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駙馬他突然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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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宋鬱。他不似顧白,並不是個意志堅定的人。


 


僅僅五鞭子,便足夠他痛哭流涕,潰不成軍地嗚咽著懺悔自己的罪過。


 


可他依然不忘自己的小心思,滿面痛色地向我陳情,「顧芷,我雖是驸馬,可你從來不曾真正愛過我!你看我的眼神永遠平靜得像在看一個S物,沒有任何情緒可言!我也有自己的自尊和驕傲!若非如此,我也不至於一時糊塗,犯下大錯!」


 


我溫柔的笑了,手指慢慢滑落到他的頸項處,一點點收緊,感受著手底下他愈加劇烈的脈搏和掙扎,聲音繾綣:


 


「宋鬱,我對你的內心獨白沒有任何興趣。過去三年,我自問沒有任何對不住你的地方,卻白白養大了你的心氣和野心……罷了,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我隻想知道一件事。」


 


我倏然松開手指,看著他漲紅了臉大口喘氣,一字一頓清晰道,「宋鬱,你,認識沈白麼?」


 


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有那麼一盞茶的時間,他像是個生鏽的西洋鍾的鍾擺一般,從喉間發出毫無意義的破碎聲響,半晌才瘋狂地搖頭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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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了解他。


 


這番作態,分明就是承認了的意思。


 


而夏沅上前一步,平靜而悲哀地看著他,「宋鬱,我都告訴長公主了。是你在五年前害S了沈將軍。」


 


「我五年來時常夜晚驚醒,內心難安,你卻風風光光地做了驸馬,娶了沈將軍青梅竹馬的心上人。」


 


14.


 


時間回到我帶著顧白去找尋夏沅的那一日。


 


平心而論,夏沅是個美貌而柔弱的女子,我並不討厭她。


 


不忠的男人總是習慣將錯處歸咎於女子身上,全然不肯承認自己才是惡臭的根源。


 


便是沒有夏沅,也總有一日會有秋沅,冬沅出現。


 


隻是她像一株兔絲花般,隻能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依附於男人之上,過於柔弱而無害了。


 


我本欲找她看清宋鬱的真面目,可她看到顧白時露出的眼神,讓我不喜。


 


我臉上笑意微收,夏沅卻輕聲問我,是否認識五年前S在邊關的沈白。


 


我愣住了。


 


在看到她仔細收藏著的一塊碎布時,更覺得身體裡的血液寸寸變涼。


 


顧白擔憂地扶住我的肩膀,被我一手揮開。


 


夏沅告訴我,五年前,她陪著宋鬱一路遊學到了邊境。


 


在那裡他們不慎遇到了逃竄的流寇。


 


彼時恰逢沈白親自帶著一隊斥候查探敵軍動向,遇到宋鬱求救,便將他們從流寇手中救下,驗看過舉人身份文牒後,又指派了幾名軍士護送他們回城。


 


卻不妨在半途又遇到小股前來侵擾的敵軍,他們連同那兩名軍士一同被俘。


 


軍士被S,而宋鬱為了自保,直接向那些蠻夷出賣了半個時辰前才救了自己的沈白,告知他們沈白的去向。


 


於是沈白S在了那場臨時起意的偷襲裡。


 


而宋鬱在被證實消息不假後,被那些蠻夷放了回去。


 


夏沅說,她不齒宋鬱的做派,但自己不過一介弱質女流,沒有辦法做任何事。


 


事後,宋鬱曾帶著她去沈白戰S的地方祭奠,並威脅她若是膽敢說出真相,有的是辦法讓她生不如S。


 


那裡已經被打掃幹淨,隻剩下大片黯淡的血跡和戰甲殘片。


 


沈白平素寬厚溫和,感念他的百姓們在那裡擺了些祭品,燒了黃紙。


 


沒人知道這個混在祭奠人群中的,衣著鮮亮光風霽月的讀書人,就是害S沈白的兇手。


 


夏沅也隻能在那裡偷偷撿拾了一塊半埋在土裡的碎布,鄭重地收了起來。


 


可笑這樣一個踩著沈白血肉活下來的偽君子,卻在第二年高中狀元,又被我看中,當了驸馬。


 


我從夏沅手裡接過那片碎布,心裡像是破了一個大洞,蒼涼而空曠。


 


那是沈白出徵前,我送給他的平安符。


 


我恍惚地想,沈白,你終究還是錯了。


 


我不是沒有感情,隻是……僅有的一點感情,都給了你而已。


 


15.


 


面對證據,宋鬱對著夏沅破口大罵,卻始終不肯吐露實情。


 


他向來心思缜密,想來早已知曉我和沈白自小一起長大。


 


他對我的冷淡也許也有了另一重解釋。


 


隻是……這些都不重要了。


 


如果說宋鬱的不忠讓我想要他一無所有,那麼從知道沈白戰S真相的那一刻起,我隻想要他的命。


 


我將那些致幻藥粉用在了他身上,又讓顧白喬裝成沈白的模樣,去套宋鬱的話。


 


如此折磨了三天,宋鬱徹底陷入瘋魔。


 


我欣賞了他的醜態片刻,最終帶著顧白和夏沅離開暗室,將他一人留在了永無天日的黑暗之中。


 


16.


