚之會把重要之物放在何處時,門外忽然傳來動靜。


 


“大人。”侍衛恭敬的聲音。


 


傅砚之居然提前回來了!


 


我環顧四周,神色難看,這裡沒有一處可以用來隱蔽身形的地方。


 


下一秒,門被推開。


 


07


 


我艱難地屏住呼吸,俯下身子臥在房梁上。


 


雖想待在這繼續打探,可也明白冒不起這個險。


 


若他發現我不在房中,一切就功虧一簣了。


 


隻能趁著夜色,有驚無險地回到臥房。


 


換下夜行服,打開房門,便對上一雙明亮的雙眸。


 


秋霜站在房門外,臉上有異色,低聲通報:


 


“小姐,姑爺來了。”


 


我抬眼,傅砚之過了月洞門,踏著一地清冷的月色,正朝這邊走來。


 


一襲白衣,身姿挺拔,在月下恍若仙人,無人知其皮囊下的偽裝。


 


“安安可是在等我?”他含著幾分笑意,向我靠近。


 


我不動聲色地避開,但這次,他卻頗為強勢地拉住了我的手腕,眼中翻滾著濃烈欲色,意思不言而喻。


 


我心中一凜,他開始心急了。


 


可我卻無法說服自己。


 


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在他碰我的時候拔下簪子,狠很刺向他的心口。


 


這樣,真相如何,將會被徹底掩蓋在黃土之下。


 


最後我隻能為難道:“我月信來了。”


 


他臉色暗沉了幾分,沒有再說什麼,卻也沒有立刻離開。


 


我看著書,他便坐在桌案邊看我,做足了夫妻和樂的樣子。


 


他熱衷演戲,我自然奉陪。


 


08


 


我想起埋藏在心中困擾許久的問題,便順著這時機,換了種表達方式問出來。


 


“我曾在一本四方遊記裡看過,大洋之外的番邦國家,那邊的女子可以出門做生意,亦可以追求自己的熱愛,不必拘於一方天地。”


 


“甚至是,她們並不遵循我們大盛的習俗。出嫁之後若是與夫君感情不睦,亦可以選擇主動和離。我讀後甚是驚奇,夫君覺得這可是真的?”


 


這是我成婚以來第一次如此親密地喚他。


 


傅砚之先是露出一點意外的喜意,仔細聽了我的話,眉頭微蹙。


 


等到我全部說完,他臉上便浮現出復雜的神色,嗤笑道:“安安,你這是哪裡尋來的雜書,滿紙荒唐言。”


 


“世上女子無不傳頌《女誡》,你方才所說無一不與之背道而馳。”


 


“女子若是如此行徑,必然令人恥笑,為世不容。”


 


為世不容?


 


我聽罷,笑了起來,笑出了眼淚,嘆道:“夫君說得極是!”


 


原來!


 


原來上一世他最後說的話是這個意思。


 


在瞳瞳幼年時,傅砚之曾拿來《女誡》之類的書,讓她啟蒙。


 


爹娘從小也未曾這樣要求我,我沒看過《女誡》,便拿來隨意翻了兩頁,被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其他尚且不說,裡面居然要求女子逆來順受,謙卑忍讓。


 


我那時想,為何世人不寫本《男誡》,規訓男子品德,卻對女子萬分苛求,將她們束縛在條條框框中?


 


得不出答案的我直接讓人將那些書搬去小廚房,當柴火燒了。


 


後來,我親自教導瞳瞳。


 


我告訴她,世間萬物,沒有什麼可以比過她自己,女子不該為他人所困,哪怕她日後有了要相守一生的男子,也不該為了他放棄所熱愛的,放棄自己的自我。


 


女子該生以悅己。


 


想到這裡,我嘴裡泛起苦澀。


 


我永遠教不好瞳瞳,因為上一世的我也沒能掙脫那牢籠,更何談言傳身教。


 


處世觀念相悖的人,永遠也走不到一起。


 


上一世的傅砚之對於我教育瞳瞳並未表露過任何不滿,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他心裡早有芥蒂。


 


在他看來,我的言論離經叛道,瞳瞳也被我教成了叛離世俗的人。


 


所以,他毫不猶豫,結束了她的生命。


 


09


 


我對傅砚之表露出的親近,讓他備受鼓舞,近些時日常常扮演著深情夫君的戲碼。


 


這一日,我打算去城郊外的寺廟為爹娘上香祝禱,他便主動體貼表示要陪我同去,我不置可否。


 


然而回程途中,卻出了意外。


 


馬車行了半刻鍾不到,突然劇烈地震顫起來。


 


我瞬間睜開了眼。


 


外面的侍衛高呼:“有刺客!”,隨即便是一陣激烈的刀劍交鋒聲,利刃刺入肉身的沉悶聲響。


 


車頂驟然一重,紛亂的腳步聲在上面響起。


 


下一秒,整輛馬車剎時四分五裂,我從上面滾落在道上。


 


一個黑衣蒙面的刺客舉劍向我劈來,我側身避開。


 


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在傅砚之面前暴露真實的水平。


 


纏鬥中,我對上了這人的眼眸,那是一雙深邃陰鸷的眼睛。


 


腦海裡電光火石,我突然出手,扯落了他用來蒙面的布巾,露出了他本來面貌。


 


和骨相俊秀的大盛人不同,這人眉眼深邃,面容粗礦,我幾乎是一眼便認出——


 


