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逼嗎？你沒搞錯吧，就算我不往回寄錢了，輪到你批評我了嗎？你算個什麼東西？你比我還大，你給家裡的錢呢？倒是讓我看看啊！我之前寄錢的時候也不見你誇我，這一不給了倒開始抨擊我了，我是給爸媽的錢，關你屁事。你最好給我記住，我從小到大都不欠你的！你再這麼跟我說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我想避免兄弟相殘，就飛快地摁了電話，拉黑了我哥的電話號碼。

 

晚上，我媽給我發了好長的小作文短信。

 

她告訴我，我哥那都是氣話，從我掛斷電話以後，他想了想也很自責。

 

她說我誤解了徐健的意思。

 

最後，我媽告訴我。

 

「你們是親兄弟，都是我手心手背的肉，親兄弟還能有隔夜仇嗎？聽話，別跟你哥鬧脾氣了。你哥說你把他拉黑了？看你，多大了還使什麼小孩子脾氣，快把你哥從黑名單裡弄出來吧…」

 

什麼手心手背的肉，可笑。

 

如果非要這麼說，那徐健一定是能被保護起來的手心，而我是袒露在外的手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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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不住我媽軟磨硬泡，我還是妥協了。

 

解除拉黑的一瞬間，徐健就給我發來了短信，雖然隻有【對不起】三個字，我還是心軟了。

 

能讓我哥道歉，我知道有多不容易，也知道爸媽為了緩和我們的關系付出了多少。

 

隻是我真的很累，面對這種無休止的、變本加厲的反哺，我真的很累。

 

我入職後，因為工作不熟練，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全新的領域，三天兩頭就得跟著帶我的大佬出差學習，一走就是半個月，跟家裡的聯系自然也斷了。

 

有幾次他們給我打電話，我因為在忙工作都接不上，時間長了，連我媽都有怨言了。

 

忙了一天，在第二天還有早起安排的時候，我媽在半夜 11 點給我彈來了邀請視頻。

 

我趕緊把手機調成靜音，看了眼另一張床上鼾聲如雷的大佬，躲到了走廊門外接電話。

 

因為怕酒店走廊的背景露餡，我隻能將自己的臉放到最大。

 

可知子莫若母，我媽皺著眉問我。

 

「你這兩天怎麼總是不接電話？怎麼，你還真像你哥說的似的，翅膀硬了準備飛啊？這麼大年紀了不出去找工作，天天窩在出租屋裡幹嗎？小小年紀怎麼能這麼好吃懶做呢？」

 

一天的疲累加上她的說教讓我有些煩，下意識回嘴道。

 

「那你怎麼不說我哥呢？他難道不是更好吃懶做嗎？這麼大年紀了還躺在家裡啃老，你倆養他養得心甘情願，怎麼到我這兒就不行了？」

 

我媽嘀咕了句什麼我沒聽清，我胳膊酸，不小心晃了下手機，露出了身後的長廊，倒是讓我媽發現了。

 

她逼迫我說出我在哪，我現在在幹什麼，如果回答不能令她滿意的話，她就要親自過來找我。

 

我再三推脫不過，隻能交代了自己剛找到的這個新工作，國企月薪過萬五險一金，每個條件一說，我媽都眼前一亮。

 

她虎視眈眈地看著我、質問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她，我找了個這麼好的工作。

 

我噎了一下，道。

 

「三個月試用期，萬一沒通過我還得找工作，幹嗎要這麼早告訴你們，讓你們擔心。媽，你現在還覺得我是好吃懶做嗎？」

 

我媽喜笑顏開。

 

「怎麼可能？媽都是開玩笑的，像你這麼有出息的孩子咱們這兒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行，有本事，沒白讓你上大學！哈哈哈哈哈！」

 

我媽喜滋滋地掛了電話，不過她根本沒提問我要錢的事，我還以為是她良心發現，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5

 

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下個月伊始，要錢的那個換人了。

 

我媽主動給我打來了電話，問我要錢。

 

她獅子大開口，張嘴就問我要八千塊錢，還讓我抓緊時間轉過去，他們已經沒錢花了，免得我忙起來忘記了他們，讓他們活受罪。

 

我一下就蒙了。

 

見過啃老的，沒見過啃小的。

 

爸媽養育了我，是，我應該回報。

 

可他們現在這種行為，哪是要我回報，分明是讓我一命還一命啊！

 

