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玉竹對了個眼神,默契地發出了「桀桀桀」的惡毒笑聲。
我推了推玉竹:「別忘了咱倆下一步計劃!」
她點頭,立馬朝巷外跑去。
然而沒到一刻鍾,屋內的局勢卻驟然反轉。
平日裡弱不禁風的沈君澤竟然和刺客打了個不相上下,隱隱還有佔上風的趨勢。
我心說壞了。
當刺客再一次被刺穿右肩,眼看就要被抓住時,我看準時機邁著小碎步,朝沈君澤撲去。
捏著嗓子,嬌滴滴喊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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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別怕~我來保護你!」
沈君澤動作一滯,分神看我的同時,刺客早已找準時間,閃身上了屋頂。
隻是臨走前,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
我沒在意,見人走了,步子就越邁越小,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走過去。
磨蹭了半天,隻見那屠夫走上去,對著沈君澤喚了一句「賀小將軍」。
我腦子一嗡,手裡的木棍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咕嚕嚕滾到了他腳邊。
耳邊突然響起了曾在茶樓裡聽說的傳聞。
「軍中的這位小賀將軍啊,戰功十分了得!隻是聽說前些日子剛屠了一座邊城......」
「他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報,誰要敢惹了他,那可有夠受的!」
我頭皮發麻,腿也軟了一半。
要命!
我那勞什子短命鬼夫君怎麼搖身一變,成了活閻王!
隻見那人笑眯眯撿起棍子,放在手心顛了顛。
手指微微一碾。
那手腕粗的木棍霎時崩裂成兩段。
我的小心肝兒也一塊顫了顫。
蹲在門口縮成了一團鹌鹑。
他眸中笑意愈深,衝我伸出手。
「阿榆,過來。」
像每晚睡前他喚我一般。
門外傳來玉竹壓低了幾分的喊聲。
隨之一個圓腦袋鬼鬼祟祟探頭往裡望。
我這才想起還派安排了玉竹去叫人來撞破「兇案現場」!
我隻好一頭扎進他懷裡,SS勒著他的腰,一邊還嚶嚶嚶假哭。
做足了一副閨閣嬌嬌女的模樣。
還險些給嗓子捏斷了氣。
好在那人竟然莫名很吃這一套,胸口起伏了片刻。
然後才含著笑意道:「娘子威猛,救我於水火中。如此大恩,我合該是以身相許才是。」
我不敢抬頭,心說他莫不是要與我攤牌?
要不得要不得!
在這攤牌,那我不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了嗎?
我繼續又哭了一陣。
然而嗓子夾不住了。
情緒又到這了.....
怎麼著都不能演的太假吧。
我哭喪著臉,趁人不注意,咳了一聲,再繼續矯揉造作起來:
「夫君,你說的哪裡話!我們二人早已拜了堂,何須你以身相許!」
「我不求別的!隻求夫君——」
直到一隻手抬起了我的下巴,打斷了我未出口的話。
他垂眸瞧我,一字一頓。
「賀景川,景色的景,山川的川。」
「我的名字,娘子可要記好了。」
我還未出口的「哭腔」卡在了嗓子眼,最終化為了一句乖巧的「好的」。
再怎麼說都混了這麼多年南風館,看人的眼色我還是有的。
這家伙顯然是生氣了。
我頗為聽話的縮在他懷裡,任由他幫我理了理額前的碎發。
兩個大眼珠子卻還止不住衝玉竹使眼色。
這丫頭跟了我十來年,怎麼說也有點心有靈犀吧。
我拼命示意她趕緊溜。
玉竹接收到我的眼神,往旁邊看了一眼,然後咬著嘴唇,堅毅地點了點頭。
下一秒,她撸起袖子,抄起門邊的木棍就啊呀呀衝了過來。
還大喊:「小姐!我來救你!」
還沒衝到跟前,她就被木棍絆了個跟頭,緊接著被翹起的棍子砸暈了。
......
