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藥味在兩人間彌漫開,喬光霽擋在我身前,皮笑肉不笑:
「不是她不喜歡,是我特別反感別人隨便碰我姐姐,看到了,就忍不住想把拳頭往他臉上招呼。」
「話說得這麼狠,你不會對她藏了什麼齷齪心思吧?」
「憶諾,我勸你最好跟這瘋子保持距離,他看你的眼神。」
鍾黎昕活動著手腕,挑釁般加重語氣:
「怪惡心的。」
下一秒,喬光霽直接一拳抡到了鍾黎昕臉上。
這場鬥毆最終演變為喬光霽單方面的毆打,鍾黎昕護著腦袋,倒在地上嗷嗷慘叫。
Advertisement
待我將他們拉開時,鍾黎昕被揍得鼻血狂湧,被我送去醫院。
他計劃中本該感情升溫的一環,如今淪為雞飛狗跳的笑柄。
喬光霽臨走前還不忘用拇指劃過脖頸,警告道:
「再敢有下次,我弄S你。」
「你弟弟可真不是善茬。」
鍾黎昕氣得夠嗆,我卻忍不住笑出聲:
「怪我,都寵得他無法無天了,黎昕,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聞言,鍾黎昕沉默片刻,轉而出聲勸道:
「依諾,你真的甘心一輩子困S在喬家嗎?你再怎麼優秀終究隻是養女,哪怕喬光霽處處不如你,家業也隻可能落到他手上。」
「我也出身財閥,能理解被父母漠視,不被重視的痛苦,如果你能想明白的話,我能帶你走,創立屬於我們的私人產業。」
他說得誠懇,我腦中卻隻有一個想法。
妹妹,前世他就是靠這些花言巧語,騙走了你的真心嗎?
「我會好好考慮。」
這段對話,我沒給予鍾黎昕承諾,卻也未扼S他的希望。
我很期待,他之後會為百萬彩禮铤而走險到哪一步。
掐著手指算,距離十八歲生日越來越近。
我去醫院做過檢查,癌細胞並未擴散,醫生建議我趁早治療。
此生一切都還來得及,可當我想將化驗單交給父母時,卻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曾經諾諾缺席的演出,一定要盡可能彌補。」
「推辭所有業務,一切以生日宴為主,我女兒的成人禮,要比任何人都盛大。」
我想替諾諾彌補她缺席的生日。
攥緊指尖的化驗單,我掩上門縫,坐回鋼琴前。
深呼吸,抬手,鋼琴曲狂暴地傾瀉著情緒,無需抬眼看琴譜,這首曲目早就爛熟於心。
暴風雨來臨的前期,是寂靜。
我策劃了一場名為尋找鋼琴的直播,在各類地鐵站的鋼琴演奏粉絲點的曲目,記錄下路人的反應。
我高超的演奏技巧吸引了很多慕名而來的粉絲,每當有人問起我策劃企劃的緣由,我都會笑著解釋:
「是為完成姐妹的心願,她的願望是走遍每一架鋼琴,讓所有人都能聽到她的演出。」
每場直播的結尾,我都會彈首無名的曲調,幹淨舒緩的旋律,像是飄落的冬雪。
這首歌,是喬欣諾創作的第一首旋律,直播中我盡可能走遍了粉絲點名的城鎮,直到落幕演出的到來。
是父母在成人禮上為我舉辦的音樂會。
「別緊張,我們都相信你。」
媽媽輕拍我肩膀,她語調顫抖,說著寬慰的話語,卻比我還緊張。
她期待這場演出,快十年了。
「她就是喬家年少成名的鋼琴天才?先前不是重病住院了嗎?」
「不是同一位,女兒S後,喬家就瘋了似的逛遍了孤兒院,專門領回家了眉眼相似的養女。」
「確實像啊,要是她女兒能長大,怕就是這副模樣吧。」
我踏著臺階,聽著臺下的竊竊私語,突然理解了妹妹會失手的原因。
她太渴望證明,她不是喬欣諾,她能比喬欣諾做得更好了。
我現身的那刻起,所有人都在拿我和早逝的喬欣諾比較,一旦出現半點差錯,便會落下話柄。
「果真還是親生血脈更優秀啊。」
「養女隻是長得像,哪比上真正的天才。」
不過數步之遙,我卻仿若走過了在喬欣諾陰影下的十年。
那位少女坐在鋼琴前,面無血色的臉上帶著淺淺笑意。
我真的能取代你嗎?
