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從身後抱住了我，雀躍道。

「寶寶，找到你啦！」

 

視線瞬間模糊。

 

我撲進女孩的懷裡，嗚咽道：「主人，我好想你啊！」

 

現在的身體，居然比她還要高一點。

 

女孩拍拍我的背，豁達道：「寶寶當人也好漂亮，別難過啦！你永遠是我最棒的小狗！」

 

她踮起腳，輕輕地摸了摸我的發頂，就像從前無數次撫摸我的絨毛一樣溫柔。

 

「可是我還是希望寶寶可以一直當人，小狗的十幾年太短啦！我要你被人愛著，幸幸福福一百年。」

 

Advertisement

夢境恍然破碎。

 

我睜開眼睛。

 

忽然不知道自己該繼續走下去，還是執著地回去見主人。

 

13

 

隻是我不做選擇，劇情也會推著我走。

 

還沒等我做出行動，虞星舟和陸卿卿就開始走得很近。

 

我隻是繞到林中散心。

 

卻忽然撞見兩人在不遠處竊竊私語。

 

虞星舟一驚，趕緊往後撤開一步。

 

陸卿卿則是毫不避諱地看向我，還露出一個笑容。

 

不知何時，指甲深深掐進手心，留下幾道印痕。

 

我下意識轉頭就跑。

 

餘光瞥見虞星舟伸出手，好像想拉住我。

 

我賭氣道：「別跟著我！」

 

埋頭跑到氣喘籲籲，我才終於停下腳步。

 

回頭看了一眼。

 

並沒有人追過來。

 

我脫力地癱坐在地上，忽然有點想掉眼淚。

 

他們兩人都很好，但我就是難過。

 

原來劇情始終無法抵抗。

 

真正的天生眷侶會互相吸引。

 

更糟糕的是。

 

我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我好像真的有點喜歡虞星舟。

 

希望他跟上我，牽住我的手，告訴我他們之間並未有私情。

 

希望他看破我這麼多年的謊言，看清我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希望他對我的感情，並不隻是厭惡。

 

希望他對我，也有那麼一點喜歡。

 

【系統，時間應該到了吧。】我吸吸鼻子，強行打起精神，【你可以查任務進度了。】

 

不管了，我要回去見主人。

 

系統歡快道：【好的宿主，我這就……】

 

【等等！！】

 

【怎麼回事？！】

 

系統差點把我耳朵叫聾。

 

我皺著眉問道：「怎麼了？」

 

系統急得團團轉，忍不住尖銳爆鳴：【為什麼男主對女主的愛慕值是 0？對你的厭惡值也是 0？】

 

我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14

 

【難道數值出錯了？不應該啊……】系統又是一通手忙腳亂。

 

【宿主，我查到了。】最終，它沉聲道，【確實沒出問題，隻是……男主對你的愛慕值是 100。】

 

我眨了眨眼，沒反應過來系統說的話。

 

100？

 

一時整個世界寂靜無聲，唯有心跳震耳欲聾。

 

在聽完前任宿主的故事後，我才意識到。

 

那個夢好像是真的，虞星舟能聽到我和系統的對話。

 

步步為營的攻略沒能讓他心動。

 

他卻對我這個變數，不可控制地怦然。

 

他說過會盡力幫我完成任務，為此疏遠我，甚至扮演著合格的「男主角」。

 

可他不知道。

 

喜歡是藏不住的。

 

【這S小子藏得挺好啊！如果不是數值這麼高，誰知道他這麼喜歡你？】

 

系統還在不可置信地抓狂。

 

【天S的，早知道就不改系統類型了，如果沿用攻略任務，現在你都已經成功了！】

 

我截住系統的話頭：「那女主呢？」

 

得知虞星舟的心意後，忽然有個極其大膽的猜測在我心底跳動。

 

既然他不喜歡陸卿卿，為什麼還要和她走得那麼近？

 

那時候，他們在說什麼？

 

系統還真的幫我查了：【宿主，女主對你的好感度，也是 100。】

 

暮色四起。

 

四周的密林漸漸暗下。

 

前兩天發生的事，忽然浮現在我眼前。

 

「阿映，讓我猜猜，你是不是喜歡虞道友啊？」

 

那時陸卿卿牽著我的手，卻八卦般貼到我耳邊問道。

 

「別對我說謊，我看得出來你在想什麼哦！」

 

我扭過頭：「才沒有呢！」

 

忍不住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虞星舟，賭氣道：「我反而覺得你們挺般配的，到時候如果你們在一起，我會祝福你們的。」

 

不知為何，陸卿卿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傷心。

 

「是嗎……

 

「但如果喜歡一個人的話，要好好對他說出來，我就很後悔當初沒有好好說過……」

 

我疑惑地看她，她卻迅速轉移了話題。

 

那天晚上過夜時，躺在我身旁的陸卿卿無意識地摟住我。

 

我還以為她把我當成了虞星舟。

 

但我太困了，迷迷糊糊間隻聽到她說了一句。

 