我麻木地笑了笑。
然後安詳閉上了眼。
7.
賀景川和那屠夫似乎從前多有交集。
我聽賀景川叫他連宋,又吩咐他去查了幾個人。
我沒大聽懂,隻記得提到了二皇子。
當今聖上年事已高,身體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膝下兩位皇子之間自然是暗潮湧動,交鋒不斷。
沈家雖在京中顯貴,卻從不參與皇位之爭,故而落了個清靜。
自沈君澤S了以後,沈家便隻剩女眷,更沒意這方面的煩惱了。
隻是賀景川的身份實在可疑。
他為何要扮作沈君澤的模樣回京城?
更何況,他又如何確定原本的沈君澤是S是活?
如今,我手裡並無證據,空口白牙自然不可能指認賀景川。
我疑心他用了人皮面具。
半夜曾悄悄摸索過他頸側的皮膚。
從下顎到鎖骨處,皆是一片光滑細膩,沒有半分異樣。
沒等我想個明白,手腕便被人握住。
他溫熱的指尖摩挲著我手腕內側最敏感的皮膚。
我眼皮抖了抖,想抽回手。
卻被他輕輕攥著,指腹順著他的喉結,一路滑入了半敞的衣袍裡。
夜半月光墜落在他眼中,含著盈盈笑意。
他道:「為夫這具身體從上到下都是娘子的。」
「娘子想怎麼用,便怎麼用。」
賀景川生得好,眉目俊俏,隻一雙眸子仿若寒星,似有兇煞之氣。
可當他瞧我時,那一點煞氣便都化為繞指柔,勾得人心神蕩漾。
我沒出息地咽了口口水,順著他的力度俯下了身。
床邊的燭臺明明滅滅,火光熄滅時被人無意碰倒,燭蠟落了滿桌。
8.
被賀景川纏在家裡足足一月後,我終於尋了個空檔出了沈府。
順路敲了好幾個小姐妹家的門,約去酒樓吃飯。
她們自然不會拒絕。
上京城裡的寡婦多,有錢有闲的寡婦更多。
其他的未婚姑娘們嫌棄寡婦克夫,從不邀請我們參加宴會。
我們也不在意,自己開宴會,請了不少俊俏的琴師小生唱唱曲,聽聽戲,倒是更樂得自在。
我正躺在新來的琴師腿上聽曲,旁邊的趙念戳了戳我的胳膊。
「你這些日子是怎麼回事?為何都不來南風館了?」
「怎麼了?」
趙念湊過來壓著嗓子道:
「你可知南風館的頭牌好幾日都不曾見人了,說是在等人。」
「蘇榆,你實話實說,是不是你惹了風流債?」
我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什麼,猛的坐起了身。
「壞了,我給忘了。」
那日,我明明說了要去找他,沒想到沈君澤卻突然回來了,結果耽擱到現在。
我火急火燎準備起身,趙念拉住我塞了一封信到我手裡。
「诶诶诶,別走!人家還託我帶信了!」
我停住腳,拆開信瞧了一眼。
信上隻有一行清雋小字。
【寺裡的桃花開了,特為夫人求了平安符。】
玉竹悄悄湊過來瞧了一眼,捧起茶杯灌了一口。
「好茶!」
9.
