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會認,所以我在想,瀾兒是你的骨血至親,你都能下這麼狠的手,那你之前還做過些什麼呢?」秦相看著她,啞聲開口,「你娘……」
秦婉柔眼中的光暗了下去,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
秦相聲音啞澀道:「我找了仵作回鄉,挖開你娘的墳驗過了,她不是失足落水而S,而是中了砒霜之毒。鎮子藥房裡的掌櫃認識你,說你娘去世的前日,你去買過砒霜,說是用來給田裡S蟲。」
秦婉柔不見棺材不落淚,結結巴巴地開口:
「那砒霜是我買的,是……是我娘自己吃的……爹爹是狀元郎,她害怕自己農婦的身份連累爹爹,她說她不在了……爹爹才能娶個出身高貴的賢妻,扶持爹爹的前程……」
秦相直接拆除她的的謊言,「你娘隻是個農婦,我中個舉她都覺得我是大官了,她怎麼可能會這麼想?」
秦婉柔的淚水不住滾落,手腳並用地爬過去,想抱秦相的腿。
秦相冷冷地揮手,兩名侍衛將她狠狠壓在地上。
「從現在起,我和她不再有父女情分,將她帶下去嚴刑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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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相回頭,看我的眼神滿是心疼。
父親對女兒的那種心疼。
可我卻不是她的女兒。
10
我盯著桌上快燃盡的蠟,問趙嬤嬤:
「嬤嬤,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不是秦楚瀾的?」
趙嬤嬤手裡的動作頓了頓:「也是今晚才想明白的,也是……二小姐都病成那樣了,油盡燈枯……怎麼可能會病愈……」
「你不害怕嗎?為什麼……還要護著我?」
「你看秦婉柔那樣的人,是不是比妖怪還要可怖?」
趙嬤嬤定定地看著我。
「也是因為你,我才知道二小姐被害的真相,為她報了仇。
「也是你的這些謀劃,讓相爺發現了發妻身亡的真相。
「之前京城中一直有傳言,說當年夫人這個侯府嫡女為了嫁給相爺,設計害S了他的發妻,今日也算是還了夫人的清白。」
……
夜涼如水,我買通了牢房的看守,見到了秦婉柔。
她被綁在木樁上,渾身是血。
不過是一個晚上,她的頭發已經花白,白瓷般的臉開始潰爛,已看不出之前半分的美貌。
她用瘆人的眼神看向我。
「你搶走我的爹爹,如今還想搶走我的夫君嗎?」
「你被抓進來的時候,就有人去宋府送信了,這都過了一夜了,也沒見他為你奔走,姐姐怕是信錯了人。」我笑了,「宋瑾這人薄情寡義,我已經被他害了一次了,我還搶他做什麼?」
秦婉柔突然瞪大了眼。
「你說什麼?」
「你已經見過我的阿姐了,是她告訴你,我是白狐的?」
「什麼阿姐?」
我湊近她的耳旁,輕聲道:「你見到的那個老道,想要長命百歲,喝下了我阿姐的心頭血。」
秦婉柔滿眼恐懼地看著我。
「這一切……都是你的算計……你真是那妖孽?我要告訴爹爹,告訴夫君……」
我抬起染血的手指,堵住了她的唇。
「還有件更重要的事,你就不覺得奇怪嗎?昨夜挨了那麼多鞭子,你的身上為什麼一點都不疼?」
秦婉柔後知後覺,全身都在發顫。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給你下了毒,能讓你從裡爛到外的那種。你感覺不到,是因為你每天喝的藥裡加了麻痺痛覺的毒藥。算算時間,日出時分,藥效也該過了。」我盯著她那張狼狽不堪的樣子,幽幽道,「我從這具身子裡醒來的時候對你說過,我要把你的皮也剝下來,讓你也嘗嘗被剝皮能有多疼。」
秦婉柔聞言,神色近乎崩潰。
她突然發狠地向我撲來,但雙手被緊緊綁住。
「你這個妖孽……我要S了你……你這個畜生……」
我站在原地,勾唇淺笑道:
「多吼幾聲,過不了多久,你就會疼得叫不出聲了……」
