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澈要和我重新舉辦婚禮的消息在網上被鋪天蓋地宣傳。
媒體一致好評,網友議論紛紛。
【哇,江總好深情啊,這婚禮該花上不少的錢吧,真想到時候去現場看看啊。】
【夏小姐真幸福啊,有全天下最好的男人愛著她,江總又帥氣又多金,祝福。】
【我就問問,有人還記得上次婚禮,江言澈當場拋棄了新娘嗎?現在裝什麼裝啊。】
……
這段時間,江言澈一邊忙著籌備婚禮,一邊與「我」時刻保持聯系。
我看向他,他又開心又興奮,拿著手機不停地發送著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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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你隻管安心旅行,這裡的一切都隻需要交給我。
【我今天看見窗臺上的那盆花盛開了,我會幫你養好它的。
【等我們結婚後,我為你打造個花房,我就每天陪著你照看那些花花草草。
【音音,我後悔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才發現自己曾經錯得有多離譜。
【但是,這一切都還來得及,對不對?
【音音,我想你了,我現在隻想和你好好過日子。】
不。
江言澈。
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一周後,婚禮當天,現場全程直播。
婚禮舉辦得十分隆重,大到賓客宴請,小至菜品採買,全都是由江言澈一一親手置辦。
我悄悄地飄過去,看了眼四周。
不管是宴會裝飾,還是菜餚飲品,他全都是按照我的喜好挑選的。
江言澈拿起手機,在得到那頭的確切消息後,臉上立刻揚起喜悅的笑容。
我輕輕地掃了一眼。
【音音,再過一個小時,婚禮就要開場了。
【你慢慢來,我不急,這場婚禮一定將會是我們人生中最難忘的時刻。
【好的,等我。】
我默默嘆了口氣。
我知道,這些都是沈思晴回復的消息。
而我也永遠到不了現場。
15
此時,距離開場還剩下半個小時。
我看向江言澈,他緩緩地踩上臺階,拿起話筒的手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他的雙眼泛著淚水,一字一頓地告白道:
「音音,謝謝你,這七年以來,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記在心裡。
「我記得你為我熬過的湯,我記得你陪我走過的路,我記得你替我受過的傷……
「你的好,我都念著。
「之前都是我的錯,是我傻,怪我不懂珍惜你,音音,原諒我吧。
「音音,我想告訴你,我是真的很愛你。
「我江言澈的妻子,永遠隻有夏音你一個人。」
江言澈深情地講述著我們曾經的過往和美好回憶。
臺下的賓客們一臉動容,紛紛鼓掌拍好。
我冷冷地圍觀著這一幕鬧劇。
系統的聲音在我耳側突然地響起:「宿主,他好像後悔了,你想原諒他嗎?」
我翻了個白眼,冷漠地搖了搖頭:
「誰稀罕啊?
「如今他對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我才不會為了不相幹的人,影響自己的情緒。
「他的後悔,我早就不在乎,也不需要了。」
江言澈。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啊。
我嘲諷地笑了笑,轉身隻想離開這裡。
他的一番話結束後,新娘卻遲遲還沒有出席。
江言澈開始感到不安,焦急地盯著時間。
就在這時,大堂外響起了一陣激烈的驚呼聲。
一身黑色喪服的沈思晴,一步一步地正往裡走來。
她面無表情,雙手緊緊地捧著我的遺照。
沈思晴掃過一群人,最後將視線停在江言澈的身上。
她直直地冷眼瞪著他,帶著徹骨的寒意:「江言澈,你是在等音音嗎?」
「可是,你等不到了。」
16
江言澈愣住了。
我看向他,他臉上原本帶著興奮和喜悅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消散,瞬間隻剩下震驚與錯愕。
片刻後,江言澈反應過來,大步地逼近沈思晴。
他不敢置信地指著她,話語間透著怒意,質問道:「沈思晴,你有完沒完?」
「今天是我和音音結婚的日子,你他媽的這個樣子是在發什麼瘋啊?!」
他的目光所觸及到沈思晴懷裡的遺照,氣得顫抖。
黑白照上的女人笑語晏晏,可卻令他格外刺眼。
沈思晴神色悲涼,冷哼一聲:「我說過了,音音已經S了……」
她面露不忍,咬著牙硬說道:「她,因為你而S了。」
「那個對你一心一意、溫柔真誠愛著你的音音,你再也見不到了。」
江言澈一怔,向後踉跄幾步,險些站不住腳。
他慌慌張張地掏出手機,一邊搖頭一邊聯系我,大聲吼道:
「你胡說什麼?
