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差點滅世的妖，因為S戮太多，被人困在了陣裡，這一困就是三千年。

 

三千年後，這裡修了一座廟宇，而我的面前多了一個小和尚。

 

小和尚事多，話多，每次來都能待一整天。

 

他說：「妖怪，你為什麼會困在這裡？」

 

他說：「清燭，你看我給你帶了最新的話本子。」

 

他說：「清燭，等我長大那天，我就放你出去。」

 

後來，妖獸入侵，廟宇被屠，小和尚被虎妖踩在腳下，渾身是血。

 

「你想救他，那你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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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一隻被封印的廢物，你以為你還能做什麼？」

 

直到困住我的鎖鏈「崩」的一聲碎裂，衝天的妖氣將月亮染成紅色。

 

我抬起血色的眼睛看他。

 

「你猜，我能做什麼？」

 

1

 

小和尚是失足從小山坡上滾到我面前的。

 

他帶著一身的枯草，正正好地和我大眼瞪小眼。

 

看到我的瞬間他瞪大了眼睛，然後紅著臉，不顧身上的疼痛，連連後退。

 

「女......女施主......對不起，小僧......小僧......」

 

他的樣子逗笑了我，血液裡的惡劣因子讓我想逗逗他。

 

我裝作痛苦的樣子靠在身後的巨石上，對他招招手。

 

「小和尚，我的腿好像摔斷了，你可以過來扶我一下嗎？」

 

小和尚一聽，也顧不得自己了，連忙過來朝我伸手。

 

「女施主，你小心一點，需要小僧去通知你的家......」

 

話還沒說完，在他靠近我的瞬間，我的雙眼立刻化作獸瞳，一張臉上狐狸的獸形若隱若現，一聲咆哮從嘴裡冒出。

 

「啊！！！妖......妖怪......」

 

小和尚嚇得臉色慘白，連滾帶爬地往後跑。

 

大概是太過慌張，他衝到小山坡一半的時候又滾了下來，狼狽逃命的樣子逗得我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小和尚你可要跑快點，不然我可要吃了你。」

 

這下，小和尚是真的嚇跑了。

 

短暫的愉悅感散去，我看著這片風景，笑容逐漸隱去。

 

泛黃的樹葉飄落在我的掌心，這裡又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三千年了啊......」

 

我被困在這裡，已經整整三千年了......

 

2

 

三千年前，我大S四方，整個修真界聯手阻止我。

 

具體的原因我記不清了，隻記得人的屍體堆得如同小山一般，血液浸湿了身下的土地，就連溪流河水也變成了紅色。

 

這一仗打了很久很久......

 

我幾乎屠戮了整個修真界的修士，S去的凡人更是無數。

 

在最後，也隻能由頂尖的十二位修士以血肉，魂魄為祭，布下了這囚妖陣，將我困在這裡。

 

這一困就是三千年。

 

滄海桑田，當初的修真界已經落寞，如今這世間，成了凡人統治的地方。

 

沒人再記得這裡還囚著一隻幾乎滅世的大妖。

 

被困的第一千年，我想，如果有人能放我出去，我就不再作惡了。

 

被困的第二千年，我想，如果有人能放我出去，我就許他一個願望，什麼都可以，隻要我能重獲自由。

 

被困的第三千年，我想......我什麼都不想了......

 

也許，我一生都會被困在這個地方，再也不得自由。

 

這幾年，離我不遠的地方修了一座廟宇，日日鍾聲敲響，倒顯得也沒那麼寂寞了。

 

大妖壽命無窮無盡，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還會被困在這裡多久。

 

左右不過是冬去春來，一年復一年罷了。

 

看了這麼多年，我是真的膩了。

 

3

 

我沒想到，第二天小和尚又來了。

 

他躲在一棵並算不得粗壯的樹幹後面，以為這樣我就發現不了他。

 

那顆光禿禿的腦袋，陽光落在上面都會反光，刺眼得很。

 

