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求阿鳶一人。」
7、
他言辭懇切。
「邊關苦寒,臣亦無怨無悔,臣不求官職,不求封賞,但請太子殿下成全臣的一片真心。」
這是我第一次見江程堯如此卑躬屈膝地求人。
不是為了旁的,而是為了我。
他的眉宇間泛著不苟言笑的謹慎之色,仿佛這些話,皆是他的肺腑之言,
若非重來一世,我便真的會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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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既喚臣一句皇叔,便該當稱阿鳶一句皇嫂才是,否則,豈非罔顧人倫。」
「臣願為太子殿下鞠躬盡瘁,以表忠心。」
江昱淮不動聲色的面容上多了一絲迷惑的笑。
「皇叔為這江山,為這大禹所付出的,孤自然是都看在眼裡的。」
他雖言辭帶有獎賞之意,卻也透著一股不見血的疏離。
江程堯抬眸,落眼之處,是江昱淮置於我腰間的那隻手,他咬著牙,再次懇求:「還請太子殿下成全。」
江昱淮顧左右而言他。
「皇叔既知道父皇抱恙,由孤監國的道理,孤也念及皇叔有軍功在身,所以並未對皇叔無召回京之事有所責罰。」
「隻是若如此,怕難堵朝臣悠悠之口啊。」
他一臉的為難,扶在我腰間的手又緊了半分。
半晌,江程堯那張思緒萬千的臉上滿是糾結。
「臣願留京受罰!」
似乎是未想到他會如此輕易留在京中,江昱淮臉上帶有淡淡的雀躍,揚起眉點了點頭。
「既然皇叔有此心,那從明日起便留京任職吧,邊關的重任,孤會另派人前往。」
「彼時,還望皇叔能將兵符獻上才是。」
沒了兵符,江程堯還能掀起什麼風浪來。
可他竟會如此痴傻,寧願用兵符來換我一人。
我不由得抓緊了江昱淮的袖口,啟唇而說的話字字句句都讓江程堯不可置信。
「太子殿下,阿鳶有話。」
「阿鳶自嫁入攝政王府,獨守空房五年之久,同王爺既無年少心動,也非情牽一生,更談不上青梅竹馬,我二人實無男女之情。」
「王爺既一心盼我能安好一生,便也該知道,什麼樣的位置更能令我安穩,不如阿鳶也求王爺成全,許阿鳶留在太子殿下身邊,侍奉左右,安穩一生。」
「阿鳶心系太子殿下,唯願伴殿下身側。」
江程堯雙目通紅,驚愕地盯著我,眉頭緊鎖的他,有一股即將破碎的無力感。
我是太師府的嫡女,是攝政王執意所求之人。
無論是否受寵,無論真假。
隻要我入宮,於江昱淮而言。
百利而無一害。
甚至今日,輕飄飄地就用我削了江程堯的兵權。
江昱淮撫上我的臉,滿意地笑了:「不愧是孤的太子妃。」
我側眸看著江程堯步履維艱地走出了這金鑾殿,最後那一眼透著毫不掩飾的兇光,S機更甚。
翌日,我被封為了太子妃。
入主東宮,恩寵纏綿。
這一次,我走上了我自己選擇的路。
8、
陽光大好。
我正在宮中修剪花枝,身後的婢女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因被嚇到,指尖不慎溢出一股猩甜的鮮血。
一陣莫名的恐懼從心底油然而生。
想起上一世零碎的記憶,我急著開口:「殿下呢?」
婢女喘著粗氣告訴我:「娘娘,奴婢…奴婢正想向您稟報呢!」
「太子殿下按例去江南行宮接見使臣,得有些日子才能回來了,殿下要奴婢告知娘娘切勿掛懷,不日便會回宮。」
江南行宮,從先帝起便成了接見各國使臣的住所,那裡清幽雅致,風景秀麗。
