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的碳給他用吧。」我解下大氅蓋在他身上。
「反正我也離S不遠了。」
「他這麼努力地活著,比我厲害多了。」
少年忽然抓住我的大氅,用力爬起來。
他說:「嫂嫂,我定不負這舍碳之恩……」
漫天白雪中,我隻記住了他眉間那粒紅得灼人的朱砂痣。
上一世身S後,我的魂魄到處遊蕩。
我看見,我S後是如何被京城的人唾棄。
說我是蕩婦,是賤娼。
Advertisement
那些人模狗樣的人,嘴裡吐著鋒利的刀子。
將我的名帶骨一起唾棄。
是他一襲紅衣,跪來一紙聖旨,殚精竭慮,撥亂反正,為我正名。
壓了孟懷容與掩瓶入獄,他一跛一跛來到曾經溺S我的湖邊。
湖邊蘆花飄蕩,他道了句抱歉,挖出我可憐的屍骨,將我葬了。
我的屍骨入土為安。
他念著為我正骨的文書,風揚起他寬大的官袍。
「竇氏三娘,竇青雲,賢良淑德,秀外慧中,品行端正,賊人孟懷容寵妾滅妻,與妾室掩瓶合謀誣陷她私通外男,本官已證此前種種皆為汙蔑,至此,還她一世清骨。」
隨後文書昭告天下,滿京沸騰。
我隻憶著這最後一個片段,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就是十五及笄,各家送來成堆庚帖之時。
6.
「你找我嗎?」
我下了馬車,將發帶系好,端端正正看著面前的少年郎君。
「你就是竇氏三娘?」面前的人疑惑啟唇。
我點點頭,他便一下子局促起來,匆匆忙忙道:「在下,在下此次前來是退婚的……」
「庚帖是家中人瞞著我送的,我本無意,卻不想母親替我允了去……」
我聽著頷首,卻發現他今天似乎穿了最好的一件衣服,竟無一個補丁。
「孟羽無顏,本就是輕賤之軀,不敢高攀姑娘,還望姑娘另擇良婿,孟某……」
似乎是下定什麼Ṭŭ₋決心般,他別過臉去,睫毛閃爍,澀然道:「孟某實在不配姑娘……」
「不。」
我走到他身旁,看著他一字一頓道:「你很配。」
「我,竇氏三娘,就要嫁你。」
他愣住了,終於抬眸看我。
我們二人互相看著看著,忽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於是道:「孟羽,你是不敢娶我嗎?」
「還是不喜歡我?」
他的耳廓紅了又紅。
這兩個問題卻是一個都答不上來。
隻能無助地捂住臉。
我卻從他修長的指縫裡窺見了滿面紅雲。
我忍不住笑起來,吩咐婢女把今天採買給他的東西拿過來。
Ṱű̂₎「這是紙墨筆砚,這是成衣,不知道有沒有買大……」
「青雲,竇青雲。」他終於放下手,「為什麼選我?」
「我們明明都不太相熟……」
「而且你和我大哥自幼青梅竹馬……」
我看著他的眼睛,「那又如何?」
「我就是想嫁你。」
「你大可以拒絕,但我發誓,我會永遠跟在你身後……」
我這般說著說著,心中卻閃過了前世的種種。
我想起前世他一個人伏在案前,如何挑燈看著一卷一卷卷宗。
殚精竭慮,隻為還我這個S人一個清白。
想起他有疾的腿,也願為我下跪。
我一瞬間鼻子酸了酸,心中飽脹,恍惚間淚水便滾了下來。
面前還是少年的孟羽很明顯慌亂起來,他幾乎是手足無措地看著我。
他焦急地向前兩步,一跛一跛。
抬指似乎想為我拭淚,卻又生生停住了,他無措地看著我。
「別哭了。」
他這麼青澀道。
「我就是要嫁你……」
我抹眼淚。
「你不同意我也嫁……」
越抹越多。
「好。」
面前的少年郎憋了許久,終是輕聲應了句。
說完卻渾身不自在似的,指尖不住搓著衣角。
我聞言卻是歡喜了,「真的?」
「真的。」
少年低著頭,腳尖輕輕點了點地。
我立刻擦幹眼淚,轉頭吩咐起來:「管家,快,快把這些東西都給我未婚夫送過去。」
「對了,你缺什麼就給我說,好嗎好嗎?」
我搖他衣角。
孟羽聞言,又是重重點頭。
我笑了,他也笑了。
我點頭,送他上了馬車,還未走了兩步,他卻是從車窗裡伸出指尖,抽走了我的發帶。
「你!」
我瞠目結舌。
他卻是低低笑起來,有些調皮道:「過兩日還你!」
我轉頭,卻恰好從簾隙中看見他愛憐地將發帶放在了心口處。
7.
