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和妹妹分別被收養。
她被規矩嚴苛的富豪當作亡女替身。
整日患得患失,鬱鬱而終。
我被書香門第收養,卻身患重病。
家中負債累累,父母離異。
最終,我從高樓一躍而下。
再次睜眼,我和妹妹重回收養當日。
對視瞬間,無需言語。
Advertisement
我們擦肩而過,背道走向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們是綻放的無盡夏。
即便短暫離別,終將相遇。
1
重生回七歲那年,依偎在富豪夫妻懷中撒嬌的妹妹,突兀啞了聲。
她怯怯地回眸看我,眼尾泛著未褪的紅潤。
視線交匯的瞬間,我便心下了然。
她也重生了。
我和妹妹是同卵雙胞胎,長相相似,性格卻相反。
她活潑開朗,熱衷於活躍在人群中,我內斂寡言,偏愛在幽靜獨處。
前世,嘴甜的妹妹被豪門喬家一眼相中,被帶上豪車前,她信誓旦旦地同我拉鉤:
「姐姐,我會常回來看你的。」
她清澈的眼眸滿是不舍,卻不想,這一眼成了我們的永別。
每日站在路口等到雙腿發軟的我,沒等來妹妹,卻被袖口沾染墨點的女人牽起了手。
「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注視著她溫柔的笑顏,我下意識點了點頭。
可惜我沒能迎來新生,相反踏入了新的地獄。
許家是書香門第,收養我是因為許太太身患隱疾,卻渴望擁有承歡膝下的孩子。
她傾注愛意培養我成才,我卻因腹痛難耐而缺席高考,體檢結果是惡性腫瘤。
那張慘白的體檢單,徹底粉碎了我考上一流名校的夢。
不間斷的化療掏空了媽媽的積蓄,她為我挨家挨戶地求人借錢,不惜放棄氣節做家教,開網課。
千辛萬苦籌夠的醫藥費,轉頭卻被爸爸合謀情人盡數卷款轉移,二人撕破臉鬧得雞飛狗跳,大打出手。
離婚那天,爸爸指著我鼻子,狠狠地呸道:
「都怪你帶了個掃把星回家,我早就說過,她就是該S的賠錢貨,晦氣得要命。」
媽媽冷著臉高聲喝令他滾,她緊緊抱著我,一遍遍重復:
「別怕,媽媽一定會讓你活下去。」
可我不傻,我知道她很難在短期要回爸爸手中的錢,知道她整日被討債人上門叫罵,一夜白頭。
後來,躺在病床上的我,收到了妹妹的遺書。
是她弟弟幫忙轉交給我的,我不知道他如何找上我,他也並未開口解釋。
在那封遺書中,妹妹闡述了豪門喬家令人窒息的家庭氛圍。
依戀家人,渴望被愛的妹妹,在規矩森嚴的喬家被處處苛刻。
無論多麼努力,父母看她的眼神永遠失望透頂,她枕著父母的聲聲嘆息入睡,淚水沾湿枕巾。
十八歲生辰宴上,她練過無數次的鋼琴曲當眾失誤,匆忙逃竄下臺時,她聽到了爸爸媽媽的低聲交談;
「果然,哪怕五官再像,她也永遠比不上諾諾。」
這句話擊潰了妹妹最後的心理防線。
當父母親口說出,她不過是亡女替身的瞬間,她曾懷抱的滿腔愛意,都成為諷刺至極的笑話。
本就患有嚴重抑鬱症的妹妹,在生日當天吞咽下整瓶安眠藥自S。
遺書末端被淚水暈花的字跡寫道:
「抱歉,我毀約了。」
「姐姐,祝你生日快樂,願你能幸福。」
遺書夾著張銀行卡,密碼是我們共同的生日。
裡面有三百萬存款,剛好能還完媽媽的欠款。
我不想再當她的累贅了。
當晚,我逃出醫院,從高樓一躍而下。
再睜眼,我們都重回了被收養那天。
這次,妹妹猛地掙脫了喬太太的懷抱,她躲在我身後,輕扯我衣角:
「別去,她們收養孩子,隻是為了一比一復刻出S去的女兒。」
「他們根本不會愛我們。」
可我別無他選,想治好體內的腫瘤,喬家是我唯一的活路。
眼見喬太太的笑容多了幾分難堪,我輕捏妹妹手指:
「我會常回來看你,記得去路口等我。」
