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隻有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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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向皇上說出了封你為後的建議。


 


「皇上同意了,說國喪過去便會下旨。


 


「後來……」


後來,我奉旨入宮,一晃經年。


 


皇貴妃現在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她已經沒有力氣說更多的話。


 


她顫抖著手拉開床邊的暗盒,拿出一本書冊遞給我。


 


我想她人生最後的時間,大約更想同皇上一起。


 


我拿著書冊走出殿外,皇上立馬衝進去撲到她的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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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的少年。


 


30


 


皇貴妃薨逝,皇上痛哭於床前。


 


皇上罷朝三日,親自操持皇貴妃的喪儀。


 


之後整整半年都沒有召幸任何妃嫔。


 


每日都去昭陽宮陪伴湛寧和福安。


 


有人開始猜測皇上是否會立湛寧為太子,就連我爹也傳信進宮問我皇上是否有屬意的太子人選。


 


我想起上次賀公公塞給我的字條。寫下一個名字,送出宮外。


 


31


 


皇上早已有太子的人選,但宮中妃嫔不知內情。


 


嘉婕妤聽說皇上欲立皇貴妃之子為太子後,暗地裡幾次三番對湛寧下手。


 


她所生的緒寧,是皇上的長子。


 


想來她認為,隻要湛寧沒了,她的緒寧就能成為太子。


 


簡直就是在自尋S路。


 


我無意將她逼至絕境。


 


吩咐採苓去將她請來鳳儀宮,陪我說說話,喝杯茶。


 


嘉婕妤進殿後,我揮手屏退宮人。


 


卻並沒有讓蹲著行禮的嘉婕妤起身。


 


嘉婕妤看上去神色如常,問道:


 


「不知皇後娘娘召見嫔妾,所謂何事?」


 


我不想和她繞圈兜彎地說話。直接開門見山,說出了她這幾次謀害湛寧的計策。


 


我還當著她的面,細數她這些年試圖謀害過的其他皇子、公主、嫔妃的事。


 


她像是受到了什麼極大的驚嚇般,直接跪在原地喃喃自語: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你怎麼會知道……


 


「證據……對,證據!


 


「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那些事情是我做的!


 


「你這分明就是空口白牙的汙蔑!」


 


證據?


 


「本宮當然有證據。」我看著她說道。


 


「本宮不隻有物證,還有人證。」


 


「什麼人?」她驚疑不定地問道。


 


「那就多了,什麼人都有。


 


「你意圖買通太醫在賢妃的安胎藥裡下毒,買通的那位太醫是本宮的人。


 


「你對榮妃的接生嬤嬤威逼利誘,想讓榮妃難產而S,那位嬤嬤也是本宮的人。


 


「你指使你的貼身宮女給賢妃的孩子下毒,她也是本宮的人。


 


「還有這次,你意圖在毒S湛寧,在他最喜歡的糕點裡下毒。


 


「給你毒藥的太監,也是本宮的人。


 


「你以為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能得逞?或者你還在失敗之後慶幸沒有人發現是你做的?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嘉婕妤癱軟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面色驚恐,像是從來都不認識我一般。我不動聲色地端坐著喝茶,任由她打量。


 


良久,她終於低下頭去。


 


「事已至此,嫔妾無話可說。


 


「但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為,和緒兒無關。


 


「稚子年幼,還請娘娘不要遷怒於他。


 


「嫔妾願自裁謝罪。」


 


自裁?


 


「本宮對你的命沒有興趣,今日把話給你挑明是想讓你日後安分守己。


 


「等將來皇子成年,會出宮建府。


 


「皇上駕崩之後,本宮可以恩準你出宮和兒子同住,安享晚年。


 


「隻要你安守本分,本宮保你後半生榮華富貴。


 


「反之,本宮可以讓你S得悄無聲息,你的兒子也會給你陪葬。


 


「回你的祥慶宮去吧,沒事就不要出來走動了。」


 


嘉婕妤四肢癱軟,被好幾個宮女扶上軟轎,送回宮中。


 


那之後,嘉婕妤稱病不出。


 


後宮也消停了許多。


 


32


 


皇貴妃過世後,皇上消沉許久。


 


人也不復從前精神,頭上漸漸添了許多白發。


 


前朝開始有大臣上奏,勸皇上立太子,定國本。


 


皇上置若罔聞。


 


將這些折子全都擱置一旁,對立儲之事不發一言。


 


