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把一碗黑得發苦的湯藥,遞給倚坐在床頭的男人。
“又換藥了?”
謝瀾之接過藥碗,僅一眼,就發現換藥了。
“嗯——”
秦姝用手揮了揮,縈繞在鼻子前的苦澀藥味。
她這個常年跟草藥打交道的,都被燻得不好受。
可想而知,謝瀾之手上的藥,有多難以下咽。
謝瀾之卻好像失去了味覺,面不改色地把藥一飲而盡。
秦姝紅唇微張,詫異地問:“你都不嫌苦嗎?”
謝瀾之把空碗遞給她,表情淡然從容,說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話。
“味覺上的苦,是味蕾受到刺激傳遞到大腦,是可以忍受或者忽略的。”
秦姝對他豎起大拇指:“你厲害。”
她心底明白,味覺上的苦,不敵心理和精神上的苦。
謝瀾之看著年輕,卻歷經過重大且著名的戰役。
戰爭帶來的,無法言說的精神之苦,才是最苦不堪言的折磨。
要是往日,秦姝會順著話聊下去,跟謝瀾之談談心,方便進一步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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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晚心裡裝著事,給謝瀾之塗抹藥膏後,躺在床上閉目沉思。
秦招娣的姘頭,跟境外勢力勾結這件事。
在沒有實質證據下,秦姝無法空口無憑的去揭露。
她又不想以身犯險,去接觸那些人,重活一世,她還是很惜命的。
秦姝握住戴在脖子上的羅盤,絞盡腦汁地想辦法。
她設想了無數計劃,又很快推翻。
最終得出,除了以身犯險,沒有其他的萬全之策。
被月色銀輝照耀的臥室內,響起一道無奈,且認命的嘆息聲。
還沒睡的謝瀾之,聞聲偏過頭,在黑夜中捕捉到秦姝的模糊五官輪廓。
他鼻音有點重地問:“怎麼還不睡?”
“要睡了。”
秦姝心底有了決斷,閉上雙眼,不再折磨自己。
她睡著後,沒過多久,無比自然地滾入謝瀾之的懷中。
謝瀾之也非常熟練地,把一條腿搭在他腰上的秦姝抱在懷裡。
兩人白天的疏離與生分,在深夜彼此相擁而眠中,消弭於無聲。
秦姝本以為,她能一覺睡到天亮。
凌晨三點。
門被人哐哐砸響。
“瀾哥!出事了!”
“瀾哥快起來,出大事了!”
第46章 緊緊地摟著她,用力到融入靈魂
是阿木提的焦急聲,嗓門也很大。
謝瀾之在門被敲響的瞬間,睜開略顯凌厲的眼眸。
秦姝窩在謝瀾之的懷中,胳膊搭在他腰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她揉著眼睛,嬌軟嗓音含糊地問:“怎麼了?”
“不清楚,我去外面看看。”
謝瀾之掀開被子,起身下地,臨走前給秦姝掖了掖被角。
他走後,秦姝也爬起來,拿起搭在椅子上的男士襯衣,隨手披在身上。
“瀾哥,山裡出事了,二團好幾個傷員,都被抬進衛生院。”
“是昂拓那幫人,他們攜帶大量的土料子,還都人手一把武器。”
“駱師讓你立刻過去,今天就參與作戰行動,其他人也都召集起來了,隨時可以出發。”
秦姝剛走出臥室,就聽到阿木提語速極快的這番話。
昂拓?
她怔愣地站在原地,腦海中閃過一道光。
竟然是他!
讓郎野他們全軍覆沒的罪魁禍首。
謝瀾之從客廳的衣櫃裡拿出作戰服,一邊穿衣服,一邊聲音冷靜地說:
“我馬上過去,你去衛生院那邊看看,如果情況很嚴重,請秦姝過去一趟。”
他沒忘記秦姝的醫術有多逆天。
如果那些戰士情況嚴重,說不定能救他們一命。
“不用了,我現在就過去看看。”
秦姝走到客廳,站在謝瀾之的身邊,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謝瀾之滿目內斂的感激,溫聲說:“辛苦你了。”
秦姝本來打算天亮後,去找秦招娣套套話,實在不行就接觸她姘頭,找出實質證據來。
可變故來得太快了。
前世,謝瀾之重病在床,失去行動能力的他,不可能參與作戰。
這一世,他親自參與前世結局慘痛的戰役。
秦姝知道事態緊急,必須要有所行動了。
她喉嚨吞咽了幾下,似是有話纏繞其中,不知該如何訴說。
眼見謝瀾之穿戴整齊,秦姝對在一旁等待的阿木提,幾乎用命令的口吻說:
“你先出去,我跟謝瀾之說幾句話。”
阿木提聞言去看謝瀾之。
在男人點頭後,他轉身大步離開。
秦姝盯著謝瀾之的眼睛,直言相問:“你要去跟人打仗?”