大約是她太吵,身後的獄卒用布條堵住了她的嘴。
她眼中滿是血絲,SS盯著我,恨不得用眼睛剜了我。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離開牢房,晨光熹微,落入我的眼中。
趙嬤嬤上前,給我披了件披風。
我向她道了謝:「做人要會辛苦謀劃,太辛苦了。」
趙嬤嬤嘆息了一聲,問我:「你不想做人了嗎?」
我抬手遮了遮眼前那刺眼的光。
「我不是故意要佔了秦楚瀾的身子,做人太累,還是做狐狸好。」
11
秦婉柔咽氣的那天,京城下了一夜的雪。
大雪過後,又是春天,秦楚瀾快及笄了。
他們說,京中貴女及笄後,車馬盈門,提親的人怕是要踩破門檻。
可是沒想到,第一個提出要娶我的人是宋瑾。
秦相沒忍住,直接給了他一巴掌:「簡直荒唐!你如此薄情寡義,還敢妄想娶瀾兒進門。」
宋瑾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嶽丈,秦婉柔害S了我的未婚妻,我並非絕情之人。」
「你有未婚妻,還敢求娶相府嫡女?」
「我如果不娶秦婉柔,怎麼能借相爺的勢向上爬?」
「如今陛下猜忌,我已是強弩之末,你還打算借著我的勢向上爬?」
「二小姐是被相爺寵大的,相爺失勢後,總要早做打算。」
秦相愣了下:「看來你早就有了退路……你是晉王的人……」
宋瑾唇角微彎:「日後能護二小姐周全的隻有我,嶽丈好好想想吧。」
秦相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最得意的門生,早已叛變。
難怪,他會倒臺得如此之快。
不久後,一封與外敵勾結的告密信被攔截下來,送到了皇帝手中。
秦相被軟禁在了相府。
他病倒在了床上。
我坐在床前給他喂著湯藥,學著曾經秦楚瀾的語氣哄他:
「爹爹,把這些藥都喝了,很快就會好。」
「好不了了。」他扯唇朝著我笑了笑,「這些年陛下沉迷酒色,不理朝政。大夫說我積勞成疾,時日不多了……爹爹隻是……放心不下你……」
「女兒馬上就及笄了,已經長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
他喝完藥,指了指門口的黑衣人。
「他是爹爹的心腹,他會帶你離開京城……瀾兒,日後你隱姓埋名,好好活著……」
黑衣人對我行禮道:「小姐,外面的那些人已經被我們的人拖住了,您快跟我們走吧。」
我不想走,可這卻是秦相為女兒最後做的謀算。
我總不能辜負他臨S前最後的心意。
我點了點頭,披上了黑色鬥篷,跟著那黑衣人爬梯翻牆,離開了相府。
夜色如墨,我跟著黑衣人一路逃到了城外。
這一切,都太過順利。
夜風中夾雜著熟悉的沉木香味。
我停下了腳步。
很快,宋瑾從樹後走了出來。
他身後出現幾道黑影,將我的人團團圍住。
血色浸月,鴉群低旋。
我抬眼望著那輪殘月,淡淡道:
「月黑風高夜,最適合S人了。」
宋瑾一步步往我面前走來。
「我不會S你。」他凝眸道,「你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我怎麼會舍得對你動手?」
我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秦婉柔告訴你的?」
宋瑾道:「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說不出話了。」
他從袖中拿出一支梨花簪遞到我眼前,斷裂的地方已經用金子鑲好。
「阿梨,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們本該在一起的。」
我盯著他的眼睛,輕聲道:
「你看我的眼神,和看秦婉柔不一樣。
「你看秦婉柔很冷,看我卻好像很深情。
「宋瑾,你不會真的喜歡我吧?」
宋瑾定定地看著我,語氣認真:
「阿梨,我愛你,我說過待我功成名就之時,就會來娶你。」
我抬眼望著他,輕聲開口。
「你沒騙我,你這次真的會娶我?」