話音剛落,妹妹松開了緊攥我衣角的手。
她眼底仍流露著擔憂,卻毅然頷首:
「好,如果沒等到你回來,我會去找你。」
我揚起嘴角,勾住她的手指:
「一言為定。」
待回首,我走上前,乖巧地牽住喬太太的手:
「阿姨,我會很聽話的,帶我回家好不好?」
喬家夫妻對視一眼,最終將我領上了前世妹妹乘坐的豪車。
隔著玻璃,妹妹衝我揮手。
哪怕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我們終將重逢。
2
被喬家收養後,我更名為喬憶諾。
剛入門的家宴上,媽媽依次介紹了家庭成員的名字。
爸爸喬淵,媽媽弘紫瓊,以及弟弟喬光霽。
「從今天起,她就是你姐姐了,記得放尊敬點。」
媽媽淡淡地看了喬光霽一眼,語調輕柔,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姐姐顛簸一路回家,你也不知道幫忙倒茶?」
正埋頭扒飯的我險些嗆到,這才察覺因為情緒緊繃,餐盤剛上一半,我的茶杯便已然見底。
喬光霽夾菜的手一頓,隨即提起茶壺,我慌忙道:
「不用,我自己……」
話未說完,茶水迎頭潑了我滿臉,冰涼的茶水沿著發絲滴落,喬光霽冷聲道:
「我才沒有從窮鄉僻壤撿回家的姐姐。」
餐桌瞬間變得落針可聞,媽媽看著我身上濺滿水漬的衣裙,放下筷子道:
「帶她進去換身衣服。」
佣人壓低聲音喚我隨她進屋,而爸爸徑直抽出書櫃上的戒尺,叩住了喬光霽手掌。
「這麼多年的家教,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他揚起戒尺,伴隨著破風聲,喬光霽掌心頓時留下道腫紅的痕跡。
喬光霽咬緊嘴唇,眼眶泛著淚光,卻擰著脖頸道:
「我就不要新姐姐,她個冒牌貨,根本不該進我們家的門!」
我清晰地聽到了戒尺折斷的聲音。
喬光霽沒能吃完晚餐,他手指腫得握不住筷子,被罰面牆思過。
挨罰期間,媽媽全程連眼神都沒給過他,相反緊盯著我的言行。
當我第三次向鍋包肉伸出筷子時,她不動聲色地按住我的筷子。
「多吃點清蒸魚,比油炸食品健康。」
她側身與女佣耳語,鍋包肉這盤菜隨即被撤走。
她依然笑著給我夾菜,每一道味道都偏清淡,她注視著我吃完碗中的菜,方才問道:
「合口味嗎?」
她溫柔的語調莫名讓我一激靈,冷不丁想起了妹妹前世的遺書。
她說,父母會斤斤計較晚餐時她垂落的發絲,會逼著她下咽不愛吃的飯菜,會控制她的穿著發型。
她的言行舉止被約束在條條框框的規則中,唯有配合扮演父母心中的乖孩子,才能得到嘉獎。
一片真情在銅牆鐵壁上撞得粉碎,父母鐵腕手段的控制欲讓妹妹近乎窒息,痛苦不堪。
我暗自在心底嘆了口氣。
好在我隻想活命,並不奢求父母的愛意。
扮演好條款上的好孩子,換他們投資我直至成年。
明碼標價,這筆買賣穩賺不賠。
收斂起眸間情緒,我衝媽媽揚起嘴角:
「很好吃,謝謝媽媽。」
我沒漏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
這頓晚餐在喬光霽的低泣聲中結束,我私藏起飯後甜品,包裹好塞到罰站的喬光霽手中。
「給你,看你晚餐都沒吃兩口,免得餓一晚上肚子。」
他聞聲微微一愣,惡狠狠地擦拭去臉頰的淚痕,攥緊拳咬牙道:
「誰要你假惺惺地可憐我,你遲早會滾出這個家,爸媽有我就夠了。」
「什麼憶諾,你根本不配用姐姐的名字,冒牌貨。」
我安靜地聽著他發泄,從口袋中拿出藥膏,握住他發抖的手掌,塗抹在他掌心。
前世,我曾在病床前跟他有過一面之緣。
他遞給我遺書時表現得漠不關心,我卻隔著病房門聽到了他的哭聲。
他前世,一定是不討厭妹妹的。
不然何必大費周章地找到我,隻為傳遞一封S人的遺書呢?