那些大臣又將奏折遞進內閣,希望我爹能勸說皇上,早立太子。


 


我爹緘口不言,將所有奏折原路發回。


 


朝臣們摸不清皇上的意思。


 


也有大膽的朝臣揣測皇上的意思,一位言官給皇上上書。


 


說:「三皇子天資聰穎過人,可立為太子。」


 


皇上登基二十餘載,膝下四位皇子。


 


大皇子緒寧,嘉婕妤所生。


 


二皇子隨寧,生母是賢妃。


 


三皇子湛寧的生母是皇貴妃。他和妹妹福安公主是皇上最喜歡的孩子,並且由皇上親自教養。


 


四皇子清寧,是蕭婕妤所生。他運氣不好,正好生在皇貴妃後面,皇上甚至都沒見過他幾次。


 


我估摸著上書的這位大臣,大約是猜測皇上希望皇貴妃的將來繼承江山,想要逢迎皇上的心意。


 


我本以為皇上會和從前一般將事情按下。


 


誰知次日早朝,皇上在朝上怒斥了那位大臣,說他不思本職、曲意媚上。


 


那位言官被皇上罷去官職。


 


自那以後,對皇上立儲之事指手畫腳的大臣們紛紛閉嘴,生怕自己也受到牽連。


 


這些平日裡張口忠義、閉口禮法的官員們,實際上比誰都寶貝自己頭上的烏紗帽。


 


立儲之事,無人再提。


 


大臣們終於徹底安靜下來,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


 


我爹上書請辭,要告老還鄉。


 


皇上感念他這些年的辛苦,封他為恩國公。賞賜府邸金銀,恩準他在京中養老。


 


皇上賞賜的恩國公府和榮國公府比鄰。


 


榮國公,榮妃的父親,曾經的掌管六部的尚書令。


 


那個天天在朝上和我爹唱反調的人,現在又要和我爹做鄰居了。


 


我的兩位兄長也即將調回京中。


 


兩位嫂嫂也會帶著孩子們一起回京。


 


到時候闔家團圓,天倫之樂。


 


家中應該會很熱鬧吧。


 


33


 


寒來暑往,一年又一年。


 


湛寧剛過完十歲生辰,立儲一事再一次被朝臣提起。


 


皇上今年已經年過五旬,身體遠不如從前,在朝政上也開始力不從心。


 


確實到了該考慮儲君人選的時候了。


 


當年先帝活著的時候,不願意立太子,生怕被太子分走手中的權力。


 


才導致後來他S後,諸王奪位那般慘烈的宮變。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宮女太監們被S了一輪又一輪,先帝的妃子們一個都沒能活下來。


 


先帝的皇後被馨德貴妃毒S,也S在了那場宮變裡。


 


朝中其他皇子派系的官員,被齊王全部清算,連帶家眷一起趕盡S絕。


 


後來皇上登基,又開始打擊朝中曾經齊王一脈的官員,斬首、流放、貶黜、夷三族、誅九族……


 


皇權的過渡,總是沾滿鮮血。


 


在皇上表示出有立儲的意願後,太子的人選引發了朝臣們的爭吵。


 


皇上在照例來鳳儀宮用午膳時,裝作在不經意間提起,和我商量此事。


 


他居然問我對太子的人選有什麼建議?被我用後宮不得幹政的理由糊弄過去。


 


我無意插手朝政。隻求在宮中平安度日,保住我柳家的平安。


 


更何況,他心中早已中意太子的人選。


 


在吵嚷了大半年後,皇上終於決定下旨冊立太子。


 


讓朝臣們沒有想到的是,太子不是皇上最寵愛的貞義皇貴妃所生的孩子,而是二皇子隨寧。


 


隨寧被立為太子後,每日都被皇上叫到御書房,皇上親自教他處理國事。


 


湛寧和福安被賀公公帶著來鳳儀宮,說是皇上託付我照看兩個孩子。


 


我學著皇貴妃曾經的樣子,每日早晨左手一個右手一個,牽著他們去上書房。


 


下午再左手一個右手一個牽我宮中,兩個孩子完成孩子的課業後,我就和採苓茯苓陪他們一起玩。


 


等到晚上,皇上再來鳳儀宮接他們回昭陽宮用晚膳。


 


我年紀大了,照看兩個孩子,加上處理六宮事務,讓我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我同皇上說起,皇上將賢妃封為賢貴妃,幫我協理六宮。