他將那支梨花簪插入我的發髻。
「阿梨,我沒騙你,我會娶你……」
他話還沒有說完,唇角就流出血來。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頭,看見我將一把匕首插進了他的胸口。
「我隻是……喝醉後將你是狐狸的事告訴過孟升……我從未想過要害你的命……」
我抬眼望著他那雙深情的眼睛,低聲喃道:「簪子斷了,就補不回原樣了。」
我將匕首從他胸口抽出。
宋瑾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他都傷得那麼重了,還不忘對手下吩咐道:
「別動她,都不許傷害她。」
我蹲下身,從懷裡摸出了一顆藥丸遞給他。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手裡的藥。
我問:「怎麼?害怕這是毒藥?」
「你若是要我的命,剛才就要了,怎麼還會浪費一顆毒藥。」他彎唇笑了,聲音虛弱:「阿梨,你還是舍不得我S……」
他吞下那顆藥丸, 似乎好了許多。
我蹲下身看著他,語氣認真:
「你救過我的命,我自然不會要你的命。
「但你不是什麼好人,背叛恩師,勾結外敵,薄情寡義, 你會有報應的。
「我知道人會變,但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
他捂著胸口, 眼角淚水混著血液滾落下來。
「我有一點沒變,我一直喜歡你, 阿梨,我一直喜歡你……」
我將手心翻給他看。
「你看, 我的掌心沒有生出情絲……你說這些話, 我隻會覺得惡心……」
我看著他眼中一點點湮滅的光影,笑著問他:
「宋瑾, 你不會真想娶一個妖孽吧?」
宋瑾身後不遠處, 有人舉著火把追了過來, 響起兵刃和鐵甲的碰撞聲。
他低聲喃著我的名字,用盡所有的力氣爬過來, 想抓住我的手。
回過神的時候,面前鮮活的少女已經變成了一具冰涼的屍體。
不遠處,一個白色的影子躍起,消失在了夜色中。
12
那晚宮中喪鍾九響,傳來皇帝崩逝的消息。
皇帝S在了舞姬的床上,S得有些荒唐。
四皇子繼位新帝, 尊生母宸貴妃為太後。
秦相病逝後, 晉王權傾朝野。
新帝立威,需要S雞儆猴。
宋瑾因為S害秦楚瀾下獄,就成了這隻雞。
不久後,他書房的暗室裡, 搜出了他和敵軍往來的書信。
他S得不太好看, 被當眾斬首,屍首扔去了亂葬崗。
不過這些已經和我沒有關系了。
秦相府滿堂缟素,接連辦了兩場喪事。
我在門前坐了會兒。
下人拿著掃把就要來趕我。
趙嬤嬤跑過來拉住了他, 轉身拿了隻雞腿遞來給我。
我低頭吃起了雞腿。
她抬手摸了摸我的頭。
「辛苦你了。」
從秦楚瀾身子裡離開, 我算是又S了一次。
我丟了太多修為,不能說話。
我用頭蹭了蹭她的手心。
身後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它說不辛苦。」
趙嬤嬤抬眼看著面前的白發老道:「道長, 您能聽懂狐狸的話?」
老道點頭:「它說您身體康健,會長命百歲。」
趙嬤嬤笑了笑:「它還說什麼了?」
老道垂眼看著正在吃雞腿的我, 咽了咽口水:「雞腿能不能給我吃一個?」
趙嬤嬤愣了下, 又讓人拿了隻雞腿, 遞給那老道。
我吃完雞腿, 直接跳上老道的肩膀,跟著那老道轉身離開。
身後奴僕和趙嬤嬤搭話道。
「趙嬤嬤,這道士是個騙子吧?」
「聽說宋瑾暗室的位置就是一個白胡子老道算出來的, 所以晉王才會倒臺得那麼快。」
「是他?」
趙嬤嬤笑了笑:「那我就不知道了。」
殘陽似血,將天邊染成一片金紅。
我趴在阿姐肩膀上。
阿姐一路上嘰嘰喳喳念個不停。
她笑著問我:「這都S兩次了,你下次還做人不?」
我懶懶打了個哈欠:「做人也挺有意思的,再修煉個三百年再說吧。」
身後樹上的梨花, 開得正茂盛。
微風卷著白色的花瓣,緩緩飄落。
像是在春日裡,下了場寂靜的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