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姐姐聽出來我是在嘲諷她,正欲破口大罵。
怎料爹娘當真了,讓我趕緊給姐姐把把脈。
姐姐的身子一直是我照料,這一點他們極為信任我。
我就故作高深,把了好半天脈,然後擔憂開口。
「唉,姐姐的身子果然出了些問題。」
其實在我的調養下,姐姐身子早都好了。
但她十分享受被我伺候的感覺,時常裝病。
我若說姐姐身子挺好的,她便馬上要不舒服,害我被爹娘打罵訓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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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被罵怕了,隻說姐姐身子還需調理,辛苦煉了好些丹藥給姐姐。
姐姐仙力漲得飛快,在此事上也就不刁難我了。
故而我眼下說姐姐身子出問題,爹娘輕易相信。
姐姐隻當我為了討好她又要給她煉制丹藥,也默認了。
於是我拿出昨日在百草宮準備的純黃連團的丹藥,塞給姐姐。
「就是怕姐姐受了一日的苦,身體不適,我早就準備好補藥了。」
姐姐迫不及待拿了一顆塞入口中,咀嚼片刻,表情扭曲地吐了出來。
「呸呸呸,你給我吃的什麼東西!」
我娘下意識想要訓斥我,但見我面無表情吃了一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這藥怎麼了嗎?」
說著我又倒出一顆給我娘,她趕緊吃下去,面露疑惑。
「這藥,不是好著呢?」
姐姐不信,又拿了一顆。
還是苦,她五官都擠到了一處。
我爹不知是什麼情況,也要了一顆丹藥。
「確實好著呢。」
我拿的藥瓶是乾坤瓶,可通過瓶底的開關控制倒出不同的藥。
姐姐吃的是黃連,但我們吃的卻是助消化的東西,非但不苦,還有花香。
這等奇巧的玩意,莫說是見了,他們聽都沒聽過。
所以爹娘認定姐姐出問題了,還是好大的問題。
然而我並沒繼續捉弄姐姐,隻說這等症狀我未曾見過,不敢輕易為姐姐診治,隻能等神醫回來。
姐姐氣急敗壞,「我沒問題,一定是她搞的鬼!她怨我……」
話說一半,姐姐趕緊閉上嘴。
她欺負我從來都是耍陰招,不曾叫爹娘瞧見。
他們眼中,她始終是柔弱懂事的大女兒。
所以她又怎麼敢說,是她叫我去宮前幫她求情,卻又拉著我成了與她一同犯錯的人。
這正是我的目的所在。
姐姐連味道都常不出了,那我說她出了問題胡言亂語,那便是坐實了的。
爹娘再怎麼偏著姐姐,為了她好,也得聽我胡說。
而我便能照著她曾經欺負我的方式,叫她也來上一遍。
7
第二日,趕在天黑之前,我回到了月華宮。
若瑤仙童等在給我安排的小屋,板著臉準備了豐盛的吃食看著我全吃完,這才帶我去了仙君夜休的地方。
經歷過第二遍,心境大不同。
沒有忐忑,更多的是尷尬。
已知仙君喜歡我,但又裝出反倒清冷淡漠的樣子。
我實在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
「你怕本君?」
蓮花臺上的仙君突然開口。
我猛地回神,趕忙搖頭。
「若是不舒服,那便回去休息,莫要影響本君。」
他是在關心我,雖然表情臭了點,語氣冷淡了些。
「多謝仙君關心,沒有不舒服。」
以前守夜的時候他總是找各種接口叫我離開。
我和仙君獨處實在渾身不舒服,便順著他的話去歇息。
但修行講究神形合一,我若在這裡,仙君心情好了,那便可修為大增。
修為大增的話,仙魔大戰便可盡快結束。
這般,就當我對仙君多年關照的回報吧。
況且此處於我而言並不難捱,他在我周身設了結界。
非但不覺得寒冷,還暖和得很。
仙君自是希望我待在他能看到的地方,見我如此說了,便收回目光,繼續打坐。
我也盤起腿,打算陪他一起修煉。
剛閉上眼,忽聽窸窸窣窣的聲音,朝那聲音望去,竟看到姐姐在外頭徘徊。
仙君根本不在乎她,所以白日她被貶為雜草,也不需晚上過來當值。
上一世之所以讓我遭受看起來更為嚴苛的懲罰,白日雜草,晚上還要伺候他。