「別鬧。」
我白了她一眼,順手將平安符塞進了袖口,跟趙念道了別。
臨到酒樓外,我猶豫了一下,身體一轉,拐去了南風館。
跟頭牌寧宵遠扯上關系,實在是一場意外。
那時候他還不是頭牌,隻是個最底層的小倌。
我在亭中喝酒見過他好幾次,每次都見著他被人趕到庭院裡受凍。
小倌的衣服本就輕薄,那時又正是隆冬。
院裡的小廝也欺負他勢弱,笑嘻嘻地往他身上潑冷水。
他性子倔,不肯衝著恩客賣笑,身上隔三差五就會多許多傷。
我那時剛S了相公,心情大好,手一揮,包了他三年,一路把他捧上了頭牌。
寧宵遠年紀小,但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我沒事的時候便去讓他給我念話本子玩。
他也乖乖聽著,尋了些寡婦小倌的話本子念我聽。
裡邊不少話膩歪得很,可寧宵遠卻能心無旁騖,經常是念完後我面紅耳赤,他卻一本正經的湊過來捏我的耳垂。
「夫人的臉為何這般紅?很熱嗎?」
我隻能隨口應著,說出門透氣,打開門卻撞上了端水的小廝。
這人見著面生,我好奇問了幾句。
卻聽說前些日子好幾個小廝失蹤了,生不見人S不見屍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館裡也沒辦法,隻能臨時找了人頂上。
我想起了那幾日欺負寧宵遠的那幾個小廝,順口提了名字,問他知不知道。
小廝茫然搖了搖頭,隻說沒印象。
正好寧宵遠煮好了茶,喚我進去,我也就沒再多問,揮揮手讓人走了。
10.
「小姐,你說咱萬一被那位逮著了,可怎麼辦呀?」
我扯了扯面紗,心說老娘藏了這麼多年,哪能被賀景川一來就逮住了?
那該有多倒霉!
我扯著玉竹進了館內,漫不經心道:「我與賀景川左右不過是露水情緣罷了,你怕什麼!」
寧宵遠早在我進門得知了消息,茶點也早已備好了。
都是我平日最愛吃的那些。
幾日未見,他的臉色蒼白了不少,似乎有些虛弱。
我見狀問了他好幾句,他也不肯說。
最後沒辦法了,他才輕輕淺淺提了一句:「隻是夫人好些日子未曾來了.....」
寧宵遠的花魁之位與其說是評選的,不如說是我砸錢給他買的。
這幾年他除了我也從不見其他客人,被人記恨也自然理所當然。
我擔心他又被人使了手段弄得滿身傷,起身要去掀他的衣服瞧瞧。
他卻按住了我的手,不動聲色的往門口走了幾步,恰好抵在門邊。
「夫人,這些日子過得可好?」
「我聽人說沈家失蹤了許久的長子歸了家,可有難為夫人?」
他音色偏冷,可說話時卻又帶著些許柔軟,叫人聽了莫名感覺心裡痒痒的。
我順著他的力道將他抵在門上,心急如焚地要瞧他的傷勢。
寧宵遠慣來不向我告狀,被人欺負也從不吭聲。
我早就習慣了啥也不問,直接上手扒衣服。
正在推拒之間,門外卻傳來了一陣騷動。
管事的連聲道:「公子肯定記錯了!我們這裡哪有您的娘子呀!我們可都是做正經生意的!」
有人冷哼一聲道:「有與沒有,一看便知。」
玉竹守在門外,剛發出了「賀——」的字音就啞火了。
我都沒來得及反應,隻聽嘭一聲,門鎖便被硬生生斬開。
寧宵遠墊在我身下,朝後倒去,好巧不巧撞上了賀景川還未收回的劍尖。
他右肩的白衣瞬間被鮮血染紅,看上去觸目驚心。
我連忙將他抱在懷裡,問他怎麼樣。
他這個時候都不忘安慰我,隻虛弱地靠著我,搖搖頭道:「我沒事.......夫人不用擔心,這點程度的傷我都習慣了.....」
賀景川怒極反笑,衝寧宵遠挑了挑劍尖:
「喂,碰瓷的。」
「演夠了嗎?」
11.
我冷著臉瞪賀景川:「要不是你,宵遠會受傷嗎?」
剛說出口,寧宵遠的手指便按上了我的嘴唇。
他搖了搖頭,垂著眼簾啞聲道:「是我自己不注意......夫人,別因為我傷了你們夫妻之間的和氣。」
「夫妻」兩個字念得格外輕,若不注意些幾乎聽不見。
賀景川挑了挑眉,咂摸出他的心思,彎下腰捏著寧宵遠的傷口,一字一頓地道:「既然知道我們的關系,那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別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