我真的應該,讓你就此被遺忘嗎?
「憶姐,加油啊!」
坐在最前排的喬光霽奮力鼓著掌,掌聲壓過了窸窸窣窣的雜音。
在黑壓壓的人群中,唯有他的眼眸熾熱而真摯,如躍動的燭火。
他喚我憶姐,而不是諾諾。
今世,有人記得我真正的名字。
我能攀登到如今的高度,是因為我自己,而不是喬欣諾的頭銜。
我無需注視著她的背影,眼下,我與她並肩而立。
我在鋼琴前坐下,深呼吸後,指尖躍動的瞬間,我置身於無數練琴至凌晨的深夜。
我從未輸給過她。
這首鋼琴曲博得了滿堂喝彩,在聲聲誇耀中,我聽到了獨屬於喬憶諾的贊揚:
「她叫喬憶諾對吧?能先後培養出兩個鋼琴天才,喬家真是教子有方。」
「她彈奏手法好像先前走紅網絡的鋼琴演奏家啊,是同一個人嗎?」
「據說有著名鋼琴家點名要收她當徒弟,她還考上了頂流藝術學院。」
「真不愧是喬家的孩子,哪怕沒流淌喬家血脈,照舊一騎絕塵。」
下臺時,我仍覺得恍惚,媽媽欣喜地將我抱入懷中,毫不吝嗇地和爸爸輪番誇贊我。
酒局輪番有人同我碰杯祝福,我刻意用茶水替代酒精,卻仍在吃蛋糕時莫名感覺頭暈目眩。
這種狀態很危險,我遞給了喬光霽一個眼神,他當下不動聲色地勸住父母,留給我獨處的空間。
前腳躲進包廂,後腳便有人推開了未上鎖的房門。
「憶諾,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鍾黎昕的臉帶著重影,聲音更是包裹海綿般低沉。
頭昏目眩間,腹部也翻湧起陣陣絞痛。
我捂著額頭,不耐煩道:
「滾。」
我這聲無力的呵斥隻換來了鍾黎昕的輕笑,他鎖上房門,手指開始解開衣領的紐扣:
「憶諾,我給過你機會了。」
「本來溫柔點對待你,奈何你和喬光霽一樣,都是聽不懂好賴話的貨色。」
腹痛讓額前滲出冷汗,我蜷縮起身體,目睹著鍾黎昕逐漸靠近,扣住我手腕。
視線越來越模糊,他手指捏住我下巴,沾染著煙味的指尖讓我想到了前世許晏外套的味道。
刺鼻,惡臭,讓人煩躁。
房門重重地摔在牆上,我聽到聲失控的怒吼:
「鍾黎昕,你個不知S活的畜生!!」
還好,喬光霽沒有遲到。
「諾諾,你怎麼樣?別怕,爸爸媽媽都在。」
媽媽慌亂地抱緊我,破音地喊道:
「快點派人送她去醫院!」
我掙扎地掀開眼皮,在混亂的人群中,戴著禮帽的女孩取走了床頭的玩偶。
玩偶的眼睛閃著微弱的紅光。
緊繃的神經放松,意識徹底陷入黑暗。
睡夢中,我似乎聽到了父母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憶諾,求你睜眼看看爸爸媽媽。」
「你千萬不能有事好不好?我們已經失去了欣諾,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完成了她的遺願。
爸爸媽媽,近十年的扮演,夠換我一條命嗎?