可不同以往的是,為何使臣此次前來如此著急,急到連江昱淮親自告知我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想起上一世,偶然間聽到江程堯同父親的談話,言語間所提及的便是行宮、御船、爆炸。
而後不久,便傳出江昱淮所在的御船爆炸沉船的消息。
搜尋多日,屍骨無存。
因而上一世的江程堯才會如此輕而易舉,不費一兵一卒,便登基稱帝。
聖上抱恙多時,命不久矣,太子身為儲君又S無全屍,再無其餘有能之人,國不可一日無君,能稱帝之人便隻有攝政王江程堯,更何況,還有我那老謀深算的父親替他在朝周旋。
這一切,不過都是信手拈來。
我抓緊婢女的手,語氣急促地告訴她:「備馬!快去備馬!」
「我現在就要見到殿下!」
這一次,有我在。
他絕不會再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9、
我快馬加鞭趕路,顧不上小腹傳來的隱隱疼痛。
好在趕在日落前,終於抵達了御船。
可眼前之人卻堵住了我的去路。
我的嫡姐孟晚清擋在我身前,微風輕拂,讓我看清了她鬥笠下的那張臉。
「太子妃娘娘怎麼今日這般狼狽?真是有失體統啊。」
我沒心思同她周旋,未給她臉色便直接越過了她。
她卻一把上前扯住了我的手腕,惡狠狠地對我說道:「稱你一句太子妃,給你幾分臉面,便是容你這般狂妄嗎!」
「不教訓教訓你,你眼裡便沒我這個人了是嗎?」
孟晚清抬手便要往我臉上去。
我側開身子不著痕跡地躲開,她撲了個空,跌倒在地。
按照上一世的發展,今日整艘御船之上都放滿了炸藥,隻待開至半路,便會點燃引線,在頃刻間爆炸。
而船上多數人也早已被換成了父親和江程堯的人,皆是一等一的S士。
趕在御船開啟前,我必須馬上將這一切告知江昱淮。
「孟鳶!我好歹也是你嫡姐,攀上高枝就自以為能變成鳳凰,卻不知還能得意幾時啊?」
我頓下腳步看她,對於她說的話,我有些慌了神,頭也不回地向御船走去。
密密麻麻的發絲處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孟晚清如同一隻嗜血般的野獸撕扯著我的秀發,嘴裡還在念念有詞。
「你給我回來!」
如同在太師府中一般,她任性妄為地對我打罵欺凌。
可現如今,我已不是那個任人揉捏的孟鳶了。
10、
見我面目帶有痛苦之色,孟晚清開始得意地大笑起來。
「爬上太子的床又怎樣?還不是這般輕賤。」
「隻怕是獨守空房的這五年,太子妃娘娘早已難耐不堪了吧,不知同多少人有過苟且之事,才學得會如今這般勾引人的功夫!」
她將唇湊上我的耳邊,言語惡毒。
「若我是你,早就一杯毒酒了結了自己。」
上一世的那杯毒酒,穿腸肚爛,讓人痛苦不堪,每每想起,夢中驚悸總會大汗淋漓。
現如今,孟晚清能這般放肆地待我,大概也是得了江程堯的授意。
見我如此還未有發作,她料定了我還是從前的軟柿子孟鳶。
隻是,我在等待一個時機。
聽見不遠處的馬蹄聲,我勾起嘴角,伸手掐上了孟晚清白嫩的脖頸。
她未想到我會有此動作,踉跄後退,眼裡滿是驚懼之色。
「孟鳶你…」
話未說完,我手中的力道便又加重了幾分。
「姐姐,如今是痴傻了不成?」
「我是太子妃,而你,隻是個無名無分之人,連個侍妾都算不上!」
「如此放肆,我隨時可以捏S你。」
我看了眼身後下馬的暗衛,示意他們將孟晚清帶走。
最後囑咐倒不必好吃好喝地待著,該用的手段盡管用上。
離去前,我看見孟晚清臉上布滿的恐懼,盡管如此,嘴裡依舊大叫尖叫。
「你這賤人!孟鳶!你這賤人!」
11、
解決完她,我著急忙慌地上了御船。
御船之大,我隻能派人與我分頭尋找。
卻在拐角之處,被人猛地拉進了陰暗的角落。
透著月光,我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孔。
