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同慢悠悠地站起來,冷笑著瞥了一眼田立偉,轉身就往外走。
大有,老子不服你,你愛咋地咋地!
坐在主位左側的謝瀾之,嗓音低沉地喊人:“劉副區長,請留步。”
劉同轉過身,耷拉著眼皮淡聲問:“謝副書記有事?”
謝瀾之唇角微勾,語氣溫和地問:“那七百萬款子,是經你的手撒出去的,有沒有清楚記下每一筆錢花在哪?”
“每一分錢,都被人記得清清楚楚。”
劉同的下颌微揚,聲音堅定,每一個字都落地有聲。
謝瀾之對身後的李魁吩咐:“去把劉副區長請回座位。”
“是,謝副書記——”
李魁親自把人請回原位坐下。
坐在會議室的眾人,無聲地對視一眼,眼底閃過意味不明的情緒。
田立偉看到這一幕,氣得鼻息噴氣,是敢怒不敢言。
謝瀾之撩起眼皮凝著他,薄唇溢出一絲輕笑:“田書記,事情既然已經搞清楚了,下面是不是該宣布好消息了?”
田立偉深呼一口氣,掃視眾人一圈:“之前招標引商的項目,一直是我們最大的困境。現在我宣布,雲圳即將迎來我們的第一個投資人,就是香江首富郭家。”
“就在半個小時前,郭家的十億保障金已經到賬!”
“南區的拆遷款今天就開始發放,商貿城馬上就可以開工,京圳高速的也會在今年打通,咱們雲圳這次真的迎來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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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立偉神態激動高昂地宣布完好消息,偌大的會議室內,陷入詭異的靜謐。
“這……這是真的?你沒诓我們?”
劉同瞪大了眼珠子,說話磕磕巴巴的,打破一室安靜。
田立偉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冷笑道:“我可沒你那麼雞賊,別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
劉同眼中燃起兩簇怒火:“你說什麼呢!要不是你前兩年鼓動百姓發展果園,說前景一定非常好,也不會讓果農們陷入如今的困境!”
田立偉聲音比他還大:“我之前明確說過,今年一定會把京圳高速打通,到時候雲圳的水果可以運往其他城市銷售!”
劉同指著他的鼻子喊道:“你去年也是這麼說的,導致多少蘋果香梨都爛在地裡!
果農們已經開始心浮氣躁了,一旦他們把事情鬧大,場面失控了,你拿什麼來安撫他們!”
田立偉:“做任何事情都有風險,今年不能對外銷售,那就內部消化,雲圳有數百萬人,難道還怕銷售不出去!”
劉同:“他們用什麼銷售?扁擔挑到縣城市裡來賣?田立偉你真該下鄉去看看,基層的果農們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劉同你跟誰大呼小叫呢!當年我在鄉下工作的時候,你還沒進機關呢!”
“田立偉!雲圳有你的存在,是最大的敗筆……”
謝瀾之見兩人越吵越兇,觀察著周圍的其他人,發現他們一副習慣的模樣。
李魁看出他的疑惑,走上前,壓低聲說:“謝副書記,他們經常這樣,您習慣就好,不過種植果園這件事,其實是上面大力支持的,咱們雲圳一年四季如春,能供應全國各地需求的水果,隻是高速公路遲遲不能動工……”
謝瀾之打斷他的話:“這件事我知道,你去外面看看阿木提回來沒?”
“好的——”
李魁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房間。
謝瀾之發現這麼會功夫,田立偉跟劉同都已經開始撸袖子了。
他低咳兩聲,語氣不緊不慢道:“兩位,你們要打出去打,破壞公物是需要賠償的。”
“……”劉同。
“……”田立偉。
“……”會議室其他人。
眾人目光復雜、詫異、或震撼地盯著坐姿優雅的謝瀾之。
他骨感分明的手上轉動著鋼筆,迎上眾人的打量目光,聲音一如既往的和煦。
“田書記估計最近火氣比較大,那第三件事就由我來宣布吧。”
“從今天開始,雲圳禁止日企入駐,天威酒店背後的產業鏈,也要嚴厲打擊……”
兩個小時後。
謝瀾之推開會議室的房門,邁著修長大長腿,步履平穩地走出來。
等候在門外的阿木提跟李魁迎上去,前者跟他低聲匯報。
“瀾哥,我們把天威酒店都搜遍了,也沒有找到童飛見過的那個頭牌。”
謝瀾之凝著眉問:“從昨晚開始,你確定沒有人出去過?”