謝瀾之見她臉色發白,以為是在害怕,溫聲安撫:“隻是交涉。”
交涉?
秦姝覺得用絞殺來形容,更為準確一些。
前世,她來天鷹嶺採藥時,這裡守衛森嚴,盛世太平。
三不管區域的勢力,根本不敢越界招惹。
眼下情況不同,那都是一群窮兇極惡之徒,嚴重危害群眾的生命安全與財產。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秦姝覺得不如坦誠。
她仰頭直視謝瀾之的雙眼,聲音發緊地問:“你相信我嗎?”
謝瀾之並沒有立刻回答,幽邃眼眸很深地盯著秦姝。
“你想要說什麼?”
富有磁性的聲音很輕,仿佛怕驚動了誰。
直覺告訴謝瀾之,秦姝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對他很重要。
秦姝斟字酌句,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的,從她紅唇間吐露出來。
“謝瀾之,如果你信我,現在就去把秦招娣抓起來,如果她離開營地,你們今晚不要有任何行動。”
“她的姘頭跟河對面的某些勢力有聯系,如果那些人事先有什麼準備,這或許是一個陷阱,你們會得不償失的。”
秦姝沒時間去想,說出來的話,該如何圓過去。
因此,謝瀾之用那種探究、審視的目光,緊緊盯著她的時候。
秦姝又下意識補了一句:“我不希望你出事。”
她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慌,眼底閃爍著緊張與不安。
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的謝瀾之,把這些情緒變化,都清楚看在眼中。
他什麼都沒有問,而是揚高聲音喊道:“阿木提!”
“瀾哥?”
站在門外的阿木提,傾身探了探頭。
“都聽到了?你親自去抓人!”
“收到!”
阿木提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跑遠了。
秦姝瞪圓了眼睛,顫顫巍巍地指著門口。
“他、他就站在那裡偷聽?”
她驚悚慌亂的表情,落入謝瀾之眼底,矜冷臉龐浮現出輕淺笑意,稍顯即逝。
“阿木提是我的貼身警衛,在不安全的情況下,不會離開我超過十米遠。”
“……”秦姝有種微妙的感覺。
也就是說,她的存在就是不安全的因素。
謝瀾之墨色眸子凝著秦姝,放柔的嗓音,輕緩地問:
“你還有什麼對我說的嗎?”
秦姝想了想,覺得話說到這個地步,也沒什麼要隱瞞的。
“那個叫昂拓的,這個人的名字給我的感覺很不好,一聽就是奸邪狡詐之人。”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把他活捉回來,接受咱們的審判。”
秦姝記得前世,拍出來的影視大火。
折磨死無數戰士的昂拓一角色,被人恨得咬牙切齒。
就這,導演還說拍出來的,不敵現實殘忍的十分之一。
私心也好,討公道也罷。
秦姝想要那個逃亡了十多年,才被內陸抓到的畜生,能盡早接受審判。
謝瀾之眼底的探究深了幾分,聲音卻溫柔如水:“好,竭盡所能,把人給抓回來。”
“還有,你等等我!”
秦姝捏著脖子上戴著的金龍羅盤,轉身往臥室衝去。
她剛進去不足三秒,就拿出一個暗綠色的錦盒。
“這個給你,保命用的。”
謝瀾之接過做工小巧,不足半個巴掌大的錦盒。
眼見他要打開,秦姝伸出手阻攔:“別打開,見光後藥效會快速流失。”
謝瀾之捏著錦盒的手緊了緊,意識到裡面是很珍貴的藥。
他慎重地問:“這藥在什麼情況下服用?”
秦姝輕描淡寫地說:“隻要沒咽氣,服下裡面的藥,我就能把人救回來。”
這可是她上一世,瀕死時都拿不出來的續命藥。
她是多處傷口流血,活生生痛苦而死。
秦姝臉上一閃而過的恨意,被謝瀾之捕捉到眼底。
感覺愈發看不透她了。
他們之間隔著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
謝瀾之把藥裝進兜內,對秦姝說:“謝謝你的藥,我得走了。”
秦姝點了點頭:“去吧,注意安全,我也去趟衛生院。”
“你多穿件衣服,晚上白天的溫差大。”
“知道了。”
秦姝把謝瀾之送出門,站在原地久久沒動。
謝瀾之很敏銳,也非常聰明,從她漏洞百出的話中,察覺出問題來了。
可他什麼都沒有問,還為她莫須有的話,付諸行動。
這個合作伙伴,比楊雲川有邊界感,讓人舒服。
除了在外面有姘頭,好像沒有其他缺點。
謝瀾之,簡直堪稱完美合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