 


我將夏沅留在公主府當了女侍。


 


她請求我允許她將孩子生下來,我答應了。


 


稚子無辜,而她於我有恩,我不介意給她一些庇護。


 


宋老夫人被我以謀害公主為名,杖責二十棍,而後關到了公主府的小佛堂裡,永世不得出現。


 


我亦入宮將實情告知了皇兄。


 


他沉默片刻,嘆息著對我說,「沈白雖然不在了,朕始終是你的親哥哥。以前……是朕不夠強大,不能護你周全。現在,就按你想做的去做吧。」


 


我愣了愣,第一次認真地看著他,良久,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我想,也許……我並不是孤身一人。


 


17.


 


我對外宣稱宋鬱暴病而亡。


 


而實際上,他蓬頭垢面,瘋瘋癲癲,終其一生都沒有從那間暗室出來。


 


夏沅會定期送些食水給他,但也從不多留。


 


她嘆息著對我說,宋鬱值得這樣的下場。


 


可嘆當年風光無限的狀元郎,得了如今這麼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顧白一直陪在我身邊。


 


但他的存在並不影響我尋歡作樂,在坊間給自己找看著順眼的郎君陪侍左右。


 


世人皆傳長公主驕奢淫逸不守女德,在府中養了面首三百,極盡荒唐。


 


但世人多以訛傳訛,他們的眼光,我已經不去在意。


 


在顧白二十歲生辰那日,我曾問他是否需要放他自由。


 


頂著長公主男寵的名頭,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顧白天資聰穎。在長公主府的這幾年,我並不拘著他去藏書閣看書,向侍衛請教兵法武術,甚至還請了先生教他書文。


 


他已經成長到可以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那晚月色正好。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穿過我披在身後的黑色長發,那雙跟沈白極為相似的眼中似落滿了滿天星辰,溫柔而清澈。


 


他說,若長公主願意,他便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我問他, 「哪怕我不會愛你?」


 


顧白笑了,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情愫,「奴不在意。」


 


我便默許了他的存在。


 


於我而言,顧白像是一個溫順無害的寵物。


 


沈白不在了,可我還記得他的話。


 


人生苦短,總得讓自己開心些。


 


而顧白就是那個,能讓我開心的人。


 


18.


 


我是顧白,也是連玉。


 


當我是連玉的時候,我的人生是極苦的。


 


我天生便有一雙多情的眼睛,和一副不俗的容貌。


 


若我生來便是戲文中的天皇貴胄, 那這幅容貌便是錦上添花的存在。


 


可我出生貧寒。這皮囊帶給我的,隻有無盡的麻煩和痛苦。


 


但我不能毀掉它。


 


靠著這幅相貌, 爹娘將我賣給戲班子換了一袋粗糧和一副破棉絮, 讓他們不至於在那個冬天飢寒而S。


 


靠著這副相貌,我還能在戲班裡換來一頓飯食,和客人的一點打賞。


 


後來戲班子慢慢起來了, 而我也在某個尋常的下午,因為這雙眼睛入了長公主的眼。


 


那之後, 我便有了一個新的名字, 顧白。


 


十七歲之前,我憎惡我的好相貌。


 


十七歲之後, 我卻對這幅容貌心存感激。


 


因為這幅容貌能讓長公主想起她的故人,一個名叫沈白的將軍。


 


可我被冠以了長公主的姓。


 


我想, 比起那位素未謀面的沈白將軍,我應該是更親近的存在。


 


我偷偷地開心了很久。


 


世人皆道, 我是長公主的男寵,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有人嘲笑我, 有人羨慕我,有人嫌惡我,有人覺得我丟了男子的臉面。


 


可我皆不在意。


 


長公主雖不愛我,卻一直待我很好。


 


我不過一個身如浮萍的戲子,能吃飽穿暖, 能好好活著,就是最大的恩賜。


 


而長公主給了我更多。


 


其實那不是我第一次見到她。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貴人府邸的後山上。


 


彼時我還隻是個遍體鱗傷的小學徒, 是沒有資格登臺唱戲的。


 


我偷偷溜到了那仙境一般的後花園,看到一個容貌精致的女孩正在給一隻S去的長毛貓挖墳。


 


她亦看到了我。


 


在她清凌的目光下, 我有些驚慌地將髒汙的雙手藏到背後。


 


她卻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 靜靜地塞到我手裡。


 


她臉上沒有表情,我卻覺得,她的內心應該是悲傷的。


 


我莫名地想去安慰她,卻在看到一個少年出現的背影後倉皇離開。


 


那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顆糖。


 


我想, 如果我能讓她蒼白的人生也變得甜一些,開心一些,我不介意一直做個替身。


 


那會是我人生……最大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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