「音音她、她明明一直都在啊。
「昨晚我們還說好了,她會打扮得漂漂亮亮,穿著婚紗,然後挽起我的胳膊,站在我的身邊。」
江言澈一直撥打著我的電話。
下一瞬間,一陣悅耳的鈴聲從沈思晴的身上傳來。
她舉起我的手機,狠狠地揭穿道:「音音在一個月前的婚禮那天就S了。」
「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我在用她的手機和你聯系。」
江言澈面色蒼白,手中的手機掉落下來,砸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沈思晴譏諷一笑,罵道:「江言澈,別裝了,你現在傷心演給誰看啊?」
「自以為是的深情,可你的深情連狗都不要。」
她的每一句話。
都像刀子一樣硬生生地戳進江言澈的心口。
17
江言澈眼眸猛地一亮,像是緊緊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似的。
他抓住媽媽的肩膀,自欺欺人地逼問道:
「伯母,你告訴我!
「她是在騙我,這一切都是假的,對不對?
「是你說的,音音她一直都想嫁給我!」
媽媽被瘋了一樣的江言澈嚇怕了,雙腿發軟,哆嗦著嘴唇:
「對、對不起,江總。
「上次我怕、怕你取消婚約,所以才騙你的啊。
「我也,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音音了……」
媽媽的話還沒說完,我眼看著江言澈的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他直愣愣地僵在原地,仿佛就快要窒息了。
江言澈。
你是在為我的S而悲傷嗎?
可是。
你配嗎?
好好的喜事卻突然變成喪事。
在場的賓客們同樣錯愕不已,議論紛紛。
「前段時間,警方的確在海邊發現了一具姓夏的女屍啊。」
「那個人不會就是江總的新娘吧?」
「好像是叫夏音。」
無數刺耳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地傳來。
江言澈痛苦地捂住腦袋,隻覺得腦海裡嗡嗡作響,什麼話也聽不下去。
沈思晴更加用力地抱緊我的遺照。
「惡心的賤男人!
「音音當初真是瞎了眼了,才天天追著你跑!」
她留下一句咒罵後,轉身便要離開。
江言澈抬起頭,雙眼無神。
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跟在她的後面,嘴裡一直不停地喃喃自語道:
「不,我不相信。
「你們都是在騙我。
「音音不可能……會S的。
「我要見音音!」
18
我的靈魂也跟隨著他們,一路來到了墓地。
當江言澈見到墓碑上的那六個大字後。
他瞬間僵硬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凝固。
墓碑上清晰地刻著:【摯友夏音之墓。】
頓時刺得他遍體鱗傷。
江言澈無力地張了張嘴,直接跪倒在我的墓前,用顫抖的雙手來回摩挲著墓碑。
隨後,他一邊拼命搖頭,一邊跟發了瘋似的,不停歇地瘋狂砸向我的墳墓。
「音音,你別騙我了,這一點都不好玩。
「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怪我上次拋下了你?
「音音,我不愛葉筱寧,真的,我不愛她啊。」
沈思晴見狀皺起眉頭,一把扯過他的領子,將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緊接著,又一腳重重地踹在他的肚子上,往他的身上吐了一口痰。
「閉嘴,你別髒了音音的眼!
「滾遠點,她不想聽見你的聲音,也不想再看到你!」
沈思晴用力拖著他的身子,移向別處。
江言澈不顧阻攔,一路跪一路爬至我的墓前。
他雙手緊緊地抱著,絲毫不撒手,與冰冷的墓碑相貼,像是擁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江言澈雙眼猩紅,不停地呼喚著我的名字:「音音,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彎下腰,看向他。
他渾身上下沾滿骯髒的泥土,腦袋因不停撞擊墓碑,而磕出大量的鮮血。
額頭上的血順著眼淚滑過臉頰,一點一點地滴在墓碑上。
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絲毫沒有往日的風採。
葉筱寧S時,他沒掉一滴眼淚。
現在卻哭得狼狽、哭得崩潰。
19
淚眼蒙眬間,江言澈的眼眸倏地一亮。
他跪著撲倒在我的面前,手指不停地顫抖。
他激動地指向我,聲音嘶啞得厲害:「音音,是你嗎?」
「你終於肯來見我了嗎?」
我微微一愣。
江言澈。
他這是看見我的靈魂了嗎?
