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罷後,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握緊,心早已涼得四面透風了。
6
我和魏澤骞從高中相識,到現在整整十四年。
在一起七年。
上學那會兒,我性格內向,他多了幾分孟浪。
我是班裡的小透明,他是全校女生眼中的夢中情人。
可誰都沒想到,高二那年的晚自習,向來一看書就困的他,最後在厚厚的一本古詩詞裡。
找到那句,「煙雨海棠花,春夜沈沈酌。」
最後寫在紙條上偷摸地塞進我的課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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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奇地扭頭看向斜後方的他。
他叼著一根狗尾巴草佯裝無所謂地看向窗外,隻有我注意到他耳尖升騰上來的紅溫。
就是這樣平時沒什麼正形,幹什麼都三分鍾熱度的魏澤骞,從高中到大學追了我六年。
這六年發生的事彷佛還依稀發生在昨天。
他第一次別扭的和我表白。
第一次為了護著我,衝上去不要命地和人打架。
第一次為了給我買昂貴的生日禮物,背著我在放學後連送了三個月的外賣。
第一次在我爸和我媽離婚後,將我趕出家門時,找到躲在廢棄停車場的我後,心疼地直掉眼淚。
「沈酌他們不要你,是他們眼瞎。」
「你跟我吧,我絕對不背叛你。」
就是這樣,許許多多這樣的第一次匯成了我們整整的十四年。
許是因為從小看多了父母無數次猙獰的吵架,我對感情喪失了很大的期望。
所以那六年一直在回避魏澤骞的感情,直至那年他為了解決我被我爸的債主騷擾的問題,不要命地和人賭了黑車。
生命的分量太過於沉重。
那一刻,我彷佛才相信這個世上真的有人把我看作和生命同等的重要。
不會再像我的父母隨隨便便的將我拋下。
也就是那天之後,我答應了魏澤骞的表白。
那時候他臉上露出的那副不可置信,但卻又被實際的幸福砸暈的表情,我現在還記得。
他激動地當場立誓,「灼灼,我發誓我永遠不會變心,如果哪天我背叛了你,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說的那麼篤定,眼底的愛意是那麼迫切。
我心裡最後的一絲防備也徹底卸下。
7
就這樣我們在一起了,後來在一起的這七年,他也真的做到了將我放在了心尖上。
每天風雨無阻的接我上下班,逢年過節雷打不動的驚喜禮物。
手機是沒有密碼的,出門是會報備的。
甚至一向身為不婚主義的我開始動搖。
直到今年年初,我們窩在沙發上一起看電影。
客廳昏暗,窗外有幾許銀色的月光爬上樹梢,映在他那雙繾綣的眼底。
許是那天的氣氛太過美好。
我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要不我們結婚吧。」
預料之內,魏澤骞興奮地抱起我轉圈的畫面沒有出現。
空氣裡有極短一瞬的沉默。
我聽見他低沉的聲音,「你不是不想結婚嗎?我覺得我們這樣也挺好。」
「也讓你更加有安全感不是嗎?」
我有些意興闌珊的吃了一口薯片,並沒有對他的話多想。
如今想來,他的變心早就有跡可循了。
所以剛才才會說出那句,「又有誰能保證十年如一日的和一個人在一起,自己的心不會有片刻的遊離呢?」
原來他一早就為自己犯下的錯,找好了理由。
思緒回籠後,我失望的轉過了身,原本想和他說的話也堵在心口。
在我走到病房門口時。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響動,我轉過身時,魏澤骞已經從床上滾了下來。
我吃驚地扭過頭。
豆大的汗珠從他蒼白的臉頰滾落,此刻那隻原本受傷的腿放佛又受到了重創。
我站在他對面,看著他努力想站起來,卻屢屢搖晃倒地。
他S咬著牙關,一副隱忍又克制的表情,直到嘴唇有血跡滲出來。
我開口喚了他一聲,「魏澤骞,你到底……」
話還未說完,他突然彎唇,淚如雨下。
我愣住了。
自我認識他這十四年以來,這還是我第二次見他哭。
第一次見他哭,還是他在多年前,我被家人拋棄後他找到我,心疼的掉眼淚那次。
「酌酌,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肯原諒我了。」
「我隻問你一句,你當初親口的承諾還算數嗎?」
盯著他通紅的眼眶,我輕聲開口:「什麼承諾?」
8
之後,他從口袋裡顫顫巍巍地掏出一張卡片。
那張卡片上面的卡通圖畫,甚至因為時間久遠的緣故已經褪了色,樣子也變得皺巴巴了。
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上面已經模糊的字跡。
那是我曾親筆寫下的。
「給我男朋友的和好券,若對方使用此卡片,我將無條件原諒對方一次。」
我突然覺得眼前有點模糊,後知後覺才反應過是眼角匯聚的淚水遮擋了視線。
這張卡還是五年前,魏澤骞在賽場上出了意外,那一次他差點從鬼門關裡沒有出來。
我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他一個多月他才醒過來。
那時候他摟住泣不成聲的我,和我發誓自己再也不會繼續當賽車手了,更不會在碰一下賽車。
不當賽車手這件事我之前沒少和他提,可他卻次次找理由回避,無奈我隻能妥協,繼續擔驚受怕的支持他的夢想。
所以那次他主動和我說自己不會再碰賽車後,我終於放下了心。
恰巧那時因為他轉業從賽車手到生產賽車的廠家,創業初期碰壁難免。
我那時候工作壓力也有點大,兩個人口角爭執變多,經常吵得不S不休。
甚至在一次吵架後,我因為賭氣口不擇言得說了幾句傷害他的話,氣得他離家出走了三天。
最後還是他提著小蛋糕回來找得我,當時看著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看著我,我別扭得為了道歉,將那張提前寫好的小卡片塞給了他。
他看完後,一本正經地告訴我,「我的酌酌公主,你可要信守承諾。」
「我當然會!」
奇怪,明明我是個記憶不太好的人。
卻總能一絲不落的記起和魏澤骞曾經在一起過的每分每秒。
事情的結尾是,我最終接過了那張卡片。
哪怕我明知道,他這些諸此的行徑,隻是為博取我的心軟。
哪怕我明知道,和我在一起七年的男朋友,在某一刻他的心已經開始流連於其他人的身上。
哪怕我知道,懷疑的種子一但種下,某一天勢必要破土而出。
我甚至預料到,我和魏澤骞不會迎來善終的結局。
可我依舊做不到灑脫的放手。
人生不什麼小說、電影的連續劇。
十四年的光陰,什麼樣的種子,都能變成一顆參天大樹。
我也無法做到像所有人勸我的那樣坦然釋懷後再灑脫放手。
我想,耗著吧,就這樣。
十四年都過去了,還差乎這幾個月嗎?
