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沈砚委屈地眨巴眨巴眼睛，眼角泛起一抹紅，低垂著腦袋可憐兮兮道：「姐姐，我是迫不得己的。自幼時你救了我，你便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那小表情，就像害怕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我斜了他一眼，心中無奈。

 

這小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虧我還救了你，你就是這樣對待恩人的嗎？」我冷哼一聲，晃了晃手腕，鐵鏈相撞發出一陣叮鈴咣啷的聲響。

 

沈砚眼神暗了暗，盯著我手腕上的紅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片刻後他才開口，而表情似乎更委屈了，「姐姐，我們成婚好不好？隻要你點頭，我立馬解開鐵鏈。」

 

我都無語住了。

 

這小子一貫成熟穩重，怎麼現在如此蠻橫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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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和他講道理是行不通了，我得想些別的法子。

 

再三思忖後，我心一橫，身子猛地一軟，渾身無力般癱倒在沈砚懷中。

 

沈砚如同被定住了一樣，渾身僵硬，眼神有片刻的失神。

 

「小砚」，我伸出手輕輕拂住他的臉頰，夾著嗓子發出柔柔的聲音，「先放開我好不好？放開我咱們再談其他事情可以嗎？」

 

沈砚動了動喉嚨，那塊凸起隨著他的動作而上下滾動，像塊瓷白色的玉。他微微低下頭，與我四目相對，眼神在我的雙眼和唇瓣間遊離。

 

15

 

活了幾百年，平生頭一回和男人離得這麼近。

 

被他直白的眼神注視著，我竟有些不爭氣地緊張和羞怯。心髒砰砰直跳，臉頰也有些發燙。

 

我們的呼吸糾纏在一起，在這股莫名親昵的氛圍中，我覺得周身空氣都彷佛稀薄了，大腦也有些無法思考。

 

鬼使神差間我的左手不自覺地攥緊他的衣領，而那隻撫著他臉頰的手往上一抬，輕輕攬住他的後脖頸。接著兩隻手齊往下用力，在沈砚愕然的眼神中，他的唇碰到了我的唇。

 

我的腦袋亂亂的，也許是昨晚的酒還未完全清醒。一邊想著我都這麼主動了，他還不放開我，隻能使點更用力的法子；一邊又想著他的嘴唇怎麼這麼紅潤，很想嘗嘗什麼味道。

 

沈砚大約是被我的大膽驚到了，好久都未有動作。

 

他的唇瓣軟軟的，我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沈砚像受到什麼刺激了一般，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指尖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

 

可他的嘴唇依舊沒什麼動作。

 

見此情景，我膽子大了起來。舌尖靈活無阻地鑽進他的兩瓣嘴唇中間，輕輕往上一用力，撬開了他還未來得及咬緊的牙關，精準找到他的舌頭。

 

沈砚的呼吸越來越粗重。

 

可就在他準備反客為主，咬著我的舌尖一起共舞時，我大腦突然一個激靈，理智逐漸回籠起來。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我尷尬無措地一把推開沈砚。

 

他眼神的還很迷離，水潤的嘴唇因不滿而翹了起來。

 

這......可愛得有些犯規了！

 

眼見他又要往我的嘴上湊，我及時抵住他的胸膛，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唇，含糊不清道：「還想繼續的話，就解開手鏈。等我們拜了堂成了親，晚上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沈砚盯了我半晌，好久才輕笑著道了一聲「好」。

 

語氣中掩飾不住的開心。

 

16

 

沈砚為我解開了鎖鏈。

 

叮囑我換好婚服後，他就出門了。

 

我現在該怎麼辦呢？

 

沈砚是人，我是神仙，人仙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更何況我始終隻是將他當做家人一樣的存在。

 

而且我靈力已經夠了，馬上就要回天庭了，我不可能在此刻與沈砚拜堂成親的。

 

那該怎麼樣讓他S心呢？

 