 


自賢貴妃開始協理六宮後,每日都跑來我宮中,還帶著杜婕妤和宋美人。


 


賢貴妃這個被皇上找來幫我協理六宮的人,直接搶走了照看孩子的差事,將六宮的事務賴給我。


 


都四十多歲的人了,還像從前似的對我撒嬌。


 


孩子們稚嫩的打鬧聲和賢貴妃三人的歡笑聲整日都圍繞在耳邊,冷清的鳳儀宮熱鬧起來……


 


34


 


皇貴妃的一雙兒女真的被教養得極好。


 


課業上從不讓人操心。


 


兩個被皇上放在心尖上的孩子,不驕縱、不矯情、不挑剔。


 


賢貴妃她們很喜歡兩個孩子。


 


開始給孩子做起了衣裳,隨口從前隨寧是多麼淘氣調皮,就差上房揭瓦了……


 


賢貴妃一把將我拉過去,將做給福安公主的衣裳在我眼前鋪開:「好看吧!百蝶裙!我繡的!」


 


「嗯,好看。」


 


的確很漂亮。


 


衣裳上面的蝴蝶姿態靈動,絲線的光澤讓那些蝴蝶看上去振翅欲飛。


 


即便是尚衣局的繡娘,也不能繡得比這更好了。


 


但我看著這件衣裳,不知為什麼,有些莫名的情緒湧上來。


 


直到夜深人靜時,我想起一件年少時的往事:


 


那會兒的賢貴妃還隻是個和福安一般大的小女孩,她家中為她請了京中最出色的繡娘,教授女紅。


 


活潑好動的小姑娘受不了一直枯坐在繡幅前,偷偷溜去找她二哥帶她出去玩。


 


她二哥將她帶到我家。


 


那時她拉著我,和我倒苦水,埋怨刺繡師傅的嚴厲,隻能坐在那裡和一根繡花針玩有多無聊。


 


她說她不想花那麼多時間去學這些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我那時問她喜歡什麼。


 


她說想去濟州學醫,等學成後找她爹要一隊親兵,出去做個遊醫。既能雲遊四海,又能濟世救人。


 


反正她爹有錢,能養她一輩子。


 


後來白大人到我家來找閨女,她在地上撒潑打滾,不願意回去繼續和繡娘學女紅,直到他娘親答應她以後都不學了。


 


她才磨磨蹭蹭地跟在她二哥身後回家。


 


那般鮮活開朗的少女,在三十年後成了宮裡端莊得體的賢貴妃娘娘。


 


曾經拿起針線就犯困的姑娘,也練出了令人拍案叫絕的技藝。


 


這一手精絕的繡工,又經受了多少的忍耐磋磨。


 


35


 


就這樣,我同賢貴妃幾人一同照看兩個孩子。


 


我本以為,生活在這樣輕松愉快的環境中,小孩不會有什麼難過的事情。


 


直到我發現在貞義皇貴妃的忌日後,好幾天都沒聽見小湛寧和小福安的笑聲。


 


我和賢貴妃說起此事,賢貴妃也隻能輕嘆:


 


「孩子是想念他們的阿娘了。」


 


阿娘……


 


是啊,即便是在規矩森嚴、等級分明的宮中,它們也依舊能用阿爹阿娘稱呼自己的父母。


 


而不是父皇母妃。


 


他們感受過宮中孩子難得的父母溫情。


 


我也想阿爹阿娘了……


 


我已經有三十多年沒回過家了。


 


偶爾在宮宴上和阿爹阿娘遠遠相望,也不能上前去和阿娘抱一抱,說說話……


 


爹娘的身體還好嗎?


 


賢貴妃說可以想些法子安慰安慰他們。


 


我驟然回想起皇貴妃臨終前,曾給了我一本書冊。


 


吩咐採苓,將它拿出來。


 


賢貴妃的眼神好奇,翻開書冊後發現隻是一本點心冊子。不免有些詫異。


 


「我還以為會寫著什麼宮廷秘聞呢?居然隻是一本點心冊子!」


 


「是啊,就是一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點心冊子。」


 


非要說它有什麼不同之處的話,大概是它裡面每一道點心的做法都寫得十分詳細。


 


詳細到連分量锱铢不爽,一锱一铢都記錄在上。


 


可見記錄之人的認真和用心。


 


隻要是精通廚藝之人,按照上面的做法去做,不論是誰都能做得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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