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明所以,「血液病醫院?喻淮他怎麼了?」
「上個月,阿淮突然頻繁地發熱流鼻血,後來到醫院檢查,他被確診了急性白血病。」
聞言,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怎麼會得這個病?是不是醫院搞錯了?」
「沒搞錯,阿淮已經入院治療了。他的情況......並不是那麼好。醫生已經建議我們做好心理準備了。之前洲洲來家裡看鸚鵡的時候,我們家就知道你和阿淮之間的事了。我勸過阿淮把你們接回來住,但阿淮對此反應很大,我們就沒再幹涉。但從他病了之後的反應來看,他心裡一直是惦記著你和孩子的。不管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可以請你來看看他嗎?」
消化完這些信息,我心裡忽然湧起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在我心裡爆開了似的。
於是我對喻舒說道:「我現在就帶洲洲過來。」
Advertisement
聞言,洲洲開心極了。
「爸爸同意我們去找他了嗎?」
我強忍著心酸對洲洲說:「嗯。而且之前也不是爸爸不想洲洲,而是爸爸生病了,在住院。我們現在一起去醫院看看爸爸好不好?」
「好。洲洲要去陪著爸爸。」
9
半小時的車程後,我帶洲洲趕到了全國最有名的血液專科醫院。
在那裡,我首先見到了喻淮的姐姐,喻舒。
洲洲之前在喻家見過她,便親熱地上去喊她姑姑。
喻舒摸摸他的頭,道:「洲洲真乖。但你爸爸剛被醫生伯伯推去做檢查了,我們等會兒好嗎?」
「好,洲洲聽話,等爸爸。」
隨後,喻舒似是有話對我說,便叫人先將洲洲帶去了一旁玩玩具。
整個病房裡,就隻剩下了我和喻舒。
她率先打破沉默,「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可以嗎?」
「你說。」
「能不能請你這段時間多陪陪喻淮?醫生說他的病情來得突然,情況不是很好。如果......我是說如果,他沒辦法痊愈的話,至少也不讓他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我當然願意陪在喻淮身邊。
可我不確定經過上次攤牌之後,喻淮究竟還想不想見到我。
萬一他對我因愛生恨了,會不會讓他的狀態更差?
但我的沉默,似乎讓喻舒誤會了什麼。
喻舒又道:「池小姐,我知道你和阿淮已經分手很久了,這個要求可能讓你有點為難。但是......無論你怎麼看待這段感情,我想告訴你的是,阿淮他真的很愛你。五年前,我剛從國外回來時,阿淮就興高採烈地跟我說,他想向心愛的女孩子求婚,問我能不能替他出謀劃策。可沒過多久,他就跟我說自己失戀了。那段時間,他整個人都變得非常消沉,我從來沒見過那麼頹廢的阿淮。這幾年,家裡不是沒有給他介紹過對象,可每次面對相親,他都大大方方地告訴人家女孩,他心裡還有一個忘不掉的人,沒法走入下一段感情。直到五個月前,他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居然又開始拉著我問感情問題了。我以為他終於想通,要步入新的感情了。但沒想到,五年過去,能調動起他情緒的人,還是你。說了這麼多,我還有個東西想給你看看。」
隻見喻舒取下了右肩上的單肩包,然後從裡面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我。
「這是阿淮在經過兩輪化療後立下的遺囑。他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好,也怕自己走了之後,你和洲洲會無依無靠,所以找了律師公正,把自己名下的資產都留給你了。其中包括他名下的房產,商鋪和現金存款,都給了你和洲洲。所以即便覺得為難,也能不能請你看在他對你的一片心意上,多陪陪他,不要讓他在病中還記掛著你。」
這番話對我的震撼,是巨大的。
尤其當我接過那份具有法律效益的遺囑後,我在眼眶裡流轉了幾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
他這人,怎麼就這麼S心眼啊。
為了我這麼一個薄情的女人,至於做到這個地步嗎?