「誰準你來的!」
江程堯臉上滿是詫異、著急。
如此做派,倒像是真的為我好一般。
可念起從前在王府獨守空房的那五年,我盡心盡力地做好一個王妃,哪怕隻是掛著個空名頭,冷著我,不待見我,我亦不曾有過半分埋怨。
那時的他又在做什麼呢。
他在同孟晚清舉案齊眉,全然不顧惜我的半分顏面。
我咬著牙一把推開了他。
可江程堯卻未曾發覺我眼中的恨意,欺身壓了上來,束住了我的雙手。
在唇落下之際,我眼中泛著點點水色:「你若敢動我分毫,我保證,今日將再無孟鳶!」
他有片刻的怔愣,手上的力道也松懈了不少,趁著現在,我脫身而出。
「阿鳶!」
「為何不信我,我待你是真心的!」
不過五年,人心生變,當真可笑。
我回頭看他,眼中清明:「王爺口中的真心,價值幾何啊?」
「王爺的床榻之上,枕盼之人,從頭至尾都該是我的嫡姐孟晚清才是,王爺日日同嫡姐耳鬢廝磨,今日倒捧出一番真心到我眼前,著實荒謬。」
「王爺怕不是忘了,我是太子妃,是當朝儲妃!今日之舉,已足夠讓你S千次萬次。」
江程堯眼中透著無法言喻的失落,言語中亦有哽咽。
可對如今的我而言。
毫無意義。
12、
我闖進那間屋子時,著實有驚到正在議事的江昱淮。
我二話不說便拉著他向外走。
「阿鳶?」
他有些輕佻的開口,「阿鳶這是太思念孤了,一刻都舍不得同孤分開啊。」
江昱淮順勢將我摟入懷中,溫熱的氣息撲灑在我的頸窩處,「等孤議好事便陪你。」
見他如此,我有些急了,輕喘著氣,紅著眼將一切悉數都告知於他。
「御船之上已布滿火藥,危險重重,這裡留不得!」
「船上大半人手也已被偷偷調包,有多少可信之人現已不知曉。」
「我帶了一隊暗衛前來,好護殿下周全。」
話落,江昱淮眼中卻湧現出一絲S氣來。
語氣更是從未有過的冰冷。
「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
我抬眼對上他的目光,未有半分退縮。
「阿鳶誠心可鑑,所做之事無一不是為了殿下思量。」
可這樣的話江昱淮聽過太多太多,並不能消除他的疑心。
一不做二不休,我索性將手腕上的疤掀開,一字一句揭開兒時的回憶。
「殿下可還記得幼時密林中不惜割血喂您的那個小姑娘。」
大禹二十五年,聖上為鍛煉年少的江昱淮,讓他隨江程堯一同去密林深處,涉獵歷險,可不想半道二人被有心之人刺S,身處險境。
那時的我尚且年幼,剛失了母親不久,被嫡姐孟晚清惡意丟入林中,碰巧遇到昏迷的二人,本著善意,不惜割血救人。
江昱淮手指微微而顫,撫上我手腕處的疤痕,話裡話外帶著欣喜。
「是你,那個小姑娘竟然是你!」
我點點頭,拉著他向外走去。
臨走前他囑咐人安排了替身替他留在御船之上。
大禹二十五年,江昱淮同江程堯昏迷不醒,性命垂危,是我,割血救人。
因而,救江昱淮的人是我。
救江程堯的人亦是我。
可嫡姐卻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消息,妄圖鳩佔鵲巢。
此次,我便都要拿回來。
13、
我去看了一眼孟晚清,她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我吩咐了嬤嬤將她梳洗打扮一番。
好戲很快就該開場了。
我按著江昱淮所說下了御船,御船果然在頃刻間爆炸,我一臉的悲痛不已,足以瞞過眾人的眼睛,也包括不遠處的江程堯。
他們果然沉不住氣,搜尋未果後,很快便裝模作樣地擺宴以示哀思之情。
此時的我,面無表情地坐在席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