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沒想到,一打開門,我卻看見顧廷舟在和一個女人耳鬢廝磨。
雞鴨魚肉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響驚動調情的倆人。
“知秋?!你怎麼回來了?”顧廷舟下意識質問我。
我閉了閉眼,直接衝過去抓住他的衣襟。
【啪——啪】
倆打耳光妥帖地印在他臉上。
顧廷舟懵了,又怒又驚。
“沈知秋!你在發什麼瘋?!”
我毫不客氣,又要揮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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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爹問我發什麼瘋?!我這是在替天行道!你個不要臉的顧廷舟!我前腳剛查出肺癌,你後腳就和初戀摟摟抱抱上了?!我他爹還沒S呢!”
“不要打舟哥哥!”
隨著一聲驚呼,我的巴掌重重落在林秀梅的背上,她疼得大叫起來。
我翻了個白眼,做家務那麼多年,我沈知秋有的是力氣!
顧廷舟接住疼得發抖的林秀梅,對我憤憤道:
“沈知秋!你太過分了!”
我一想到自己在療養院數著倒計時過日子,他在這邊春風得意。
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幽幽笑道:
“哈哈,我還有更過分的,你要不要看看啊?”
7
沒想到我都六十歲了,還能玩上抓奸。
剛進來時,我太激動,忘了關門。
由於我常在菜市場和人搶菜,嗓門又有點大。
這不,就把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姐妹們喊出來了嗎?
她們手裡默契地出現一把瓜子:
“喲,顧老師家裡這是什麼了?”
“知秋,這兩天咋沒見你啊?出去瀟灑了嗎?”
“這女的誰啊?誰能告訴我一下?”
林秀梅直接往顧廷舟身後躲。
顧廷舟一輩子教書育人,生怕自己名聲毀了,低聲讓我快去關門。
我“tui”了一聲:“不去。”
相反,我嗓門嘹亮道:
“喲!這不是老頭子的初戀林秀梅小姐嗎?今天約老顧是有什麼煩心事嗎?姐跟你說哈,男的可沒女的會疼人!你看我家老顧,我前腳生病,他——”
顧廷舟忍無可忍,直接黑著臉把門關上。
“沈知秋!你夠了!我和秀梅清清白白,她隻不過是在照顧我!”
我冷笑一聲:“哇哦,好典型的清清白白啊!顧廷舟,你才比我大兩歲吧?我怎麼不知道你到了要護工擦屎把尿的年紀?”
“你!”顧廷舟語塞,“你簡直是強詞奪理!愚不可及!”
我走到他身後,一把拉住鴕鳥林秀梅,掐住她的下巴笑道:
“沒想到秀梅這麼用心,我都惡心給顧廷舟擦屎把尿,你居然能忍辱負重到這個地步。我必須訂一面錦旗送到你家,對了,你家是在錦繡花園吧?”
林秀梅驚恐地望著我:
“我沒有!我隻是、隻是在安慰舟哥哥!他因為你生病憔悴很多!”
“安慰也沒有投懷送抱的道理啊!”我搖搖頭,“他都六十二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這個時候當小三有什麼好的呢?圖他年紀大嗎?還是不洗澡?”
說著,我心裡突然劃過一絲清明。
——財產!
可還沒等我捋明白,顧廷舟就朝我甩來一沓紙,冷冷道:
“本來想找個時間再跟你說,沒想到你非要提前撞破,我也不藏著掖著了。”
“你活不了多久了,我得找個人照顧我的後半生。”
“我要和你離婚,秀梅願意和我再續前緣,希望你我能好聚好散。”
8
我攥緊了紙張,盯著陌生的丈夫:
“我不同意。”
他頓時皺起稀疏的眉:
“沈知秋,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們對你已經很仁慈了。”
“你知道嗎?要不是秀梅勸我們讓你能多活一會是一會,我們早就想讓你聽天由命了!”
“而且,西苑山療養院是秀梅找關系讓你進的,否則你以為自己能住環境那麼好的療養院?那裡是多少人擠破頭都想去養老的地方!”
“我們?”
我仔細咂摸這兩字,心已經麻木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看來,我的骨肉也和林秀梅“認識”啊。
我忽地笑起來。
“我不同意離婚。不僅如此,我還要去醫院治病。”
顧廷舟大驚:“你瘋了嗎?!那得花多少錢!”
我笑眯眯:“那又如何?我有錢,你也有錢,我拿夫妻共同財產治病,有什麼問題嗎?”