阿木提點頭:“哪怕是一隻蒼蠅都沒有飛出去。”
謝瀾之沉聲道:“先回辦公室。”
在跟李魁擦身而過時,他聲音低不可聞地吩咐:“你留下,等著田立偉。”
李魁耷拉個眼皮沒有吱聲,雙腳卻穩穩地站在地上。
沒過一會兒。
田立偉領著一群面露菜色,氣息萎靡的大小領導出來了。
有人忍不住抱怨:“田書記,謝副書記是不是搞得太大了?”
拒絕日企也就罷了。
他竟然惦記讓海外高端產業入駐。
不僅如此,還準備讓雲圳徹底大變樣,走香江百花齊放的經濟路線,以及帶動城鎮經濟的改造。
田立偉瞪了眼說話的人,沒好氣道:“你有意見剛剛怎麼不提?”
那人訕訕地說:“來頭太大,惹不起。”
“……”田立偉。
他咽下嘴邊呵斥的話,心道他也惹不起。
等眾人都散去,田立偉對站在角落的李魁招了招手。
辦公樓內最寬敞的辦公室,田立偉打量著站在桌前,神態卑微,笑容諂媚的李魁。
“你最近給我把謝瀾之盯住了,看看他究竟想要搞什麼名堂!”
謝瀾之明顯是有備而來,並且一來就新官上任三把火。
這三把火,也不知道會不會把他自己給點了。
李魁低頭哈腰道:“書記放心,我一定把人盯得牢牢的。”
緊接著,他試探地問:“田書記,要是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要不要我給他使絆子,給攪黃了?”
李魁的話音剛落,眼前有什麼東西直線拋擲過來。
“嘭!”
“啪啦——!”
茶杯砸在李魁的身上,快速滑落在地,發出清脆聲響。
第300章 生死時刻,謝瀾之會更狠
田立偉厲聲低吼:“我沒讓你做的事,你給我管住手腳,否則我扒了你的皮!”
李魁低著頭,誠惶誠恐地說:“我明白了,您不吩咐,我絕對不自作主張。”
“這還差不多!”
田立偉緩緩坐下,捏著下巴沉思:“你主要是盯著他最近的行動,還有跟京市老謝家的聯系頻不頻繁。
其他的不要多管闲事,哪怕是他殺人放火了,也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隻要做到及時跟我匯報就行。”
李魁用力點頭,非常忠心地說:“您放心,我一定會搜集謝瀾之犯罪的證據,竭盡所能幫您把他從雲圳趕出去!”
田立偉不僅沒有領情,反而看傻子一樣盯著李魁。
他指著自己的腦袋,非常無語地問:“你,是不是這裡有問題?”
李魁傻兮兮地說:“啊?沒有啊。”
田立偉運了運氣,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低吼怒罵:“你個煞筆!我讓你盯著人,沒讓你搞任何小動作,你聽不明白嗎?”
見識過謝瀾之的雷霆手段之後,他是瘋了還是傻了,才去招惹謝瀾之。
隻怕他真搜集到,謝瀾之的犯罪證據。
上一秒還沒捂熱乎,就被謝家人給追殺得渣都不剩了。
田立偉這麼多年在宦海如魚得水,也不全憑著姜家的扶持,還有他敏銳的危機感。
如果說之前,他想著謝瀾之一個毛頭小子,憑什麼跟他平起平坐,最好把人暗戳戳的給排擠走。
現在,他想要利用謝瀾之分一杯羹,來日調回京市時,政績上也能再漂亮一點。
姜、謝兩家早晚要對上,謝家有一定的優勢,暫時還得罪不起。
不過,最終掌權的一方,一定會是姜家。
屆時,他一定要好好在京市風光一把,把在謝家這裡受的委屈,全都給發泄出去。
*
謝瀾之的辦公室。
阿木提站在桌前匯報:“從昨晚開始,已經死了六個人,有四名服務生服毒自殺,還有解救出來被強買強賣的女孩,有一個當時就沒氣了,還有一個在送往醫院的路上沒了。
昨晚總共抓捕酒店成員六十八人,其中有非自願從事陪酒的有十二人,剩下的人有一半成員是自願的,還有一半是被家人送進去,或者是欠債還債的。”
謝瀾之把手上開會的記事本放到一旁,深邃黑眸輕抬,冷眸凝著阿木提。
“那些人知道酒店的頭牌,叫什麼名字嗎?”