不過是他心疼我,借著我在他身邊,給我好好調養身體。
姐姐不知內情,隻當選了夜間恢復人形,就能與我一樣。
但又不知我到底是如何勾搭上仙君的,便跑來這邊試探。
我徐徐起身,走出寒宮。
「姐姐,你不在家好好修養,怎的跑這裡來了?」
我再不是之前恭敬的模樣,言語是故作的不屑。
姐姐覺得我小人得志,氣得牙痒痒。
「你一個外宮的人都能跑到內宮來,我如何來不得?」
「自是仙君叫我來的。莫非……仙君也叫了你?」
「你!」姐姐漲紅臉,「我可告訴你,仙君最討厭別人親近他。」
我捂嘴輕笑,「你也說了,那是別人。」
我語意不明,不由姐姐多想。
她一副恍然的樣子
「怨不得你敢同我前去仙君跟前,原是早和他……」
「可是,他還不是要罰你。」
「姐姐!」我冷下臉,「妄議仙君是大不敬!」
她當戳到我痛處,不由暢快了不少,「我且看著,看你能得意多久。」
目送姐姐憤憤離去,我收起故作氣惱的模樣,沒事人一樣轉身回去。
我就要姐姐誤會我和仙君,她定然要告到爹娘那裡去。
屆時,好戲才真的開場。
8
悄悄回去,仙君的姿勢都不曾變過。
他那樣仙力卓絕的人,本是可以感受到一草一木的細微變化。
但仙君和大多上仙一樣,把這些微不足道的感官關閉了。
因為就算有什麼危險,那等仙力根本傷不了他們分毫。
所以他應當察覺不到姐姐出現在附ţū⁴近,也察覺不到我出過寒宮。
我就又走到原處,盤腿而坐。
仙君緩緩睜眼,薄唇啟合:「怎的出去了?」
許是S後見識了仙君的深情,即便被捉個正著,我一點都不心虛。
「我,出恭去了。」
不敢說實話,是怕仙君知道姐姐欺負我,直接把她打入畜生道。
那樣太便宜她,也太便宜了我那爹娘。
好在仙君沒多問,點點頭,起身,看來是今日修行圓滿了。
我趕忙跟他出去,一路走到寢宮門口才停下。
「還有何事?」仙君問我。
我一臉懵怔,「嗯?」
「不若為何跟我到此處?」
我終是想起來,眼下我隻需住在寒宮附近,伺候前來夜休的仙君。
並不需幫他暖床,與他歡好。
「我……就是……」我臉頰發燙,絞盡腦汁,「若瑤仙童叫我無事便待在寒宮附近,但每日我想出去一個時辰。」
「準了,這等小事以後莫要問我,找若瑤便是。」
說罷,他避之不及般瞬移不見。
我看著仙君消失的方向,腹誹:前世怪我瞧不出他的心意,這能瞧出來就見了鬼。
我等著姐姐去爹娘那裡告完狀又回了家。
但爹娘並未如姐姐所期待的那般訓斥我。
反倒對我態度好了許多。
非但破天荒給我準備了佳餚,還難得心疼我,拿了姐姐的好衣服,叫我在寒宮的時候穿厚點。
我看了眼一旁目瞪口呆的姐姐,笑道:「不冷,這是仙君賜的衣裳,由玄鳥的絨毛所制成,冷的地方熱,熱的地方涼。」
爹娘驚呼出聲,「仙君待你竟如此之好。」
我笑了笑,沒說話。
爹娘其實並不愛我跟姐姐中的任何一個。
誰對他們更有用,那便會對誰好。
我也是S後才知,爹娘之所以對姐姐關懷備至,是因為姐姐剛出生時,天後慈悲,來探望過姐姐。
不過是仙人對升仙的凡人的憐憫。
卻被爹娘當成天後的特殊關照。
總想著天後許久未見過小嬰孩,定然歡喜得緊。
於是在天庭不得志的兩人,給姐姐傾盡所有,希望某日天後想起她,一家人能獲天恩。
可惜,等姐姐有機會接近天後了,天後卻早已記不得她ṭũ̂ₚ,態度冷淡。
於是爹娘又有了讓姐姐攀附上仙的想法。
如今我先於姐姐入了仙君的眼,與他們而言,我便是有用的。
那姐姐便得靠邊,給我讓位。
9
不過我沒想到,爹娘變臉如此之快。
以為嬌寵了姐姐多年,如何都會有些感情。
離間他們的關系多少得費些時日。
如此更好,省得我還得天天跑過來跟他們演戲。
「什麼玄鳥制的衣裳,這分明就是普通的衣裳。
爹、娘,你們莫要被她騙了!」
姐姐氣急敗壞,可是先前是她說的,我勾搭上了仙君。
就算我確實說謊了,但有她胡說在先,由不得爹娘娘信我。
他們最疼愛的大女兒沒有攀上上仙,我攀上了。
姐姐再如何把我說成娼婦一樣不知廉恥的人,在爹娘眼中,那也是有出息的。
第一次,飯桌上,姐姐被冷落。
那些佳餚全被爹娘夾進了我的碗裡。
我餘光瞧見姐姐恨極了的眼神,扭過頭衝她無辜一笑。
才剛開始就氣成這樣,後面可怎麼辦?