「終於找到你了……」

 

我知道這個猜測很荒謬很大膽。

 

但我想不出第二個理由。

 

為此，我步履如飛，往回趕去。

 

我想知道，陸卿卿是否就是我失散已久的主人。

 

15

 

【宿主小心，後面有高級魔獸！】

 

終於望見遠處點點星火。

 

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見系統焦急地大叫起來。

 

低沉的怒吼聲從我身後傳來。

 

大地震顫。

 

魔獸扭頭，呼出一口濁氣，瞬間掀起一陣狂風。

 

我還沒來得及應對，就被掀飛到一段距離外。

 

塵土和枝葉落了我一身，後背狠狠地撞上了樹幹。

 

縱使外衣上有刻好的防御陣法，我還是感到喉頭湧起一股血氣。

 

劇烈的暈眩裡，魔獸朝我越走越近。

 

我卻沒了逃跑的力氣。

 

系統頹喪道：【該S的，已經沒有給她復活的能量了……】

 

在被魔獸踩S的前一秒，一道聲音喚回了我的神志。

 

「寶寶！！」

 

陸卿卿尖叫著撲了過來，抱著我滾到了一旁。

 

我們剛才所處的地方，瞬間被魔獸踏平。

 

而她滾燙的眼淚砸在我臉頰。

 

「……主人？」

 

我努力抬起手，撫上泣不成聲的她。

 

下一秒，劇烈的爆炸席卷了整片密林。

 

虞星舟持劍擋在我們身前。

 

法陣的藍光照亮了我的視野。

 

一片塵沙飛揚中，魔獸終於轟然倒下。

 

他回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查看我的情況。

 

指節卻攥緊了劍，攥得發白。

 

最終他按捺住情緒，垂下了手，就要往前走去。

 

我想叫住他，卻不知如何開口。

 

卻有人在背後推了我一把。

 

陸卿卿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快告訴他啊！」

 

恰好在那一秒，虞星舟轉過了身。

 

我腳下沒站穩，徑直撲進了他的懷裡。

 

又如同十多年前一樣，抬眼撞入一片墨藍。

 

16

 

「雲映。」

 

「虞星舟。」

 

我們幾乎同時開口。

 

又在對方眼裡看見了滿滿當當的自己的倒影。

 

仿佛彼此就是整個世界。

 

最後虞星舟先開了口：「你是來向我告別的嗎？

 

「你可能不知道，我有著一段前世的記憶。

 

「在那一世裡，我被踐踏，被嘲諷，被侮辱。最後天道施舍了我曾經想要的一切，回頭卻發現連一個真心待我的人都沒有。」

 

夢境裡的畫面忽然具象化地呈現在我眼前。

 

那個冷酷無情的虞星舟，原來是在這種情況下成長的。

 

「有人常常湊到我的身側向我示好，可我每次都能聽見，她和一個叫『系統』的人討論，該怎麼做才能讓我愛上她。

 

「但他們失敗了，到最後我都沒有像他們希望的那樣動心。」

 

虞星舟深吸了一口氣，平平淡淡的語氣忽然變得鮮活起來。

 

「上天垂憐，讓我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

 

「我想我再也不要信任何人了。可是你來了，還把我經歷過的一切苦難從開端就斬斷。

 

「活了兩世，我卻始終是那隻逐火的飛蛾，就算粉身碎骨，也想留在你身邊。」

 

我輕輕說：「可是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欺負你。」

 

虞星舟卻擦掉我眼角的淚水，溫柔道：

 

「在你身邊，我聽不見『系統』的聲音，卻能發現你的口是心非。你總是想方設法對我好，卻要用『欺負』的名義。

 

「我想配合你做完任務，卻又舍不得放手。

 

「但現在你來找我了，是不是終於做完任務準備回家，來向我告別的？

 

「如果你選擇離開，我也會祝你一路順風。」

 

言既至此，我怎麼會不懂他的心意。

 

忽然含著眼淚笑出聲來。

 

「虞星舟，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

 

「壞消息是，我的任務失敗了，系統檢測到你對我的愛慕值是 100，需要達成的厭惡值卻是 0。」

 

在虞星舟驟然黯淡的目光裡，我說出了下一句話。

 

「但好消息是——

 

「我決定留下來了。」

 

我牽起虞星舟的手，轉頭看向旁邊的陸卿卿，眸光閃閃。

 

「主人，請同意我們的婚事！」

 

陸卿卿的眼淚也掉了下來。

 

她撲上來，輕輕捶了我一下，嗔道：「怎麼都變成小姑娘了，還要叫我主人！

 

「趕快改口叫我卿卿！」

 

17

 

從陸卿卿嘴裡，我得知了她來到這裡的緣由。

 

那時她還是個記者，報道了幾件大新聞後被人盯上，搬了幾次家都沒法逃離他們的眼線。

 

所幸家裡有我。

 

好幾次遇到危險，都因為我而平安度過。

 