再等等吧,等到我徹底S心,對他再沒有一絲留戀的時候。
9
和好之後,我和魏澤骞彼此心照不宣的都沒有提那天的事。
甚至,他對我的好比以前都要尤甚。
這樣的夢境太過於美好,甚至一度讓我以為我們是不是真的可以回到從前。
如果沒有那天我無意中看到祁川手機裡的消息的那件事。
那天魏澤骞稱自己公司有事讓祁川將我送回家,中途路過便利店祁川下車買了幾瓶水。
就在這期間,他因為忘記拿手機,被我看到屏幕上一閃而過的消息。
「把酌酌送回家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這小姑娘太難纏了,說想得我不行,我得費點功夫。」
心跳在那刻戛然而止。
我甚至用力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
直到我再也無法繼續欺騙自己下去。
祁川的手機沒有密碼,我很輕易的就看到他和魏澤骞的全部記錄。
「魏哥,你別浪了,嫂子跟你在一起這麼久,你這樣太不是人了。」
「難道你忘記當初是怎麼費盡心思的才追到嫂子嗎?」
「祁川你不懂,沈酌那個人性子悶又倔,當初喜歡她的時候,把她當作高嶺之花有徵服的欲望,但得到後又覺得無趣。」
「但我也不是對她沒有過真心,喜歡她那會兒也確實是喜歡,但七年他媽太久了,我早就膩了。」
就連祁川也忍不住發了條語音,「操,你他媽真不是人。」
「那你都不喜歡了,動不動就是尋S覓活的去挽留,放過人家不好嗎?」
魏澤骞也回了一段十幾秒的語音,「但說真的,你讓我放手我還真的舍不得,沒有愛情最起碼也有親情呀。」
「你別他媽墨跡了,給我從美團點盒套,記得超薄款,備注放門口就行,也不要留我的電弧號碼,沈酌最近看我看的有些緊。」
那些消息如同密集的雨點重重地砸在我的心頭。
我翻動屏幕的指尖,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祁川的記錄很明顯有刪過的痕跡,消息停留在最早之前的是,魏澤骞跳樓住院的那天。
「川子,你幫我個忙。」
「把你頭像換成女生,我教你說什麼你就說什麼。「
——
:「魏澤骞你在玩我嗎?」
:「你覺得是就是吧,隻是以後我們不要再聯系了。」
:「我很愛我的女朋友,也見不得她傷心。」
原來魏澤骞那天在醫院,和我證明他和那個女生已經斷了聯系的記錄,是聯合祁川偽造來騙我的。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和那個許晰斷過聯系。
那一刻,我像突然跌入冰冷的河中,思緒彷佛一圈圈飛散的煙,無法凝聚成固定的形狀。
我不是沒有想過,魏澤骞已經爛掉了。
可我沒想過,他已經爛成了我認不清的樣子。
祁川在買完水從便利店出來後,我已經坐在駕駛位了。
他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剛走到副駕駛門口準備上車,卻發現我已經把車門鎖住了。
直至,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我手邊儲物格上面的手機,開始著急地敲玻璃。
「嫂子——你聽我解釋!」
我甩了他一個冷眼刀,毫不猶豫的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10
一路上我將油門踩到了底,窗外的夜景匆匆的在我眼前掠過。
我微微降了一點窗戶。
入秋的晚風帶了絲涼意,將我渾噩的大腦吹得清醒了些。
我在心底暗罵自己。
沈酌你他媽可真賤啊……
非要把刀子再遞給別人,讓他擁有再傷害你一次的權力。
過往的回憶穿過時光的洪涝,化成打在人身上的回旋鏢,似是在告訴。
這就是你想象中的愛情實體化的樣子。
如此的虛假和令人作嘔。
導航去酒店二十分鍾的路程,我一路加速十分鍾就到了。
還碰巧地遇到了那個祁川下單為魏澤骞送避孕套的那個外賣員。
我報出祁川的名字後,接過了他手裡的東西。
我敲了三次門。
最後一次,魏澤骞忍無可忍地拉開門,怒斥出聲。
「不是備注讓放門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