哪怕我放輕動作,喬光霽仍疼得痛呼,見他這副慘狀我不由得勸道:
「你何必跟爸媽對著幹呢?到頭來吃力不討好,白挨一頓打。」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留在我們家,我有姐姐了,不歡迎你。」
他嘟囔著,一副鐵下心要撵我走的架勢。
可我有必須留下的理由。
「光霽,無論你多討厭我,我都不會走的。」
聽我放重語氣,喬光霽欲言又止地抿緊嘴唇。
「我體內有顆定時炸彈,與其回到孤兒院等S,留在喬家是我唯一的活路。」
「你討厭我佔據了諾姐的位置,但我隻是想有個吃飽穿暖的避難所。」
直視著喬光霽困惑的雙眼,我語氣堅決:
「哪怕是扮演不相關的人也好,哪怕爸媽不愛我也好,我好不容易抓住被喬家收養的機會。」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手。」
喬光霽罕見地沉默片刻,無奈地長嘆了口氣。
「如果你執意要留下的話,可以去二樓走廊最右側的房間。」
「那是姐姐生前住過的房間,至今都維持著她生前的模樣,房間鑰匙藏在書櫃抽屜夾層。」
他頓了頓,垂眸道:
「希望你不會後悔。」
「謝謝。」
我輕聲向他道謝,扭頭走上二樓的階梯。
父母為我定制了詳細的時間表,趁著輔導的間隙,我摸索到抽屜夾層,將鑰匙夾在書中帶走。
整棟別墅都裝設著監控,漆黑的鏡頭就像密不透風的眼睛,我無從得知它們何時睜開,記錄下我的一舉一動。
在妹妹的遺書中,曾提到過爸媽原本的女兒,諾諾的日記。
那本日記,將是我留在喬家的關鍵,越早得到它,我在父母心中就越接近他們的亡女。
他們曾虧欠諾諾的那份愛意,將盡數彌補在憶諾身上。
凌晨,我抹黑沿著牆壁來到了二樓最右側的房間,門柄上落著薄灰,透過微弱的月光,我勉強能看清房間的擺設。
這是唯一未安設監控的房間。
日記放在書桌最顯眼的地方,顯然房間的主人並不擔憂日記會被偷看。
落滿灰塵的封面上,寫著女孩的名字:
「喬欣諾。」
她就是爸媽念念不忘的女兒。
我翻到了最後一頁,上面的字跡讓我皺緊眉頭。
「從今天起,我就要住院看病啦,可惜錯過生日,我沒法演奏準備好久的鋼琴曲了。」
喬欣諾因絕症而早逝,她的疾病惡化得更快,比我更加猝不及防。
隔著時空,我不由得對她萌生出幾分同病相憐的惋惜。
而閱讀完整本日記時,這股惋惜的情緒變得愈發強烈。
綻放正盛的花,卻凋零在花期。
她溫柔良善,優秀到令同齡人望塵莫及,比起蜜罐泡大的喬光霽,她更像是集父母閃光點於一身的藝術品。
難怪,她能成為父母無法忘卻,不惜靠收養孩子來復刻的驕傲。
合上日記,我躡手躡腳地回到房間。
我深知,唯有付出成倍努力,我才能與她並肩。
但我不會退縮。
我前世也曾是許太太傾注心血培養的精英,論起學習能力,我有信心不會輸給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