我喜滋滋回了府,卻碰到掩瓶正得意地抱著一大堆物什正過廊去。
我瞥見那袋子裡全是胭脂水粉。
不用想都知道什麼人給她買的。
一旁的丫頭春意斥了句:「這浪蹄子,又不知道去哪裡鬼混了!」
「這也是人家的本事。」我冷笑一聲。
回到了自己房間,我還未喝兩口熱茶緩緩,掩瓶扭著細腰推門進來了。
她一見我便收了笑,恭順道:「姑娘,孟公子送了東西過來。」
「哪個孟公子?」
我放下茶。
「就那個……孟公子啊。」
她不明所以。
原來是我的好竹馬,上次分別惹得他那樣不快,以他睚眦必報的性子,這次怕要給我使絆子呢。
「抬進來我瞧瞧。」我吩咐了春意一聲,心裡盤算著。
門一關上,面前的掩瓶忽而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姑娘。」還未語兩句,她的淚珠便滾動了下來,「求姑娘憐愛,讓婢子跟著姑娘,掩瓶不想與姑娘分離。」
她梨花帶雨:「求姑娘出嫁時可憐可憐婢子,讓婢子做個陪嫁跟著姑娘,婢子好日日夜夜伺候姑娘。」
我勾唇:「好啊。」
「姑娘?」她估計也沒料到我會這麼爽快地答應了,微微愣住了。
恰逢這時春意走了進來,說孟懷容差人送了一大筐髒兮兮的衣物過來,說要讓他未過門的娘子提前學學禮儀。
要未過門的娘子洗?
我問春意:「今日長公主是不是在長姐那邊?」
春意道:「正是。」
我:「如此甚好,你把衣服連帶傳話都原模原樣告知長姐,還有——」
「這個一心想做陪嫁的賤婢也一並給長姐拎過去。」
春意應聲離開。
掩瓶卻呆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喃喃道:「……什麼ţū́₃?大姑娘?」
「姑娘。」她又連滾帶爬上前來,拖住我的腳,「不是你嗎?」
「不是你要嫁孟公子嗎?」
「不是你嗎?啊——」
我一掌揮了過去,「閉嘴,主子的決定什麼時候由你個奴婢說三道四,既然你這麼想嫁給孟懷容做妾,那你就去找他真正未過門的未婚妻去吧!」
8.
打發走了掩瓶,不多時長姐便喚我過去。
我進門就看到地上一團被攪碎的碎衣服。
長公主在座上施施然搖著扇子,「多能耐啊,還沒過門就咬了過來。」
她吩咐一旁的姑姑,「仔細剪,給本宮統統剪碎了去。」
長姐倚著長槍,灌了口酒隻是咯咯笑,「我人都還未出門,便有不懂事的丫頭送了上來。」
她說罷狠狠踢了地上的掩瓶一腳。
掩瓶匍匐在地上,不住地顫抖,臉色青白一片。
我問:「姐姐,那這丫頭你待如何?」
長姐笑:「不如何,遂了她的意,讓她做陪嫁。」
掩瓶聞言眼睛一亮。
我隻是覺得她愚蠢至極,上輩子她能仗著孟懷容的寵愛折辱我,不過因為我是個背後無家族,不得寵愛的庶女。
而長姐不同,她是嫡長女,背後是母家聲名赫赫的大娘子,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
想跟她們玩,恐怕連全屍都不留一個。
我淡笑一聲:「姐姐,你可得好好看住她,別讓她去給孟懷容通風報信呢,噢,忘了說,我這丫頭膽子頗肥,喜歡吃主子的飯呢。」
長姐聞言,對著掩瓶又是一腳。
她是會武的,這一腳直接踢飛了掩瓶去,生生逼出一口血來。
不多時,大娘子身邊的丫頭過來,說孟家催得急,希望兩家早日完婚呢。
長姐擺擺手,「真是麻煩,娘親允了嗎?有沒有說定在了什麼時候啊?」
丫頭說:「夫人已是允了後日,到時候兩位姑娘的婚事一起辦。」
長姐於是似嗔似怨道了一句:「個S老太婆,巴不得我嫁出去呢!」
「那個婢女,你想做陪嫁是吧?那就去把你未來夫君的這些衣服洗得幹幹淨淨,仔細縫好,待大婚之日親自給他送過去。」
掩瓶看著已經快成了碎末的衣服,瞬間蒼白了臉色。
9.