“沈知秋!”顧廷舟面露哀戚地看著我,“你非要把事情搞成這樣嗎?!你明知癌症是治不好的!為什麼不肯給我們活著的人一點活路呢?!”
林秀梅也哭哭啼啼地叫起來:
“姐姐你就放心去吧,舟哥的餘生交給我了。”
我覺得好笑又可悲。
本來讓我厭惡的肺癌烏龍反倒讓我看清親人的面孔。
顧廷舟又說,這事輪不到我做主,因為斯年和妤意已經同意了。
我笑了笑:“是嗎?那我就去問問他們。”
說完,我轉身就走,不顧顧廷舟和林秀梅在身後上演黃昏虐戀。
我先看了一遍銀行卡餘額以表寬心。
幸好結婚以來,我一直掌管家裡的財政大權。
我剛到兒子家門口,就接到一個電話。
我還以為是顧廷舟打來的騷擾電話,差點破口大罵。
沒想到,又是醫院的。
那邊態度更謙卑了,問我是不是顧廷舟的太太。
我說不是啊,不認識,老公早S了。
那邊很不好意思,我趕在他掛斷前問咋回事。
於是,我得知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他們整理資料的時候發現,顧廷舟的肺部CT,有一塊陰影。
不大不小,需要做進一步檢查。
那邊說的委婉:“家屬可能需要,做好一定心理準備。”
9
我直接跨越大半個城市去找老閨蜜。
楊甜聽了我的遭遇一驚一乍,最後沒忍住一拍桌子:
“他爹的!真是惡人自有天收!他讓你放棄治療時也沒想到自己會得癌吧!老天爺這次我要狠狠誇你!”
我笑著讓她閉嘴:
“這還沒確定是肺癌呢,如果不是,他還是很快活的。”
楊甜哼哼唧唧。
“就算不是,那也有林秀梅好果子吃!她不就打著吃財產的念頭嗎?現在好了,你沒事,隻要你不肯離婚,你和顧狗的錢,她一毛都拿不走!”
“嘿嘿,要是顧狗有事,就讓她當冤大頭伺候。老男人S了,你就美滋滋了!”
楊甜笑得狡黠,給我分享她喪夫後的美好生活。
我有些驚訝:“你和老丁不是感情挺好嗎,怎麼他S了,你還這麼開心?”
楊甜翻了個白眼:
“你啊!就是總喜歡把需求放到男人、家庭身上,我告訴你,這一點都不靠譜!老丁也負了我!當初說要丁克的是他,結果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他出軌了?”我隻能聯想到顧廷舟和林秀梅。
楊甜一拍大腿:“他找了個年輕妹妹生孩子!還和我說沒有愛,隻想要孩子!”
我大叫一聲:“那這不就是……有悖人倫道德和法律啊!”
楊甜點頭:
“是啊,那個女孩子我也去看了,好可憐,山溝溝出來的,剛滿二十,我本來想給她一筆錢讓她打掉,但那時候月份很大了,隻能生下來。”
“丁晨還和沒事人一樣在我眼前晃,我真的快氣S了——他覺得我拿他沒辦法。”
“秋秋,有時候我真覺得好悲哀,夫妻那麼多年,我給了他我的青春、愛、信任和金錢,我什麼都給他了,但他卻要傷害一無所有的我。”
我沉默了,想起顧廷舟知道我得癌後的樣子。
他懷疑、驚訝、苦惱。
但,就是沒有一點心疼。
就像,家裡用慣的一個器物,某天突然壞了,會感到有點苦惱,但不會悲傷。
“嘿嘿,”楊甜突然笑起來,讓我從難過中抽離,“不過我也是有法子的,丁狗當時三高,醫生讓他戒糖戒油,這家伙老和我對著幹,孩子出來後我就沒管他,裝作看不見,他很快就S翹翹了!”
楊甜朝我挑眉:
“現在,老娘我車、房、後、錢都有,就是有點寂寞~”
“不知沈小姐,願不願意和我浪跡天涯呀?”
我勾上她的小指: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10
楊甜教了我很多東西。
我全都銘記在心,S回家裡。
沒人,那也挺好。
我把所有證件和卡,以及貴重物品都裝到包裡,將廚房的鍋碗瓢盆,以及一些用得上的日用品拿到樓下的小房車,楊甜在那等我。
裝完隱形攝像頭,我還很幼稚地翻出相冊,想塗黑每一張顧廷舟的臉。
可我沒想到居然翻出他和林秀梅綿綿不絕的書信。
我們二十二歲結婚,距今差不多四十年,他們有三十年都在互通。
越到後面越頻繁,言語越曖昧。
我突然想起曾經有段時間,顧廷舟經常跑郵局。
我問他為什麼,他說自己寫了首小詩想投稿,看看有沒有回信。
我信以為真,看他一直沒得到報社的回信,還擔心他會傷心,偷偷將他拿給我看的詩投給本地報社。
沒想到,一頭就中了。
那時我很開心,顧廷舟笑得……也開心嗎?