給他再找一個成親對象這條路是行不通了，不然誰知道他到時會做出什麼瘋事？

 

那該怎麼辦呢？

 

我思來想去，想不出一個好辦法。

 

這時門外傳來沈砚的聲音，「姐姐，你換好了嗎？吉時快到了！」

 

時間不多了，得快點想出解決之法。

 

「快好了，你再稍等一下。」

 

我在房中來回踱步，那身繡著金色麥子的婚服依舊整整齊齊疊放在木託盤中，旁邊的燭光跳躍著，在大紅色的衣料上投下點點陰影。 

 

「小砚！我想吃鼎盛齋的糕點，你去幫我買好不好？」我穿好婚服，打開了房門。

 

沈砚眼睛中閃過一絲驚豔，他笑著替我整理了有些亂的衣擺，「明天去幫姐姐買好不好？」

 

「不，我現在就想吃。今天是我們成親的日子，吃不到我會非常遺憾的。」我的語氣堅定。

 

沈砚盯著我的眼睛思考了一會兒，寵溺說道：，「姐姐在家等我，我一會兒便回來。」

 

「嗯，路上小心。」

 

盯著沈砚離去的背影，一股酸澀難受的感覺彌漫上心間。

 

恐怕這一別，就是永不復相見了。

 

17

 

我走了。

 

什麼也沒留下。

 

也不對，留下了一具我的「屍體」。

 

一具已經被燒成灰的屍體。

 

沈砚走後，我點了我住的那間屋子。

 

熊熊烈火一點點吞噬房梁、牆壁，也將這麼些年我和沈砚的過去一起吞噬。

 

我終究是要走的。

 

即使沒發生這件事，我也是要走的。

 

比起不告而別，S亡或許是最殘忍的離去方式。

 

可這也卻是最能讓沈砚斷了念想的法子。

 

我不想在我離去後，他還記掛著我，想著要去尋我。

 

我隻想他能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忘掉過去，也忘掉我。

 

18

 

人間一年，天上一日。

 

我在人間呆了十幾年光陰，可天庭也隻過去了十幾日而已。

 

在我被遺落凡間的這些日子裡，除了來找我兌現一百年飯的仙司姑姑外，似乎沒別人再想起我了。

 

而就在我回來的前一天，應劫司剛對參與此次歷劫的各路仙子論功行賞，我因不在現場錯失了獲得獎賞的機會。

 

這一趟下凡，可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下凡是下了，可劫主還沒見到就被落下了。

 

撿到個小崽子，好不容易養大了，誰知道這小崽子竟要與我成親。

 

弄到最後獎賞沒撈著，還要給仙司姑姑做一百年飯。

 

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麼事啊！

 

我又回到了凌海峰。

 

前一陣被我種下的麥子長勢喜人，粒粒飽滿的麥子壓彎了麥穗，用不了多久便能收割了。

 

旁邊的木屋還是我離開時那個樣子，家中一應陳設一點沒變。

 

可不知為何，我卻覺得有些恍如隔世。

 

盡管我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可偶爾一兩個思緒失控的瞬間，我還是忍不住去想沈砚在人間怎麼樣了。

 

他有沒有吃好，有沒有穿好？

 

有沒有忘記我，有沒有找到新的可以一直陪伴他的人？

 

我希望他過得幸福，可一想到他身邊出現新的人，我又有些難過。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怎麼變得這麼擰巴和矛盾。

 

我有點討厭這樣的自己。

 

於是我便每天沉浸在侍弄地裡的麥子，讓自己忙碌起來。

 

這樣就沒那麼多心力去想東想西了。

 

19

 

那日我正在地裡給麥子澆水。

 

地面突如其來傳出一陣劇烈的晃動。

 

這晃動很強，我緊緊抱住旁邊那株千年老樹才能勉強不被晃倒。

 

此時地面上的一切，木屋、古樹，甚至是緊挨著凌海峰的其餘山峰皆劇烈晃動起來。在不遠處的密林上空，被驚到的眾多仙鳥啼叫著飛上天。

 