飯後,爹娘又殷勤地給我端了好些水果。
我沒接,隻說,「這些都是姐姐愛吃的,給姐姐吃罷。」
爹娘仿佛這才想起來還有個大女兒,忽的就冷下臉。
「你看幺兒多懂事,拿去吃吧。」
這是姐姐之前慣用的手段,不著痕跡地讓我明白自己的糟糕處境。
讓我為了討好爹娘,愈發聽她的話。
可是姐姐和我不一樣,她ṱṻ₅是被嬌養著長大的,不曾受過一日委屈。
如今我這般挑釁,她根本就受不住。
衝動之下將碟子打到地上,在娘的驚呼聲中,這才後知後覺做了蠢事。
而這個時候,我自是要學她大度地站出來。
「爹,娘,你們莫怪姐姐。若非她腦子出了些問題,斷不會這樣。」
原本爹娘把這事都忘了,在我的提醒下,又想起來,他們乖巧懂事的女兒非但變得蠻橫,Ŧū₂腦子似乎也出問題了。
這樣的話……
那不如徹底放棄她,多關心關心我這個腦子正常,且還攀上仙君的小女兒。
為了彰顯對我的好,他們如同上一世對我一樣,對姐姐橫眉冷對。
我爹給了姐姐一巴掌。
我娘則大聲呵斥。
「莫要因為小幺說你腦子有問題便能為所欲為,要是再這般不懂事,那便給老娘滾出去。」
姐姐捂著臉,淚水像斷線的珠子掉下來。
「你們竟然為了這個賤貨打我?!
就因為她攀上仙君!你們就不要我這個女兒了?!」
爹娘眼神閃爍,隨即用更大的聲音掩蓋自己的心虛。
「你胡說什麼?!還不是因為你不懂事!」
我冷眼瞧著,心中止不住發笑。
看啊,姐姐,這就是你以為的對你寵愛有佳的爹娘。
他們其實自私得很,我們兩個誰都不愛。
我是替代爹娘表達對姐姐寵溺的工具,姐姐又何嘗不是爹娘想要攀附上仙的工具。
10
姐ŧũ₊姐難以置信地在原地呆愣許久,突然身子一歪,暈了過去。
我知道她是裝的,以為和以前一樣,隻要裝病便能得到爹娘的關心。
可惜這次她打錯了算盤。
在爹娘本就想要放棄她的當口,她裝病扮弱,隻會叫爹娘愈發嫌棄她。
就見爹踢了她一腳,「莫要裝了。」
其實他並不知姐姐到底是不是裝的,隻是想做給我看。
為了討好一個女兒而苛待另一個女兒,是他們慣用的手段。
姐姐隻當被人戳穿,身子肉眼可見僵硬了幾分。
爹娘這才一臉驚訝,沒想姐姐竟會做出這般可笑的事情。
我故作天真。
「爹,姐姐身子一直不好,怎麼可能是裝的呢?」
說著我便給姐姐把起了脈。
「呀,姐姐確實……」
爹娘已然有了攀上上仙的我,根本不在乎姐姐怎麼了。
我娘將我扶起來。
「她身子如何,我自會找大夫去看。
倒是你,給仙君守夜定然辛苦。
有了時間就趕緊休息,莫要管些有的沒的。」
我瞧著姐姐身側的拳頭收緊,笑意燦然。
「那怎麼行,我照顧姐姐這麼多年,怎能說不管就不管了。」
爹娘知道我是在埋怨他們,一臉訕笑。
說著我繼續蹲下身子給姐姐把脈。
「姐姐這毛病,其實倒也不嚴重。
不過還是得心頭血做藥引。」
「那怎麼行,你伺候仙君已經很辛苦了。」
我心中冷笑,面上卻為難開口。
「那就隻能辛苦爹娘了。」
「我和你爹成日裡那般辛苦,也不可能……」
我打斷我娘,似笑非笑,「或者姐姐自己的心頭血也行。」
爹娘終是明白我的用意,臉色微變。
但很快無所謂地答應。
「那便用她的心頭血吧。」
我沒妄想這麼快就報了剜心之仇,隻是隨口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