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冒昧前來,萬望勿怪。」
「您不是人類,食譜上也沒有他們,完全沒必要與母作對。」
窺探到我記憶中最濃墨重彩一筆的蟲母派出她最得意的孩子,與我示好。
「我願意以他的樣貌性格,終身侍奉您。」
「倘若您願意放松對母的抵觸,讓她進入您的記憶深處,母會派遣數以萬計的子民,共同為您構建烏託邦。」
烏託邦?
哪裡,何妨還逼著倪錯打拳的越州嗎?
沒有意識到自己居然勾唇微笑,對面的虛影卻第一時間捕捉到,於是愈發恭敬:「您是來自另一維度的強者,母不願與您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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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這種走後門的任務者居然還能被評價為一句強者,輕笑一聲,撐著腦袋:「讓你媽親自和我談。」
對方低頭:「好的。」
狹小的夢境擠進來第三個「人」。
蟲母是個半透明的炫彩蟲形,十六對復眼如聚集的珍珠卵,這個宇宙孕育的最原始生物有著怪誕的美感。
祂說:「你居然主動接納我的精神力。」
對此我饒有興致:「那你能把我弄S,或者變成白痴嗎?」
祂似乎吃驚一瞬,復眼密密麻麻地排列轉動,過了片刻才開口:「我不確定——我沒有和你開戰的理由,哪怕你毀了我精心準備的大餐。」
「哦,看來是不行了。」
見我為此失望,祂問:「我孩子所說的,你願意答應嗎。」
我笑:「不答應。」
「那你……」
「我叫你來隻是想問你,你在我最深刻的記憶裡,有沒有看見一個叫藍也的女人,那是我的,媽媽。」
聽到這個話題,蟲母忽然不受控制地躁動起來:「她不——」
無數的白色飛蛾忽然從蟲母透明的軀體中自卵孵化,從祂的觸角,復眼,尾針中源源不斷地擠出,蟲形身軀連帶著她未說出口的話都被擠壓不成形。
直到蟲母的精神體被飛蛾的磷粉淹沒。
她不什麼?
我從夢中醒來,媽咪正在歡快地哼著歌兒,我留心聽去,她哼的是一首兒歌。
世上隻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
世上隻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裡找~
發現我醒來,媽咪很高興,她問我:「沅沅,回了主腦空間媽給你煮番茄牛腩好不啦?」
我忽然有些想不起來這道家常菜的味道了,茫然片刻,然後點頭:「好。」
23
蟲母似乎元氣大傷,聯邦軍隊發現這一點後大受鼓舞,接連發起攻擊。
我也勉強休息夠了。
在媽咪絮絮叨叨玩換裝遊戲一樣給我搭配出場裝束時候順從更換外觀,終於選定了一套淺藍色衣袂飄飄的紗裙,披帛繾綣如淚盡無言的瀟湘。
媽咪給的餘額怎麼花也花不完。
最終戰場上,蟲母身上滿是飛蛾啃食的細細密密小洞,祂看著我,憤怒咆哮:「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幫助人類!」
「你如果真是他們的神仙,為什麼三百年前不出現!」
此言一出,軍隊裡原本悄無聲息對準我的那一半槍支微微一顫,將自己更藏得深了些。
我向上看,與女娲神像對視,認真答:「我也不知道我是誰啊。」
匯聚所有人類並不純粹的信仰下,蟲母的性命價值七兆星幣。
龐大到難以湊齊的賣命錢,有媽咪在,我無需和聯邦政府斡旋交流,輕而易舉地就能拿出。
如蟲母這般盤旋一整個緯度宇宙羅網百年的生物,兒戲一樣S在我的指下。
媽咪歡呼雀躍說:「沅沅超厲害!」
叮——任務成功。
我笑笑,轉身,與視S如歸向前與我交涉的幸存者播報員四目相對,她問:「您是誰。」
「藍沅和您是什麼關系。」
我看著她以及她身後所有人狂熱的眼神,驟然發笑:「藍沅?她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也是侵略者。」