就在這時,病房們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是做完檢查的喻淮回來了。
我緩緩轉過身子,與他四目相對。
不過才三個月不見,他就從以前意氣風發的模樣變得消瘦蒼白。
猛不丁的看見我出現在病房,他也有些吃驚。
見狀,喻舒拉著護士悄悄離開了病房,將空間留給我們。
等人都離開後,喻淮皺眉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不答,反而把那份遺囑遞到他面前。
「你這是什麼意思?」
看著那份遺囑,喻淮短暫的驚訝過後,又恢復了那淡淡的模樣。
「你別誤會。我把錢都留給你們,都是為了洲洲,跟你沒關系。」
我冷笑一聲,「你說跟我沒關系就沒有嗎?錢到了我手上,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你就不怕我拿著你的錢去養別的男人?」
喻淮撇開目光,隱忍地說道:「那時候我都S了,關我屁事。」
可我偏偏不讓他如願。
於是我當著他的面,直接把那份遺囑給撕了。
「我才不要你的錢呢。當初我又不是為了錢才跟你在一起的。你要是S了,我一分錢都不要你的,我直接帶著洲洲跟你徹底劃清界限,連墳都不去給你上。」
被我一激,渝淮也來了脾氣。
「不要錢,那你想要什麼?」
我將手裡剩餘的碎片一揚而下,然後上前抱住喻淮,顫抖著聲音說道:「我要你好好活著。」
沒想到我會突然抱上來,喻淮整個人都懵了。
「池昭昭......你這是做什麼?」
我在他身上蹭了蹭,「不做什麼,就想抱抱你。」
但還沒抱夠,我就被喻淮無情地拉開了。
「你走吧,池昭昭,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揪住他的衣角,「沒同情你。我是真的想陪著你一起治病。」
喻淮垂下目光望著我,「你又不是醫生,陪著我又能怎麼樣呢?」
「這樣啊......那我走?」
我作勢要離開,卻被喻淮一把拉住了。
他從後面抱住我,聲音有些慌亂。
「你……別走。」
「不走。」
我順勢轉身抱住喻淮,用手在他背上輕輕地安撫著,「我不走。我和洲洲一起給你加油。」
10
那天之後,我開始頻繁地出入醫院,陪著喻淮檢查,化療。
我們依偎在一起,就像從前還未分手時那樣。
可喻淮的治療效果,卻並不樂觀。
有時我們聊著天,他便會因貧血心悸,喘不過氣來。
東西剛吃進去就會病理性嘔吐,甚至會咳出血來。
有次洲洲看到地上的血跡,被嚇得哇哇大哭,我心裡也不好受。
但這還並不是最令人絕望的。
真正讓人絕望的,是醫生無法再給出更好的治療方案了。
就連之前聯系的國外精於此道的醫生在看過喻淮的病例後都表示,國內給出的治療方案已經是最佳方案了。
出國治療,也不能達到更好的效果。
畢竟醫學是科學,不是神學。
並不能讓所有人都得償所願。
就在喻淮的病情陷入焦灼時,我和喻家人都急得團團轉。
哪怕我不懂醫學,更不懂白血病的病理,也天天都在網上搜索各種關於白血病的成功病例和各種咨詢。
雖然我知道這大概率做的是無用功,可我就是無法坐以待斃地接受喻淮被宣判S刑。
這天喻淮被打了止痛針睡著後,我又坐在他床頭,開始了各種病例搜索。
在分解了大量晦澀的專業術語後,一個熟悉的詞語,瞬間抓住了我的眼球。
在讀完報告後,我瞬間跑出病房找到了喻淮的主治醫生。
我滿懷期待地問他:「李醫生,我剛剛看到有個病例,說是一個 35 歲的白血病患者,用自己兒子出生時存的臍帶血做為治療方案,最後痊愈了。那喻淮這種情況,是不是也可以嘗試用臍帶血來配型治療?」
李醫生肯定道:「這的確是一個治療方向,可喻淮哪有臍帶血可以配型?」
「我跟他有一個孩子。當年孩子出生的時候,醫院建議我存臍帶血,我存了。這是不是可以拿出來給喻淮配型?喻淮和洲洲是親生父子,他們的配型成功率應該很高吧?如果能配上,喻淮是不是就有治愈的可能?」
聽見這話,連李醫生都振奮了起來,立即讓我聯系存放臍帶血的機構,準備給喻淮配型。
不過為了不讓喻淮情緒波動太大,我和喻家人都默契地每把這事告訴他。
萬一配型失敗,我們怕喻淮受不了這個打擊。
在焦急地等待五天之後,配型結果終於出來了!