「小和尚，你還敢來，真不怕我吃了你。」

 

說完，我故意露出犬牙，神情兇狠。

 

小和尚脖子一縮，卻沒有逃。

 

不僅沒逃，還又嘗試靠近了一些，從懷裡掏出幾個紅色的果子放到我不遠的地方。

 

「妖......妖怪......」

 

「我給你果子吃，你可以不吃我嗎？」

 

我看著不遠處的果子有些愣住，隨後又是無語。

 

「你有看見不吃人的妖怪嗎？」

 

他摸摸光禿禿的腦袋，笑得有些傻。

 

「我......我還沒見過妖怪呢，我也不知道。」

 

「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妖怪。」

 

「你們妖怪都長得這麼好看嗎？」

 

我倒是忘記了，當年那些修士怕極了再有大妖，強行關閉了妖界的入口。

 

至此，金丹以上的修者盡數S去，傳承斷了，修道的人也漸漸沒了。

 

我故意嚇他：「越好看的妖怪法力越強，吃的人越多。」

 

「像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孩，我一口一個。」

 

小和尚皺起了眉頭，很是不贊同地看著我。

 

「妖怪，你嘴這麼小，我這麼大，怎麼可能一口一個呢？你不是故意嚇我的？」

 

這小和尚，關注點怎麼都這麼奇怪。

 

「小和尚你以後還是別過來了，好歹我是個妖怪，你老是過來，我不吃了你都顯得很沒有面子。」

 

雖然這麼小的小孩，連牙縫都塞不了。

 

小和尚傻乎乎地以為不拿果子是夠不著，撿起地上的果子就往我這走。

 

「妖怪，你吃果子吧，這果子可好吃了，你別吃我，我不好吃。」

 

他的腳再度落下，紅色的光芒亮起，快速形成一個復雜的法陣。

 

法陣裡，血紅的鎖鏈上纏繞著金色的咒文，連接著我的四肢，脖頸，還有身後的琵琶骨......

 

小和尚愣在了原地，連果子掉在地上都沒反應過來。

 

我動了動手腕，血色的鎖鏈跟著晃了晃。

 

「看到了沒，我可是個壞妖，所以被鎖在了這。」

 

「如果不是這個鎖鏈，你早就S了。」

 

「小和尚，回去吧，別再來了。」

 

我是說真的，別再來了，也別再勾起我心裡的不甘。

 

若是真的體驗過有人相陪，我是真的不知道該再怎麼面對這無盡寂寞的歲月了。

 

第三天，小和尚帶了好多書過來。

 

他堆到我的面前：「妖怪，我帶了話本子來，這樣你沒事的時候，就可以看話本子打發時間了。」

 

我揉了揉有些痛的太陽穴。

 

「小和尚，我說的話你到底聽了沒？」

 

他笑得憨憨的，壓根不理我的話。

 

「明天我給你帶糖葫蘆過來，妖怪你吃過糖葫蘆嗎？酸酸甜甜的。」

 

一股不耐煩從我心頭升起。

 

「我說了讓你滾你沒聽見嗎？」

 

揮手間，小和尚被勁風掀翻，摔了個屁股墩。

 

我一愣，然後有些無措，但還是閉上眼轉過了身。

 

「滾，不要再來了。」

 

我聽見小和尚拍了拍身上的聲音，他好像一點也沒因為我發脾氣而生氣。

 

「等我攢夠了錢，我就給你買身冬衣吧，天氣快冷了，你穿這麼少可不行。」

 

臨走前，他突然笑了。

 

「你一個人被困在這裡大概會很寂寞吧，有個人說說話，就沒那麼難熬了。」

 

我抿緊了唇。

 

不過一個壽命隻有幾十年的人類，懂什麼難熬。

 

我才不難熬，我開心得很。

 

「小和尚你話真多，事情也多，誰要......」

 

