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創作者沾上抄襲這一點,就是S罪。
更何況底下是一群優秀畢業生,他們的畫每年在不同場館展出。
饒是顧願心理再強大,面對這幅場景還是會無措。
整個場館彌漫巨大的討伐聲,她一時呆愣地站在一旁。
直到有人上來維持秩序,她才回神,跟著下臺。
我知道她為了這次決賽耗費了多少心血。
持續到凌晨的練習,不斷翻閱相關知識,和她老師一次又一次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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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強制自己冷靜,但是周圍巨大的聲音幾乎要將我淹沒。
她怎麼會抄襲?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故事。
顧琳在顧願之後上場。
帶來了三幅畫,講述自己淪落在外的艱辛,最後回到顧家一系列事情。
場館中有人小聲驚嘆:「我們琳琳太不容易了。」
我一驚,場館中的人應該是美院的優秀畢業生,大多人對畫作本身之外的事並不了解。
為什麼會關注顧琳的事?
我聯系另一個評委,找來工作人員。
結果出得很快。
在場確實有部分優秀畢業生,但是大部分人臉對不上。
我以為是顧琳作為女主有什麼特權,提前得知顧願的畫作並發表,才會引起這一群視繪畫為生命的人的厭惡。
結果卻是,在場中絕大部分人都被調換了身份。
她們來自不同的地方,甚至互不相識。
但是有一個共同點,對顧願偏見很大。
評委評審時,隻要顧願上場,他們不約而同地爆發:「滾下去,滾下去。」
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被他們推倒在地。
甚至有人開了手機直播,聲稱工作人員無故推搡,利用網絡顛倒黑白。
越來越多的人把自己隱藏在人群中,真實情況都不了解,跟風一味地發泄自己的惡意:
「她以前就抄襲,現在肯定也抄襲。」
「之前因為嫉妒把真千金推下樓,現在還敢出來參加比賽。」
「畫得很好的,@ 樓上的。」
「肯定是抄襲。」
……
越來越多的詞條將顧願淹沒,他們不認識顧願,甚至沒當面見過她。
卻輕而易舉地將「抄襲者」的標籤打到了顧願身上。
顧願恢復了往常那副模樣,毫不關心地站在一旁。
評委的聲音幾乎被淹沒。
最後是顧琳,笑著輕聲說:「安靜。」
他們竟然奇異地安靜了下來。
顧琳將話筒遞回給評委,說了最後一句話:
「相信評委會作出公正的決定。」
11
這句話順著話筒傳向場館四面八方。
不少人舉著手機,鍵盤敲得飛起,誇贊顧琳的大度和公正。
顧琳微笑地站在一旁,等待最後的評審。
但是事情並不如她所願。
主持比賽的人是業界有名的大佬,她並不看場館內舉起的數百個手機攝像頭。
按商量好的流程走下去:
「現在,請所有參賽者以『希望』為主題畫最後一幅圖。」
抱怨聲此起彼伏:
「還比什麼啊?我們琳琳就是拿第一的料子。」
「所有參賽人員就琳琳畫得最好。」
主持人並不理會他們的施壓,一個一個換好了畫紙。
到顧願身旁時,她停頓了兩秒,最後鼓勵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時限六小時,自選方式。
這是對所有參賽者的又一次考驗。
顧願提起畫筆,底下的人又一次舉起手機對準她:
「抄襲者滾下去。」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越來越多的聲音匯聚,直指顧願。
參賽的其他選手或多或少都受影響,更不要說顧願。
我拿起話筒站起身:
「我已經報警,場館內有監控,希望大家對自己說的話負責。」
這下不隻顧願,連我也被攻擊:
「包庇抄襲者。」
「不公。」
顧願在臺上調和好顏色,抬眼望了過來。
她說:「坐下,我有分寸。」
我急得不行,周圍和我一起的評委都四平八穩地穩坐原位。
他們把我拉回座位,吐槽我:「坐下,年紀輕經歷少。」
「看他們畫才是正事。」
「這算什麼?以前辦的時候還有輸了比賽當眾鬧割腕的呢。」
「你就讓讓他們吧,都這樣了,讓他們多說兩句。」
我沉下心去看顧願,擔心她的狀態。
但是沒有我想象中的僵硬和硬撐,她很自如地揮動手腕,一氣呵成地打完了線稿。
隨著她手腕的揮動,越來越多的色彩匯聚到白布上。
這種比賽方式是今年決定的,我不知道她的畫布上要畫什麼。
隻是她那副模樣實在讓我好奇。
到底是什麼樣的畫,什麼樣的理由,能讓她對一片謾罵聲視若無睹。
「滾下去,滾下去。」
場館內的聲音不斷,有幾位參賽者忍受不了,直接放棄。
顧願卻大大咧咧地面對罵她的眾人,還能舉手要來白顏料。
在繪畫的間隙,她看向坐在第一排的我,肆意地露出一個笑。
不等我反應過來,又將視線挪到畫布上。