我忽地有些不確定起來,趕緊去找那首詩。
我沒話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顧廷舟把它夾在自己的工作簿裡。
時隔多年,我回望這首小詩,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怪不得甜甜總說我不解風情,我確實不懂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
那是一首藏頭詩,我卻花了三十年才看懂。
【秀梅與我】
我的心疼得無以復加,拿走了詩和最大膽的一些信件。
我沉默地塗黑顧廷舟的臉,想了想,給兩個白眼狼臉上打叉。
冰箱裡的肉蛋菜,我也送給了姐妹們。
我告訴她們,我生病了,決定出去散散心。
她們心照不宣地讓我玩得開心,她們會替我照顧老頭子。
我感動極了,表示不會再和大家搶雞蛋。
顧廷舟帶著孩子們回來時,我剛付完房車的尾款。
他們看到空了許多的家,都呆住了,半晌才想起問我怎麼回事。
我仔細地、最後看了一眼愛了多年的男人,淡淡道:
“我要出去玩,家裡很多東西用不上,放著也是佔地方,我就送人了。”
斯年痛心疾首:“媽!你、你糊塗啊!你生病了不好好養病,到處跑幹什麼?!”
妤意也是一臉煩躁:“您老別折騰了行嗎?不就是秀梅阿姨那事嗎?我們已經教訓過爸了,等您走了,秀梅阿姨才能進顧家,可以了嗎?!”
11
我盯著妤意看了很久。
我想不通,一心教導出來的女兒怎會變成這樣。
斯年不理解我也就算了,可妤意怎能不懂?!
我很失望,但我不會再費口舌。
“我都快S了,想出去看看而已,我有什麼錯嗎?”
我勾起一抹疲憊的笑,既然他們喜歡用所謂的家庭責任感壓我。
我也不介意用孝道、夫妻情誼壓回去!
“老顧,你捫心自問,結婚僅四十年,你帶我出去玩過嗎?你給我買過什麼漂亮衣服嗎?你爹媽是我送走的,你孩子是我帶大的,如今我快S了,你轉頭就把初戀接回家,我想眼不見為淨,我出去,你也不讓嗎?”
顧廷舟的臉上紅白交加,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又轉向倆白眼狼,剛好兒媳也來了,我苦笑道:
“你們小時候總說最愛媽媽,我從未懷疑。沒想到我一生病,你們就變了,他推你也推,但又盯著我的退休金。我不指望你們給點金銀,隻求你們送點溫暖,可你們啊,真是像極了顧廷舟,冷血至極!心裡隻有自己!”
我看向一旁抱著桃桃沉默的兒媳,嘆了口氣。
我其實很喜歡晴晴,經此一事,我也算是徹底明白顧家血脈的強大。
因此,我隻能委婉地提醒她:
“親生母親患病都能冷漠至此,更何況別人呢?我剛生病,老的小的就想讓我放棄治療,還給自個兒找了個備用老婆和繼母,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倆白眼狼的道行沒有他們爹高,很快就嚷嚷起來。
他們說我這是要拆散這個家!讓所有人不安生!
我慢慢笑起來,不再和他們費口舌。
“隨你們怎麼說,隻要我還活著,我就不會讓你們好過!”
12
楊甜帶著我,我負責照顧那個可憐小孩。
我們仨也趕了一把潮流,開始一段房車之旅。
朋友圈我也發了,直接說自己快要S了,趁著最後一點看看世界。
很多人都關心我,大家對臨終之人總是會多一分同情。
更別提,我在這個家裡是弱勢。
搶雞蛋團的姐妹們早將顧廷舟“妻子前腳患癌,後腳就將初戀情人接到家裡”的偉大事跡蛐蛐了個遍。
我和甜甜開到雲南古鎮時,楊正剛睡著。
我們也不好帶著一個兩歲小孩到處玩,幹脆找了個地方,用剩下的菜在車頂煮火鍋。
和我相比,甜甜簡直就是一個時髦老太,混跡於我們那的各大八卦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