女娲神像憤怒睜眼,和我一齊迎接流星雨般的轟鳴。
直到神像碎裂,肉身糜爛,信仰潰敗。
我也沒有給這個世界留下一個能夠讓主腦連接到的錨點。
「媽,我是不是你最乖的女兒藍沅呀。」
「沅沅當然是啦。」
「嗯,我當然是。」
24【主腦空間】
這次我沒有回到主腦空間。
萬籟俱寂的時刻間隙之中,我第一次直面主腦。
被藍也銳評為沒有腦殼臉皮的主腦,卻在她不知道不在意的時間裡給自己捏造了一副人的皮囊,打眼看去,和她有七分相似。
它身側的審判者沒有面對上司的兢兢業業,背對著我們,長身玉立。
「果然不愧是她選中的人,能夠意識到任務者運行的本質。」
主腦不是慈善家。
它也不是一開始就擁有那麼多世界的所有權。
麾下的眾多任務者其實半數是蝗蟲一樣的入侵者,無論是冠冕堂皇的拯救世界還是和氣運之子談戀愛,都是為了建立錨點。
方便主腦進一步掌控各個位面世界。
而我,不知道是出於哪些原因還是單純的巧合,一次都沒有成功建立錨點。
讓他們原本的世界觀得以自洽,繼續運轉。
不過主腦不在乎。
相比較藍也,區區幾個甚至幾十個幾百個小世界,不足為提。
「說到底, 也隻是個人類。」
審判者冷笑一聲:「有了蟲母的精神力激發, 那些和汙染相似的東西, 你已經能看見了吧。」
連敢於接下SS藍也這種任務的 019 都免不了童話世界的汙染, 我又怎麼可能輕輕松松, 毫發無損地度過。
不受到一點影響?
開始我隻以為是自己無意識被汙染, 以至於將祂帶出那個世界。
「或者。」
審判者說:「你就是汙染本身。」
「她選擇了你,為你選擇了合適的文明, 合適的世界,合適的性格, 最後, 給你植入她所需要的, 一個女兒對母親最純粹的愛。」
最初的也是最深的那個汙染, 扎根在被藍也所挑選的女童靈魂裡, 賜名曰愛。
能夠抵御其他所有的入侵者。
圈地為王。
「她是隻知S戮的生靈,從每一段關系中汲取情感的養分,而後將那個人像咀嚼完的殘渣一樣丟在腳邊。」
「為了研習愛情, 她毀了十七個小世界;了解友誼, S了數以萬計的人。」
「她親手制造觀察對象的一切苦難,試探, 確認,你對她的情誼。」
「母親這個角色, 她不是第一次扮演了。」
「藍沅, 你可能是最後一個。」
「在你SS她之前, 你不能更愛她了。」
縱然早就對媽咪的真實面目有所猜測, 卻還是一時難以接受他口中說的這些:「……就算這樣, 我為什麼一定要S她。」
「人?還是個被汙染了的魂體。」
聽到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聲音,我愕然轉身,不知道什麼時候,媽咪——不, 藍也居然也出現在這裡。
她看著我,眼神中有令我陌生的挑剔:「怎麼這次選的女兒這麼弱?」
什麼意思?
和媽咪有著截然不同氣質的女人笑著, 在主腦的如臨大敵下雙手環胸:「讓我換一個女兒吧,這個……」
她沒有說完,但其中的嫌棄卻毫不掩飾。
她覺得我不配。
主腦也沒了之前謀劃暗S的決斷,反而分外恭順:「好,如果你和自己有分歧的話, 下個世界我安排她去你現在的世界。」
藍也未嘗不知道主腦在借刀S人, 卻隻輕描淡寫:「可。」
光影轉瞬湮滅,我順著被媽咪捏著的手視線上移到她笑眯眯的臉, 微微走形的中年大媽皮膚,土到爆炸的卷毛:「沅沅, 媽給你做土豆牛腩去哦!」
接著又是熟悉的流程。
審判者告知我, 下個世界是有疑似超脫者存在的高危世界。
媽咪憤怒咒罵,用力過猛地維持著護犢子母雞形象。
然後維權失敗, 隻能一邊生氣興致勃勃地給我挑選趁手的外掛。
被稱作汙染的一個女兒對母親濃厚的愛還在我心頭盤桓, 看見她的瞬間我就紅了眼眶, 想要不顧一切地撒嬌和質問。
像是除了媽咪,我什麼也看不見。
我是沒有愛過任何人,未經世事的少女, 隻一味地眷戀著能為我遮風擋雨的媽咪。
哪怕我已活了上百歲。
雛鳥之心不S。
「修仙世界诶,沅沅要啥靈根?」
她扒拉著自己的倉庫聲音歡快:「有媽在,沒意外!」
審判者輕笑一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