再回頭，小和尚已經沒影了。

 

「誰要你陪了......」

 

4

 

很快，冬天就來了，天上飄下了白色的雪花。

 

小和尚每天都來，帶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的。

 

還給我修了個竹亭。

 

我也不知道他修這玩意有什麼用，風一吹，那不還是冷嘛？

 

小和尚聽到我的疑問有些無措。

 

「可是......可是這樣下雨下雪就淋不到你了......」

 

我煩躁地將發尾打了個圈，算了，反正妖怪也不會怕冷。

 

隻是看著小和尚帶來的灰撲撲的，還有補丁的棉衣，我還是沒忍住怒氣，就連額角都在突突地跳。

 

「這就是你要給我穿的衣服？」

 

小和尚還沒發現我生氣，一個勁給我展示。

 

「我的衣服太小了，這件和你身形差不多，一定會合適的......」

 

我給氣笑了，一揮手，火焰騰地升起，瞬間將這些衣服都化作了灰燼。

 

「诶......我的衣服......」

 

小和尚心疼得不得了。

 

「這已經是我存了好幾個月的錢才能買的，妖怪，你要是燒了就要挨凍了。」

 

我堂堂一個大妖，難道還怕冷嗎？

 

這小和尚的腦子裡在想什麼？

 

但看到他心疼的模樣，我還是從納戒裡翻了翻，最後扔了塊巴掌大的黃金給他。

 

「拿這個去換些錢吧。」

 

小和尚瞪大了眼驚呼：「妖怪，你好有錢！」

 

「呵......」我冷笑一聲，「我的納戒裡哪個不是上等靈器，放以前，那是別人用黃金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小和尚壓根沒聽，隻是對著手裡的金塊發愁。

 

「這麼大的黃金，也不知道店家收不收。」

 

真是麻煩。

 

我手指輕輕一點，黃金碎成了指甲蓋大小。

 

「行了吧，你一次拿一點，別讓人發現了。」

 

小和尚高興了一瞬，又發愁了。

 

我沒了最後一點耐心：「你還想怎麼樣？」

 

小和尚看了我一眼：「我要是都拿走了，你以後怎麼辦？」

 

我深呼吸，皮笑肉不笑地晃了晃手。

 

「首先，你覺得我還能出去嗎？」

 

「其次，這點東西放以前，我看都不會看一眼。」

 

小和尚眉開眼笑：「你以後會出去的妖怪，我會放你出去的。」

 

我嘆氣：「一天天，妖怪妖怪的叫，我有名字，我叫清燭。」

 

小和尚點頭：「清燭你好，小僧法號，慧施。」

 

5

 

春去秋來，小和尚長高了些。

 

從我腿那麼高，長到腰這麼高了。

 

小和尚高興地給我帶了串糖葫蘆。

 

「清燭，我馬上就要十一歲了，等再過兩年，我就是個大人了。」

 

我點點頭，扯了根發絲。

 

發絲落在掌心，化作一根紅繩。

 

我將紅繩系在小和尚的手腕上：「生辰快樂，慧施。」

 

小和尚很高興，轉動著手腕看了很久。

 

「清燭，這個有什麼用啊？」

 

我伸了個懶腰：「就平安繩唄，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小和尚感動得熱淚盈眶：「清燭，你真好。」

 

「你對我這麼好，我也要對你好。」

 

我挑了挑眉眼：「你要怎麼對我好，給我全是補丁的棉衣？」

 

小和尚羞紅了臉：「我......我......後來也重新買了的......」

 

越說，他越低下了頭，有些失落。

 

「雖然用的是你的錢......」

 

我看了眼身上奢華的棉衣：「至少你眼光還不錯......」

 

看小和尚低著頭久久不說話，我抿了抿唇。

 

「那什麼......你對我也很好......你看你......」

 

話還沒說完，小和尚抬頭了，眼裡亮晶晶的。

 