阿木提說:“知道,是一個叫慧子的女人。昨晚秦寶珠接觸過那個女人。”
謝瀾之眸色沉了沉,問:“秦寶珠呢?”
阿木提神色輕蔑道:“被抓了,她一點都不配合,一問三不知,在警局大吵大鬧要見嫂子,態度極其惡劣。”
“把人關一段時間,這件事不要驚動阿姝。”
“明白——”
“你讓人再去酒店找找,看看有沒有地下室什麼的,人既然沒出來,想必還在裡面藏著。”
阿木提點頭:“童飛帶著人二十四小時守著呢,時不時會搞個突擊搜查。”
“咚咚——”
房門被人敲響,李魁走了進來。
謝瀾之見他胸前的衣服湿了,擰著眉問:“這是怎麼回事?”
李魁隨手擦了擦,笑著說:“被潑了杯水,沒什麼大礙的……”
他把田立偉之前的話,一字不差的轉告送給謝瀾之,無奈地搖頭:“我都有點看不懂咱們這位田書記了,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想幹什麼。”
阿木提冷笑道:“能幹什麼,這是把咱們當成墊腳石了。”
田立偉看著欺軟怕硬,實則老奸巨猾,插科打诨的事拈手即來。
謝瀾之沉思道:“田立偉此人看似精明,實則是糊塗蛋!腦袋暫時還沒有被利益二字衝昏了頭,不過他畢竟是姜家的人,平日裡記得跟他不要走太近就好。”
阿木提義憤填膺地說:“我看他就是十足的小人!戚鳴威被人算計至此,他屁都沒有放一個!就是徹頭徹尾的幫兇。”
謝瀾之眉梢微揚,不動聲色地問:“如果有人跟謝家一爭高下,你猜謝家的附屬勢力,對待謝家的對手是冷眼旁觀,還是選擇相助?”
“那肯定是……”阿木提嘴邊的話猛地停下來。
謝瀾之嗓音平靜,帶著幾分耐心:“換位思考,田立偉所為的確不仁義,可他身為姜家外戚,比附屬姜家的勢力要更親近一些,任何事肯定要以姜家的利益為重。”
他沒說的是,如果真到了定生死時刻,他也許會做得比田立偉更……狠一點。
人就是這樣,無關乎自己的利益,永遠都無法感同身受。
謝瀾之低垂著眼眸,密長眼睫輕顫,掩起眸底不容小覷的野心。
他永遠不會讓謝家陷入被動,在一切危機產生之前,就將其扼殺於搖籃之中。
*
家屬院。
秦姝抱著水果盤,倚躺在沙發上,看著彩色電視機播放的廣告。
這個時代的廣告很長,但內容豐富,讓人有耐心看下去。
“少夫人,晚飯您想吃什麼,我去供銷社買菜。”
秦姝一聽吃的,緩緩坐直身體:“我要吃肉,燉排骨或者是小燉肉。”
阿花嫂眉開眼笑地說:“都給您做,家裡冰箱有現成的肉。”
秦姝臉上露出俏皮的笑容:“我還想吃您炒的青菜。”
“好——”
阿花嫂好似哄孩子一樣,對秦姝有求必應。
小燉肉跟排骨做好後,整棟樓都彌漫著濃鬱的肉香味。
“咚咚!!!”
“弟妹,你在家嗎?”
屋裡飯菜剛擺上桌,房門被人敲響了,是戚鳴威。
秦姝扶著孕肚想要站起來去開門,被阿花嫂眼疾手快地按住。
“您先吃飯,我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