他是那個我曾在臨S前透過門洞看到的,在傅砚之身後的侍衛。


 


那麼這一切,是誰的手筆,便不言而喻了。


 


這人被我揭了面巾,仿佛更加惱怒,大吼著揮劍朝我刺來,疾如閃電。


 


我可以避開,但卻不躲不閃。


 


一旁的傅砚之找到時機,奔向前來,將我護在懷中。


 


看著那把劍即將穿過他的左肩,我眼神一暗。


 


頓時裝作被驚嚇到,動作起來,狠狠一撞。


 


那柄劍本該不痛不痒地刺入左肩,如今卻穿胸而過,離要害處隻差毫釐。


 


白衣染血,傅砚之猛地吐出一口血,昏S過去。


 


舉劍的人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滯,正在此時援兵趕來,他聲音狠厲咬牙道:“走!”


 


一場刺S就此落下帷幕。


 


我垂眸看向不省人事的傅砚之,嘴角牽起弧度。


 


既然要做戲,自然要做得認真一些了。


 


10


 


回到府中,醫師趕來為傅砚之醫治,一盆盆血水端出來,直到一個時辰後才止住了血。


 


他還在昏迷,溫逐塵和晚依聽到消息便趕了過來。


 


溫逐塵和我關系不睦,但與傅砚之交好,還是象徵性問了兩句,送上了一些補品,才到一旁喝茶。


 


倒是晚依,拉著我的手,要我答應她下次出門一定要多帶些侍衛。


 


“姐姐,義父義母去世之後,我就隻有你和逐塵哥哥兩個親人了,你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


 


她臉上露出惶恐和後怕,我心底一軟。


 


想起之前那封密信中寫,似乎她對傅砚之有些心思,本想開口問問,最後還是作罷。


 


傅砚之絕非良人,她如今應該已經歇了心思,我也不必再拿出來說事,平白讓她不自在。


 


我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正要說些什麼。


 


坐在一旁喝茶的溫逐塵突然開口:“這倒是個稀奇玩意!”


 


他從博古架上拿出一個擺件,上面的玉雕造型奇特。


 


我也搭了一嘴:“我在京城中也從未見過這等造型的玉雕,倒是別致。”


 


一旁的晚依突然開口:“這擺件上雕刻的是燕國邊地獨有的一種猛禽,叫玄烏鳥。”


 


她說完,溫逐塵的神情頓時難看起來,方才還興致勃勃地舉著的玄烏鳥擺件便重重地放回了架子上。


 


晚依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臉色煞白。


 


溫逐塵怕是覺得晚依還對傅砚之有情,才會對他的事處處上心,連一個擺件的來歷也說得有理有據。


 


氣氛頓時凝滯,我正欲開口緩和,卻頓住了,將目光重新移回到那個玄烏鳥擺件上。


 


那日在書房裡,我好像也在書架後看到一個玄烏鳥的壁飾,隻是當時光線太過昏暗,我並沒有注意,現在卻越發覺得可疑。


 


等到他們離開,我再一次潛入書房。


 


找到那個被掩蓋在書架後不起眼的壁飾,摸索一番,手中輕輕轉動。


 


“咔——”細微的聲響無限放大,一扇密道從書架後顯露出來。


 


我走進去。


 


一刻鍾後,卻連手中的信紙也拿不穩,步伐沉重地衝出密道,抄起桌案上的筆開始誊抄,眼淚大顆大顆地墜落在紙上,暈開了一片墨痕。


 


看到那些密信上的內容那一刻,腦中仿佛有一把重錘,狠很鑿在我的神經上。


 


爹娘的S,傅砚之的目的,甚至還有更令我心頭發冷的信息,全都在這幾頁薄薄信紙上,昭然若揭。


 


11


 


我在腦中拼湊出完整的真相。


 


原來當年,爹娘的S並不是意外,是有人裡應外合,將情報傳給了燕國軍隊,導致了大盛軍隊落入了燕軍早已布置好的圈套,全軍覆沒。


 


其中,有當今攝政王的參與。


 


讓我更加齒冷的是,那個向敵軍送出情報的人。


 


當年那場戰役,是由爹娘領兵,所有重要情報都藏在了鎮國公府中的密閣中。


 


除了我與溫逐塵,便隻有和我們一起長大的晚依和秋霜知道。


 


而傅砚之,他則是奉了燕國國君的暗令,前來大盛尋找那塊傳言中的密令。


 


爹娘臨終前,軍中曾傳出消息說,大盛還有一支精銳鐵甲軍掌握在鎮國公手中。


 


爹娘戰S,他們便懷疑那塊可以號令鐵甲軍的密令在我和溫逐塵身上。


 


隻是,我卻從未在爹娘口中聽聞過有關這塊密令的信息。


 


我想,這塊密令也許並不存在。


 


多年前,大盛和燕國接壤的邊地時有摩擦,很多燕國軍隊像土匪一般衝進大盛人的城鎮,肆意虐S百姓,搶奪財物。


 


爹娘隻好放下想要逍遙雲遊的心思,拿起長槍,穿上盔甲,奔赴邊境守護百姓。自從爹娘領兵逢戰必勝,燕國便再也不敢來犯。


 


我幾乎瞬間明白了他們的苦心,這塊密令,更像一塊盾牌,在爹娘S後,代替他們護著鎮國公府,護著我們,也護著萬千大盛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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