我鑽進樓梯間，握緊電話。

 

「為什麼要這麼多？以前不都是四千嗎？我剛換了工作，正是用錢的地方……」

 

我哥大咧咧地插話。

 

「以前？以前你掙八千給我們四千，那是你應該的，可現在你都掙一萬了，還想就給四千？哪來的好事兒！」

 

她大概是摁了免提，我又聽到了我媽的聲音。

 

「康子，不是爸媽問你要錢，隻是你們一年年地長大，我跟你爸也老了，幹不動了，得存錢養老。而且你哥都三十歲了，還得給他張羅媳婦……」

 

我咬牙切齒道。

 

「你們從來不關心我！我哥沒媳婦怎麼了，難道我有嗎？」

 

我媽一愣。

 

「你在機關工作，不愁找有房有車的老婆，可你哥就不一樣了，他農村的，不識字也找不到好工作，你把錢拿回來，我跟你爸留出來我們用的，就是為了給你哥攢彩禮啊，等他娶上媳婦了，就讓他好好報答你！」

 

我應了聲，開口道。

 

「不是我說，現在這個餅未免也給我畫得太大了吧？他娶媳婦憑什麼用我的錢啊，是不是我現在得負擔他的彩禮，以後等買房買車，孩子出生、上學、考大學，孩子準備彩禮、買房、買車……都得我負責啊？那幹嗎要叫我叔叔啊？直接叫我自助取款機不就行了。反正我活著就是為了給你們提供價值，不是嗎？」

 

我媽氣得罵我白眼狼。

 

我頓了頓，轉而說起了我哥。

 

「徐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自己什麼樣子沒有鏡子總有尿吧？分文不掏還想白嫖個老婆，讓我給你買單，憑什麼啊？你多大臉啊？你不識字總有體力吧，要麼出去打工搬磚，要麼在家種地賣菜，懂了嗎？」

 

徐健氣壞了，脫口而出「操你媽」，給我氣笑了。

 

我媽忍了忍，道。

 

「你看你這孩子，上過幾年學怎麼說話這麼刁蠻啊？你哥不識字，出去打工萬一被別人騙了怎麼辦，再加上現在家裡的活計我和你爸還能幹，幹嗎讓你哥辛苦？你哥說了，他娶不到媳婦沒心思幹活，等娶了媳婦就好了。

 

「再說，你那裡管吃管住，一個月掙那麼多錢不給家裡花要自己攢著，也不怕錢多壓S你！來，你說說我聽聽，你的錢那麼多，你要怎麼花？」

 

我樂了。

 

我多想告訴她，我準備換個手機，再買輛電車開開，闲暇時候能去跑滴滴，用公司給交的公積金，我還打算在這裡買房，每月 1 萬的工資不光不夠，還差得遠。

 

將來萬一處個對象談婚論嫁了，我拿什麼娶人家？就頂著一個身子一個腦袋嗎？

 

拜託，我沒問家裡要錢都已經很不錯了。

 

但我不會說，因為我知道，我一開口必定吵架。

 

我媽會罵我不知足，知道我跑滴滴後以後會問我要得更多。

 

我哥會說我瞎放屁，他都沒娶上媳婦我還想娶。

 

我爸什麼都不會說，隻是會用一種充滿失望的眼神看著我，好像在告訴我「真是白養你了」。

 

我太了解他們了，比了解我自己還多。

 

我張了張嘴。

 

「我的錢怎麼花跟你們沒關系，從今以後我隻會給你們每月一千塊錢的赡養費，徐健的事跟我沒關系，他不是我生的，他要彩禮娶媳婦也不是給我生孫子，你們要是再打電話要錢，我也不會接的。」

 

說完，我掛斷了電話。

 

這是我活了二十六年第二次這麼果斷的跟他們斷開聯系。

 

這感覺簡直——

 

爽翻了！

 

6

 

後來，他們大概以為我在開玩笑，又打電話來要了兩次錢，我一聽來意就摁了。

 

跟他們斷了聯系之後，我也開始放心地經營起我自己了。

 

我學得很快，短短幾個月就晉升了一級，連帶我的那個大佬對我的工作能力都贊不絕口，一時間在單位出盡了風頭。

 

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沒過了多久，我就憑借著自己的「個人魅力」，跟公司另一個部門的小姑娘看對眼了。

 

我們在一起後我才知道，我們兩家何止是門不當戶不對，簡直是天差地別。

 