他圍著我轉了好幾個圈：「我可以幫你解開這個陣法嗎？」

 

差點以為把人給逗哭的我：「......」

 

我打斷他的幻想：「你不行。」

 

一個普通的凡人，怎麼可能解開。

 

「那這陣要怎麼才能解開？」

 

我思考了好一會：「那群牛鼻子隻是說等我悔過的時候，自然就解了。」

 

小和尚殷切地看著我：「那你悔過了嗎？」

 

我冷笑：「我悔過個屁。」

 

事實上，我認錯過，困了三千年，該認慫還是認慫，可是這個法陣也沒消失。

 

肯定是那群混蛋騙我。

 

小和尚一時之間有一種「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憨憨地寬慰我：「等我長大了，我就能看很多書了，一定能幫你解開的。」

 

拍著胸脯，他很是自信：「聽說京城那邊的護國寺有很多藏書，一定會有辦法的。」

 

看著他自信的樣子，我忍住了想潑他冷水。

 

算了，小孩子嘛，有點夢想是好的。

 

等長大了就認識到有些困難是沒辦法克服的了。

 

可是我沒想到，小和尚沒有等到去京城的那一天。

 

甚至，他沒有等到長大的那一天。

 

6

 

月圓之夜，一股妖氣飄來，瞬間讓我睜開了眼。

 

妖氣如同黑氣一般，將明亮的圓月遮住，嘶吼聲，慘叫聲，接連響起。

 

妖獸？

 

我翻身而起，細細探聽。

 

往這邊來了......

 

糟了......小和尚......

 

我反手用妖氣化出一隻蝴蝶。

 

妖氣翻湧，瞬間觸發了法陣，鎖鏈哗哗作響。

 

這破陣，不過一個小法術也不準我用。

 

我忍著氣血翻湧，將蝴蝶放了出去。

 

「小和尚，妖獸入世，快跑！」

 

看著蝴蝶飛走，我望了望快速蔓延的黑色妖氣。

 

現在跑，應該還來得及。

 

可惡，那群廢物不是已經封印了妖界入口嗎？為什麼還能有妖獸進來？

 

鎖老娘鎖得那麼仔細，封個入口就這麼水是吧？

 

我急得想要再動，鎖鏈再度將我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妖氣越來越近，寺廟的鍾聲終於一聲接著一聲的響起，接著便慘叫聲響起。

 

我心急如焚，隻能寬慰自己。

 

「沒事的，隻要小和尚跑得夠快......」

 

可是，心裡的不安卻幾乎將我淹沒。

 

那個傻小子，該不會沒跑，去救其他人去了吧？

 

我焦急地在原地走來走去，一刻都停不下來。

 

終於，我看到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向我跑來。

 

是小和尚。

 

此刻的他渾身都是血。

 

他看到我，笑了，卻比哭還難看。

 

「清燭，我沒能救到大家......」

 

「他們都S了......主持S了，師父S了，師兄弟也都S了......」

 

「我明明聽你話，叫大家都跑，可還是沒來得及......」

 

我的心突然被揪緊了。

 

可是小和尚，我隻希望你能逃走的啊......

 

緊隨其後的是一隻身形巨大的人形虎妖。

 

高階妖獸可化人形，但顯然，這隻虎妖連高階都算不上，那顆碩大的虎頭在人身上，格外怪異。

 

放以前，這種妖，我動動手指就能弄S一大片。

 

「看我找到了什麼？一隻被封印的廢物？」

 

他恰到好處地站在法陣的邊緣，向後一扯。

 

我想攔，卻被鎖鏈牽制慢了一拍，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和尚被妖力拖到他的手中。

 

小和尚吐出一口血來，氣息再度減弱。

 

虎妖語氣有些遺憾。

 

「還以為這小子拼命地往這邊跑是有什麼好東西呢，結果就這？」

 

他笑眯眯地打量我：「哎喲，他該不會是以為你能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