待我醒來時,床頭櫃前擺滿了祈福的香囊,玉石,各類宗教的信物集聚一堂,看得格外壯觀。
「媽媽哭著喊了整宿你的名字,恨不得跪下求醫生救你的命。」
喬光霽坐在床頭喂我水果:
「好在你大難不S,腫瘤沒擴散開,積極化療就能痊愈,記得放平心態。」
我眨了眨眼,怔怔地看著他破皮的嘴角,和微微發腫的臉頰。
「你打輸了?」
「屁,給你看我的戰績,要不是有人拉架,我就當場把他給廢了。」
喬光霽手機屏幕內,鍾黎昕的臉腫如豬頭,連牙齒都被打斷了兩顆,慘不忍睹。
「爸媽放了狠話,他敢做出下藥這種下三濫的伎倆,就別想吃得了兜子走。」
我豎起大拇指,由衷誇贊:
「真狠。」
「我還在警局遇見你雙胞胎妹妹了,多虧她取走了鍾黎昕藏在現場的玩偶,裡面藏著隱形攝像頭,全程拍攝了他的犯罪過程。」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活該啊。」
喬光霽幸災樂禍,我卻收起笑意。
妹妹自然清楚,鍾黎昕前世將監控藏在何處。
畢竟,那是她曾真切體驗過的痛苦。
打開手機,後臺私信暴增,點開才發現我的直播錄屏上了熱搜。
內容與演奏本身無關,據說是直播期間駐足觀賞擁吻的情侶,被男方妻子扒出劈腿實證。
那位被網絡開盒的渣男,正是許晏。
我揚起了嘴角。
刻意將演奏地點挑選在許晏接送小三必經的商城,還全部演奏情歌。
就是為促進這對地下情侶,在浪漫氛圍下情不自禁。
許太太,這次,你不再會有我這個累贅,能毫不猶豫地全身而退。
為了我,為了妹妹,也為了你自己。
千萬別放過他們。
據說那位被劈腿的女教授幹淨利落地起訴了丈夫,追訴他們在婚姻期間花費在小三身上的財產,養女更是收集了大量父親家暴的證據,力挺母親。
全程訴訟過程都在網絡更新,不少網友都贊成她離婚,並主動提供法律支援。
比起前世負債累累的走投無路,我能想象到許太太此時該是多麼強勢地將許晏掃地出門。
我迫不及待地撥通了妹妹的電話。
不出半小時,她便現身醫院,手中提著我喜歡的草莓蛋糕。
「老王八蛋完了,他跟小三的爛事全捅到公司了, 現在他沒了工作,小三也不願意還錢,欠了一屁股爛賬。」
「多虧你的直播,這事鬧大了, 他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我跟她碰拳, 笑道:
「彼此彼此, 也感謝你提供的監控, 鍾黎昕怕是免不了牢獄之災了。」
我們對視著,她猛地抱住我,輕聲道:
「姐,你幸苦了。」
她手中握著一張銀行卡,是先前借我的那筆錢,連本帶利。
我抱著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你也是,辛苦了桐雅。」
我們都清楚, 彼此的路並不好走。
化療的過程很痛苦, 媽媽特意推了工作, 一心一意地守在身旁陪我。
期間她跟我說了很多諾諾的事情, 我安靜地聽著, 說到最後時,媽媽揉著我的頭, 認真道:
每日站在路口等到雙腿發軟的我,沒等來妹妹,卻被袖口沾染墨點的女人牽起了手。
「-渡」「我們欠你一個道歉。」
「我們收養了你,卻沒給足你安全感,逼迫你變成我們想象中的樣子。」
「我們對不起諾諾, 也對不起你。」
那一刻,習慣防範外界的殼, 終於裂開條縫。
跨越兩世數十載,我等來了他們欠妹妹的這句道歉。
好在今世,有人彌補了他們欠缺妹妹的愛,而他們為彌補喬欣諾傾注在我身上的愛意,足夠撫平他們給予我的傷害。
「等我出院後, 我想去見見諾諾姐。」
媽媽握著我的手,當即應道:
「好, 憶諾, 如果你想的話,可以換新名字, 我們不會強求你繼續活在誰的影子下。」
「無論你是什麼模樣,你都是我們最疼愛的女兒。」
其實,我不討厭這個名字。
是欣諾讓我有緣被收養, 我希望, 能永遠記住她的存在。
高考過後,桐雅以狀元的身份, 被各大名校爭相錄取。
我身體逐漸痊愈, 恢復得好,半月就能出院。
我和桐雅約好,等父母祭日那天,一起去掃墓。
之後的每個節日, 我們都要團聚。
哪怕曾走向不同的道路,我們終究齊聚。
渡過苦難,我們將綻放得愈發豔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