掩瓶被長姐以縫衣服的由頭一直關到成婚那日,這也防了她向孟懷容報信。
而我與長姐一同出嫁,長公主與聖上都賞了東西來,十裡紅妝,分外光彩。
這已是我第二次出嫁。
我卻還是忍不住,偷偷掀開了車簾子去看孟羽。
他騎著高頭大馬,一襲大紅喜服,路過行人無不感慨青年才俊。
上世他一襲紅衣,為我跪來清白。
這世他還是一身紅,卻是來娶我。
大喜之日,孟母為了有門面些,居然讓孟羽搬去了個新院子。
這院子離得近孟懷容極近。
待到宴席一散,賓客一走,孟羽剛掀了我的蓋頭,就聽到隔壁院子孟懷容一邊大叫不可能一邊跑了出來。
片刻,門口響起了慌亂的腳步聲。
孟懷容使勁兒拍著門,怒罵:「你們都瞞著我騙我是不是!原來竇青雲嫁的人是你這個S瘸子!」
「不可能,這輩子她隻能嫁我!」
「混帳東西,孟羽,你竟然連我的人也敢覬覦!」
「竇青雲,你滾出來!你隻能嫁我!」
我氣結,一掌推開了門,把拍門的孟懷容推得坐倒在了地上,「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哥不去入洞房,在這裡嚎什麼?」
孟懷容怒視我道:「你這個蕩婦,竟然背著我與這個S瘸子攪和到一起!」
「大哥慎言!青雲乃是我堂堂正正的妻!」孟羽將我護到身後,我便順勢抱住了他勁瘦的腰身。
孟羽的身子一滯,耳廓便紅了。
「大哥。」我叫孟懷容,笑道:「你不如回回頭,你的妻子和妾室可都在你身後等著你呢!」
孟懷容聞言臉色更差,卻隻好起身回頭。
果然看到身後是提著長槍打著哈欠的長姐,還有抱著一堆破衣服一臉菜色的掩瓶。
掩瓶一見到孟懷容,便弱弱叫了聲公子,還把碎衣服舉了舉示意,討好地笑道:「夫君,衣服給你補好洗好了……」
孟懷容忽而像條瘋狗直直衝向掩瓶,他SS掐住掩瓶的脖子,目眦欲裂道:「是不是你個賤婢給我通了假的信!是不是你?!」
「都怪你!」
掩瓶不住掙扎,臉色發白道:「不是我,我沒有,我明明看到姑娘拿了您的庚帖……」
「公子?公子松手,你不是最喜愛我的嗎?你不是說你……」
孟懷容臉上溫潤不復:「閉嘴!一個低賤的丫頭,給你妾室的身份都夠好了,你居然還起了其他心思!你可知道我惦記青雲多少年,你個賤婢!我掐S你!」
眼看掩瓶快斷氣了去,長姐向前幾步,一腳踩住孟懷容的腿,趁他吃痛之際用長槍將他從衣領處挑了起來。
他面色難看極了,手指在地上抓住了道道血痕,「放開我!我愛的是青雲!青雲青雲我愛你啊……」
長姐一腳踹在他嘴上,陰惻惻道:「你個蕩夫,半夜鬼哭狼嚎擾人清靜,看我不打S你!」
「那邊的那個小妾別傻站著了,滾過來伺候我洗腳!」
掩瓶捂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掐出血痕的脖子,一臉菜色地過去了。
孟懷容還在遠處鬼哭狼嚎,「孟羽,你可知,竇青雲十二歲是如何抱著我的腰身叫我哥哥……」
他的聲音忽而消失了。
原是孟羽微涼的掌心,捂住了我的耳朵。
面前的人輕聲道了句什麼,我看著他的唇開合,不自覺重復了一遍。
他說,那些都不重要,你從今往後隻屬於我。
我於是笑了,轉身關了門,狠狠將他撲倒在了床上。
可憐將來威武的狀元郎被我抱得不知所措。
我得寸進尺,在他胸口蹭了蹭。
心中餍足極了。
我轉而抬手,想去拉他的指尖,卻被他躲開了。
我起了疑心,起身點燈一瞧,果然見他修長的手指上傷痕累累,生著經年累月的凍瘡。
他有些難堪地藏了藏,「阿雲,別看……」
我心裡難受,一時間旖旎散去,取來藥膏替他仔細上了藥。
「阿雲。」面前的少年郎忽而喚我,他低聲道:「好像在夢中呢……」
「心中好奇怪,似乎打翻了盤酸杏子,又酸又澀的……」
他說不出話了,因為我堵住了他的唇。
我輕柔地吻他。
他愣了片刻,回應了我。
生澀極了。
也是,他現在還是個少年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