場館中的謾罵聲越來越小。
最後顧願站起身,為自己的畫蓋上畫布,懶散地站在一旁。
直到顧琳的畫被掀開時,S寂的人群才有了動靜。
顧琳畫了初升的太陽。
厚厚的油彩鋪在畫布上,是帶來希望的朝陽。
評審兩個小時,最後一幅畫六個小時,加上零碎的時間,可以說,最後這場比賽畫了十個小時。
這場比賽消耗時間太久,所有人都精疲力盡。
不同於剛開始,人群裡完成任務似的響起稀稀拉拉幾聲贊嘆。
這時,才是評審真正開始的時間。
那些非專業的人疲憊不堪,真正欣賞畫作的人此時開始欣賞。
12
顧願是天才畫家,周圍的評委中不少人對她感興趣。
在這漫長的六個小時,我們也猜測過她到底會畫什麼。
有位年長的老師猜測說她會畫場館內所有人的謾罵,最後頂著謾罵開出花舉起獎杯。
也有人說她會把這些留言踩在腳下。
但是,都不是。
當畫布掀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大片的花,擁擠地擠在一張畫布上。
其次是將花分割成一片一片的窗,以及窗戶上的白色倒影。
是年糕窩成一團安靜地小憩。
風清日暖,繁花簇錦。
她並沒有將那些謾罵摻雜到自己的畫中。
她在一片謾罵聲中完成她心中的希望。
高低立現。
並且說主持人說得很清楚:
「以希望為主題完成最後一幅畫。」
這四張畫是一個系列。
場館終於恢復了該有的平靜。
真正來觀看比賽的人悄聲給自己喜歡的作品投票。
至於那些叫嚷著顧琳得獎的人,她們連投票的方式都不知道。
顧願舉著獎杯站在那幅花團錦簇的畫旁,笑得燦爛。
有剛剛清醒的人又舉起了手機,對準顧願。
她隻舉著獎杯,略微抬起,用實力回擊。
此時有不少人開始清醒,場館中喧鬧聲又響起。
主持人站在臺上,對著下面的人開口:
「比賽結束了,請正常受邀前來的觀眾核對身份後離場。」
「剩下的請留步,律師團在樓上等您。」
「對了, 顧琳也一起上樓。」
這裡所有的事,有老師們解決, 並不需要我們費心。
顧願抱著獎杯衝下臺, 急匆匆地跑到我身邊, 卻在我離我身前一米遠的地方站定。
我看著她猶豫的模樣衝她張開了手。
她像往常一樣撲進我的懷裡。
我誇她:「很棒。」
這時我才意識到, 好像除了我把她從顧家領出來後,她就很少需要我的幫助, 大部分都是自己一個人扛下來的。
顧願得寸進尺:「姐, 你喜歡我的畫嗎?」
她比我矮一頭,仰著的臉上還沾著油彩, 頂著壓力七八個小時依舊神採奕奕。
我看著她澄澈的眼回答:「喜歡。」
她繼續得寸進尺:「我的獎勵呢?」
我抬手抹掉她臉上不小心沾上的油彩,壓住不知何時的心動故作傲嬌:
「考慮考慮吧。」
番外·周漾
我是一隻貓, 不是年糕, 隻是一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流浪貓。
一個雨天, 顧願在路邊發現奄奄一息的我。
那時她窩在小房子裡,渾渾噩噩。
自己的溫飽都是問題, 但是依舊把我帶回了家。
她細心照顧我一段時間,但因為傷勢過重, 我還是離去了。
也許是她滴在我身上的淚水太過滾燙,去世後, 我找了主神養的貓。
用顧願燒給我的小貓條賄賂它,它答應讓我去顧願那個世界。
但是,也許是小貓條的威力不夠, 我並不是每次都能順利幫助顧願。
有時我會變成一棵樹, 看著顧願跌跌撞撞地在樹下發現年糕。
有時我會變成一名老年人,顧願的消息都沒聽到就在這個世界去世。
終於,這一次,我成為了周漾。
記憶在這個世界的數遍重回中漸漸失去。
我隻記得, 畫畫。
要幫一個人, 讓他堅持畫畫。
當顧願這個名字第一次在我眼前出現時, 記憶紛至沓來。
一次又一次地輪回,隻是為了幫助她。
當我看見顧願躺在薄薄一層毯子上問道:「你也是為了顧琳來羞辱我的嗎?」
「不是,我是來幫你的。」
我這個流浪貓, 終於有了點用處。
番外·顧願
我和姐一起生活到了七十歲。
最後的最後,她說她不叫周漾, 她說她沒有名字。
再一睜眼,我發現我回到了顧琳來的那天。
這次, 不同於前世,我的未婚夫竟然堅定地站在我身旁。
但是我並不需要他。
直到某天, 他半夜敲響了我的門:
「你還記得嗎?我是年糕。」
我關門的手一頓,他接著說:「我可是從好多貓手裡搶到這次機會。」
「你怎麼救了那麼多隻貓貓啊?太不容易了。」
「尤其是一隻橘貓, 它恨不得我把耳朵扯下來……」
不等他再說,我「啪」地一下關上了門。
這一世我沒遇到周漾, 照常參加星願杯,拿了獎後在國外過了我這平淡的一生。
不知道輪回了多少次,聽了多少貓貓變幻的人來感謝我。
又一次回到顧琳回家這天,有敲門聲突兀地響起。
在顧家奇怪的眼神下,我開了門。
門外站著個小我五六歲的女孩。
她衝我張開手:「顧願,下次要給我燒貓罐頭, 主神養的貓不稀罕貓條了!」
我撲進她的懷裡,突然想起不知道是多少世的一次直播:
「我也是流浪貓。」
「幸運的是,我被人撿回家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