可是某天走夜路時，持刀的匪徒把她逼進了小巷。

 

就在那時，我掙脫繩索撲了上去。

 

匪徒的怒罵聲和我的悲鳴聲響徹小巷。

 

刀子狠狠地扎進我的身體，我卻始終沒有松口。

 

也給她爭取到了逃生的時間。

 

後來這個城市多了個小小的墓碑，上面小小的照片，是一隻小狗最燦爛的笑容。

 

她罕見地喝醉了酒。

 

「寶寶，我好想你，你是這世界上最勇敢的小狗……」

 

她抱著我曾經最喜歡的那個玩偶又哭又笑。

 

抬眼卻看見上面沾著我留下的毛團。

 

她顫抖著手觸碰它，一串眼淚滴在上面。

 

「嗚嗚，我好想見你啊，你現在在哪裡……」

 

忽然天旋地轉，她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她到了一個從未謀面的世界。

 

發現在這裡，她叫陸卿卿。

 

是她中二時期給自己取的網名。

 

陸卿卿坐起身，看著自己的手愣了一會兒。

 

忽然往外跑去。

 

其實她的小狗是有名字的，她叫雲映，隻是陸卿卿喜歡叫她「寶寶」。

 

隻因為她聽過一個故事。

 

人們說有了名字的小動物，下輩子能當人。

 

一定是神聽見了她的願望。

 

她要去找她的小狗。

 

後來見到了雲映和虞星舟，她第一眼就看出自家小狗的心意。

 

才偷偷拉著虞星舟, 恨鐵不成鋼地讓他快點告白。

 

聽著陸卿卿的話，我忍不住又掉了眼淚。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呀！

 

「我也特別特別想你，來到這邊的每一天都在想著回去找你。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陸卿卿也紅著眼眶道：「我不敢問你啊！

 

「萬一你不是我的寶寶, 那也太尷尬了, 我總不能上去就跟一個姑娘說你好像我的狗吧！」

 

此話一出, 我們笑成一團。

 

虞星舟在旁邊安安靜靜半天, 忽然舉起一張紙。

 

「阿映，婚書寫好了。」

 

18

 

在結束秘境之旅後, 我們回到了雲家。

 

我直接宣布了要和虞星舟喜結良緣的消息。

 

沒想到眾人都好像早有預料。

 

甚至有人喜笑顏開：「當年大小姐把他帶回來時，我就猜他是大小姐的童養夫……」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但越抹越黑, 我索性讓虞星舟幫我寫婚書, 懶得再去琢磨這些有的沒的。

 

好久沒說話的系統恰好在此時開了口：【宿主，我已經向上級申請撤離這個世界, 你已經確定要留下了對嗎？】

 

我舉起婚書, 笑眯眯道：「要來喝我們的喜酒再走嗎？」

 

【那還是算了，我要是來, 怕你夫君打S我。】系統酸溜溜道, 【祝你們新婚快樂，我就不留了，再會。】

 

陸卿卿端著婚書看了半天, 搖頭道：「這個措辭, 我覺得還有改進的餘地。」

 

還沒等我說話，她就抱著那張紙跑了出去。

 

然後折了回來，大喊道：「雖然我走了, 但你們還沒成親，可不許背著我親親！」

 

話音落下，她走得像一陣風，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隻留下我和虞星舟面面相覷。

 

總感覺她在暗示什麼。

 

我抓住他的衣袖, 敗下陣來：「她也真是的，我根本就不懂該怎麼親親, 還要特地說一聲……」

 

「我也不懂。」虞星舟用那雙墨藍色眸子看著我, 目光卻不自覺地移到了我的嘴唇上。

 

他的語速很慢, 卻仿佛在引誘著我。

 

「不然……我們試試？」

 

燭火搖晃，我的心也被擾動。

 

「試試就試試！」

 

我摟住他的後頸，湊了上去。

 

然後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

 

我們從桌前親到了窗前, 又親到了床榻上。

 

到最後我奮力推開他, 隻覺得臉上發燙：「等一下，我們還沒成親呢！」

 

虞星舟那張漂亮的臉上露出幾分委屈, 我竟從中看出了楚楚可憐的意味。

 

他捧起我的手背吻了吻。

 

眼裡水光朦朧。

 

「可是我從十幾年前, 就已經是雲大小姐的人了。

 

「沒關系的，沒有名分, 我也可以接受。」

 

該S，他好會。

 

我的衝動瞬間背叛了我的理智，隨他去了。

 

至於後來我失神地求著他放過我，他卻不知足地向我討要更多。

 

又是後話了。

 

紅燭帳暖, 被翻紅浪。

 

燭火燃到了天明。

 

睡著之前, 我鑽進虞星舟的懷裡，看見窗外天光乍明。

 

而他在我發間落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抱緊了我，輕輕道：「睡吧！」

 

我在半夢半醒之間, 意識到了一件簡單的事。

 

雲映啊雲映，有家人和愛人在你身邊啦！

 

你的幸福很久很久，不止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