她叫王思穎，爸爸是稅務局的領導，媽媽經營著一家小公司，家裡一個從商一個從政，要錢有錢要權有權。

 

在一起後，我經常因為自卑不敢跟她有過多接觸，終於她忍不住了，在她朋友的慫恿下起了壞心，拉著我出去非要跟我喝酒，想我「酒後吐真言」。

 

可男人，又怎麼能真的喝醉，我假意喝多，看著她的臉，說出了我家那些破事兒。

 

清醒的時候，我難以啟齒。

 

我爸媽和哥哥，竟圍著我一個人吸血，還是不把我吸幹不罷休的那種。

 

我更怕的是，她介意。

 

不知道該說她是戀愛腦還是大女主，總之在聽完我的事兒後，她擺了擺手。

 

「沒關系，我是看中你這個人，又不是你家，他們怎麼樣無所謂，但要是打擾我們，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我來了好奇，忍不住打問著。

 

「你有什麼辦法嗎？」

 

王思穎搖了搖小腦袋，笑眯眯地看著我。

 

「不告訴你……那如果我說，我完全不介意，想好好跟你在一起，希望你對我也能百分百坦誠，你可以嗎？」

 

我點了點頭，心裡暖暖的。

 

那晚，在酒精作祟下，我仍是沒有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我們徹底在一起了。

 

自從我談了戀愛後，能自己「自由支配」的錢就更少了，雖然她不缺那些吃食和禮物，可我就是看到什麼好玩的新鮮的都想給她買。

 

自然，一個月月薪一萬也剩不下多少。

 

不過，如果按照我說的執行，一個月給家裡一千的話我還是能負擔的起的。

 

不知道他們是徹底放棄指望我了，還是找不到我的聯系方式，總之我過了一段清淨自在的時光。

 

白天上班晚上約會，周六日還能陪她去去貓咖，喝喝咖啡，停下忙碌的腳步，感受一下小資生活。

 

這才是人生。

 

好景不長，我再次跟家裡聯系時也不過才過了三個月。

 

這次他們派來要錢的人又換了主人公，是我爸打來的電話。

 

我爸在這個家一直是隱形人般的存在，而且男人跟男人之間也沒什麼好說的，最多就是在我走的前一晚多給我夾了一筷子肉，告訴我路上慢點。

 

在我媽跟徐健問我要錢的時候，他也隻是美美地做個隱形人，享受著我帶去的紅利而已。

 

現在，就是這麼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竟然主動給我打來了電話。

 

接通以後，他隻說了五個字，我就拔腿往回趕。

 

7

 

我媽自S了。

 

知道以後，女友二話沒說跟我一起翹了班，開車送我往鎮上趕。

 

400 多公裡的路，我們隻用了三個多小時就回去了。

 

一路上女友抖著手，還安慰我別緊張，她說我媽吉人自有天相，應該不會出事。

 

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倆匆匆趕到醫院以後，發現我媽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手腕上綁著厚厚的紗布。

 

看起來是割腕。

 

見她活著，我松了口氣，主動走上去道：「媽，我回來了。」

 

我媽別過頭去不肯跟我說話，倒是我哥，打量了下女友，又看了看我，似笑非笑道。

 

「沒看出來啊，幾個月前還口口聲聲活不下去的人，竟然也找了女朋友……這女孩打扮得光鮮亮麗，你沒少花錢吧？自家都亂成一鍋粥了，你還有工夫給別人花錢！」

 

錢錢錢，又是錢。

 

聽到這個字我就頭大，女友瞅了他一眼，像是給我留面子，什麼都沒說，轉身出去了。

 

我慍怒地看著徐健。

 

「你 TM 有病啊，當著我對象的面那樣說話，看出來了，你是真巴不得我一點好！你自己不思進取也就算了，少對我的人生和我的選擇指手畫腳的！告訴你，你要再刺兒她，別怪我拿你不當哥！」

 

徐健一噎，驀地調高音量反駁我。

 

「你牛逼什麼啊！不就是上了個大學掙了點錢嗎？你這麼多年不著家，不是我在看爸媽嗎？讓你給點錢推來推去的，有本事你別姓徐啊！我們家沒有你這麼個人！你有本事養女人，沒本事養爸媽，你 TM 的……」

 

他揣著拳頭準備向我砸過來，被我媽攔住了。

 

她不顧未好的傷口，掙扎著起來摁住我哥，披頭散發地哭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