11
得知消息的時候,我正在病房喂喻淮吃東西。
他因為身上痛,所以胃口特別不好,連流食都吃不下。
李醫生就是在這時候,一臉興奮地衝了進來。
「池小姐,喻淮和孩子臍帶血的配型成功了!」
我激動地從椅子上跳起來,「真的嗎?」
「真的!現在我們可以準備給喻淮做造血幹細胞移植了。」
聽見這話,我熱淚盈眶地抱住喻淮。
「太好了,喻淮,你有救了!」
可對於我和李醫生的激動,喻淮卻一頭霧水。
「你們在說什麼?什麼移植?」
李醫生解釋道:「這就要感謝池小姐當年生孩子的時候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她把孩子的臍帶血留存了。而臍帶血裡面有豐富的造血幹細胞。又因為你和孩子有血緣關系,所以配型非常順利。」
聽見這話,喻淮愣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說完這話,李醫生又及時給我們打了預防針。
「不過配型成功,隻代表我們可以嘗試給你移植造血幹細胞,但移植後的效果究竟如何,還要看你身體的反應。我們暫時不要大意,一步一步來,放平好心態。」
雖然如此,但病情有了好的治療方向,還是給喻淮打了一劑強心劑。
在等待配型的時間裡,我明顯發現他整個人的精神面貌都比之前好了。
大概是有了希望,所以人都振奮了起來。
在喻淮準備進移植手術那天,我握著他的手,給他打氣。
「不要緊張,肯定沒問題的。」
喻淮回握住我的手,眼神有些慌亂,「那你會在外面等著我嗎?」
「當然了。」
說完這話,我又悄悄湊到他耳邊小聲耳語。
「我不僅在這裡守著你。等你痊愈出院了,我就帶著洲洲跟你一起生活。」
聞言,喻淮猛地抬頭望向我。
「真的?」
「嗯哼,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喻淮眼底掠過一絲驚喜。
「那說好了,不許反悔。」
其實我多想可以反悔。
如果五年前和喻淮分開時,我知道他會這樣放不下我,也許當初我就不會跟他分手,也不會自己偷偷生下孩子。
白白浪費了五年可以在一起的時光。
好在命運還是眷顧著喻淮,這次的移植手術十分成功。
術後的各項指標都在昭示著喻淮身體的好轉。
在歷時半年的監測和療養後,喻淮終於獲得了痊愈。
去醫院復查那天,我是帶著洲洲陪他一起去的。
拿到復查報告後,洲洲開心地將花遞給他,「爸爸,恭喜你恢復健康。我愛你,爸爸。」
喻淮寵溺地蹲下身子,在洲洲頰邊親了一口。
「爸爸也愛洲洲。」
隨後他站起身來,在我頰邊也親了一下。
「喻淮也愛池昭昭。」
番外 1:
喻淮身體痊愈後, 我就履行了諾言, 和他膩膩歪歪地談起了戀愛。
在重逢的隔閡徹底消除後,我帶著洲洲搬去了喻淮家和他同住。
說來也巧, 喻淮來幫我們搬家時,我們又碰見了洲洲的小同學施傑。
這一次, 炫耀似地拉著喻淮對施傑說道:「看,這是我爸爸。我才不是沒有爸爸的孩子呢。我爸爸可好了,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行吧。
洲洲開心就好。
搬回去的第三個月, 喻淮的姐姐喻舒婚期在即, 想讓我幫她當伴娘, 我答應了。
剛開始一切正常,可後來在搶手捧花環節, 喻舒快準狠地把那束粉玫瑰丟進了我懷裡。
當我站在聚光燈下, 捧著那束粉玫瑰時, 配合地幫喻舒把氣氛推向了高潮。
可當我笑得明媚時,卻看見不遠處的喻淮邁步向我走來。
我看著他唇邊溫柔的笑意, 心裡卻忽然咯噔了一下。
他可千萬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向我求婚啊。
如今我們感情正濃, 我真的不想因為結婚的分歧,跟他再次發生矛盾。
可當喻淮走到我面前時,卻隻是溫柔地替我拂去了肩頭上的花瓣。
隨後他接過我手裡的粉玫瑰,細心地問道:「你剛弄了花, 有沒有過敏反應?」
「啊,沒有呀。」
「嗯,今天現場花太多了,要是不舒服你要及時告訴我,別忍著知道嗎?」
原來他不是要求婚, 他隻是單純的怕婚禮現場的花會讓我過敏。
當夜把洲洲哄睡之後我問喻淮。
「說實話,你有沒有想過在今天這種場合向我求婚?」
喻淮很誠實,「的確想過。」
「那你為什麼......」
看著我疑惑的眼神,喻淮親了親我的眼睛。
「其實我很想和你結婚, 也在今天冒出過無數次念頭想跟你求婚。可今天我看著你接到手捧花後, 大大方方地站在聚光燈下和大家揮手,接受來自所有人的目光時,你簡直耀眼得不像話。我雖然很想上前抱住你, 告訴所有人, 你是屬於我的。可我看著你明亮又有力量的眼神時,我就知道你不會屬於任何人。你永遠隻屬於你自己。在那一刻,我也突然想明白了, 其實從一開始, 你最吸引我的就是這份永不為任何人妥協的驕傲和張揚。我愛的就是這樣的你,又為什麼要強行改變你呢?所以池昭昭, 以後,你可以盡情體驗生命中的每一種可能,不必因為任何身份而妥協。」
聽見這番話, 我簡直感動得熱淚盈眶。
我的人生過了二十八年, 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 原來這世上會有個人這麼懂我。
擦幹眼淚,我撲進喻淮懷裡。
「謝謝你,喻淮。」
隨即, 喻淮眼神暗了,手也在我腰間遊走。
「就光用嘴謝啊......」
我反客為主地在他耳邊吹了口氣。
「對啊,就光用......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