一時之間，場面十分混亂。

 

發生了什麼？

 

天界還從未出現過這麼強的震動。

 

我擰緊眉毛，心中生出一絲焦慮和不好的預感。

 

不過還好晃動來的快，去得也快。

 

不到一盞茶功夫，晃動就停止了，大地又重新歸於平靜。

 

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可我卻覺察出，凌海峰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周圍的靈力像是被什麼東西削弱了一般，突然變得十分稀薄。

 

大事不好了！

 

我丟下手中農具，掐了個訣匆匆往天庭大殿去。

 

20

 

一向肅靜莊重的大殿此刻卻像人間菜場一樣，鬧哄哄一片。

 

太上老君頂著一頭被火燎著的枯發，臉黑得跟炭一樣，正中氣十足地罵街：「哪個畜生搞出這麼大動靜？我正煉著丹，他這一搞，我幾百年心血沒了！」

 

嫦娥扶著面色慘敗、一整個手腕快斷掉的吳剛，哭哭啼啼道：「我家剛子正砍著樹，這一晃樹沒砍倒，他反被斧子砸斷了手。廣寒宮那個一天不砍就瘋長上百棵樹的破地方，沒了剛子，我明天就得住樹上！」

 

其他各路神仙也紛紛出來訴苦，怒罵導致這陣晃動的罪魁禍首。

 

不一會兒，天帝終於出來了。

 

他一臉沉重道：「神君歷劫失敗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方才還吵吵鬧鬧的大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得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看到同樣驚恐的面容。

 

整個天庭都靠神君的神力維持運轉，現在神君歷劫失敗了，那不意味著天庭完蛋了！

 

盡管沒人說話，但眾人都想到一塊去了。

 

神君歷劫失敗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心頭一震。

 

即使對我來說，距離那次歷劫已經過了十幾年，可當時的情景我仍歷歷在目。司命仙君親自下凡坐鎮，應劫司全員出動，就連預先演練都練了不下十遍。

 

為什麼神君還會歷劫失敗？

 

「神君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眾人齊回頭朝大殿門口望去。

 

那裡有道身影，長身玉立，仙衣飄飄，正徐徐朝殿中走來。

 

我費了好大勁才扒拉開擠在我前面的兩位人高馬大的天庭守將，隔著密密麻麻的黑色後腦勺看清了人群中心那道身影。

 

21

 

看清那刻，我腦中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

 

神君怎麼長得和小崽子一樣？

 

是我近來太思念沈砚了嗎，怎麼看誰都長得像他？

 

我揉了揉眼，又往前擠了擠，可神君還是長沈砚那個樣子。

 

一瞬間，如同一道驚天雷劈進我的身體。

 

我被劈得外酥裡嫩。

 

怪不得神君歷劫失敗了呢！

 

原來是我拐走了他，讓他偏離了原定劇本！

 

完蛋了！

 

我要S了！

 

我就算跳百次千次誅仙臺都贖不了罪！

 

一想到方才太上老君、嫦娥和眾神仙生氣的樣子，我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隻想現在便一頭撞S在大殿上謝罪。

 

沈砚進來後，方才還鬧哄哄的大殿一下子變得十分安靜，眾仙自動往兩邊退讓，注視著他一步步走到天帝旁邊。

 

好奇怪。

 

對我來說，明明隻是幾日沒見，但卻覺得沈砚變了很多。

 

他的身條抽長了一些，五官稜角更加分明。相比在人間時那份青澀，多了些不近煙火的清冷感。

 

說起煙火氣，我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在我剛撿到沈砚那幾日，他怕被我丟棄，於是瘋狂在我面前表現。

 

給我端茶遞水，捶肩捏背，甚至還幫我洗腳！

 

我诶！

 

一個靈力低微的普通野麥仙子！

 

竟然讓九重天的玄清神君給我洗腳！

 

更可怕的是我還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