他緩緩走向前,邁進一步,手指卻穿過了我的身體。
江言澈垂下頭,使勁用袖子擦拭自己的臉,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嚇到我:
「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音音,別害怕。
「我的音音啊,最喜歡看見我好看的一面。
「你別走,等我擦擦就好,等等我。」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的聲音清楚地傳入他的耳側。
他聽見我說:「江言澈,不用了。」
「我不在意,你變成什麼樣子。」
江言澈被我冰冷的目光所刺痛,身體一僵。
他呆呆地望向我:「音音,對不起,我後悔了……」
接著,他又聽見我繼續說道。
這一次,我道出了所有的真相:
「江言澈,其實我也騙了你。
「當初接近你,隻不過是我的一個任務。
「可是婚禮那天,你拋棄了我,我的任務也失敗了,所以我S了。」
江言澈一臉悲傷,後悔道:「所以,真的是因為我, 才害S你的?」
我點了點頭:「是啊, 你才是真正SS我的兇手啊。」
「還有一件事, 我要告訴你。」
我停了停,又繼續說道:「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啊。」
江言澈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瞬間崩塌,支離破碎。
他伸出手想拼命地抓住我。
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靈魂漸漸地變得透明。
一陣寒風刮過,我隻剩下最後那一點的面容也消散殆盡。
最終, 江言澈倏地跪倒在地, 無能地狂吼。
他抱著我的墳墓, 哭得崩潰。
「音音,今天明明是我們的婚禮啊。
「我發過誓了,想讓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音音,求求你回來吧, 別離開我……」
20
天地一片昏黑。
「系統, 都結束了嗎?」
「是的。」
「但是,我為什麼還沒有S啊?」
面前的空氣一滯。
一向冷冰冰的機械音, 這次卻帶著一絲微妙的波動:「宿主, 我說過你任務失敗的話,這具身體就會S亡。」
「所以,我又重新安排了另一具身體給你啊。」
……
再次蘇醒過來, 是距離這個世界線的二十年後。
我端正著坐在沙發上, 看了眼胸前的名片。
【精神病主任醫師:夏音, 年齡:25 歲。】
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寂靜。
「夏醫生,今天的患者來了。」
我應了一聲,抬頭望向門口。
一個瘦骨嶙峋、面色蒼老的男人慢慢地走了進來, S灰一般地坐在我的面前。
「姓名?」
「……江言澈。」
我轉動著鋼筆的手一頓。
江言澈始終垂著頭,左手摩挲著一枚精美的婚戒。
他的頭發泛白,雙眼凹陷, 皺紋布滿了臉龐。
「聽說你在二十年前,自稱S了人, 然後就瘋了。」
他一言不發, 可指尖卻不安地戳著手心。
「為什麼一直拿著這枚戒指,對你來說, 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江言澈聞言, 神情變得動容, 柔情地望向它:「這是我妻子的東西。」
「她是我這輩子最深愛的女人。」
據病例上記載, 這枚婚戒是江言澈在寒天徹骨的冬日,親自踏進噴泉池裡撿起的。
我合上病歷本,雙手抱胸:「可是, 她不是你害S的嗎?」
江言澈猛地抬起頭,痛苦的回憶瞬間在他心底翻滾升騰。
他眯起雙眼, 細細地打量我的臉龐。
過了良久, 他用枯槁的手指顫抖地指向我, 神情有些激動:
「你……給我的感覺好熟悉。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音音?」
我盯著他的雙眼半晌, 才笑出聲來:
「喂,老頭,別亂攀關系。
「我才二十多歲, 可你已經將近五十了啊。
「我可不認識你啊。
「既然犯了錯,那就餘生都好好待在裡面懺悔吧。」
話音落,我走出醫院。
迎面碰上一位踩著高跟鞋的中年婦女。
與她擦肩而過時, 她突然抓起我的胳膊。
她緊緊地捂住嘴,淚水卻盈滿了整個眼眶。
沈思晴大聲喊道:「音音!」
我笑著擦幹她的眼淚:「你好啊,小晴子。」
「好久不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