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提成和營業額掛了鉤,眼下比誰都要痛恨那幾個斷他們財路的老頭老太太們。
一到點,老頭老太太們照常像土匪一般進了我家店。
店員換了幾個人,他們還沒仔細瞧,倒是先隱隱約約覺得店裡的氛圍不太對勁。
他們沒放在心上,挑選完正一屁股坐下準備等到十一點再結賬的時候,櫃臺那邊就傳來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嗓子。
「幹嘛呢你們!這是你坐的地方?」
這中氣十足的一嗓子,哪怕知道不是在說自己,聽到了也要本能的哆嗦一下。
那群老頭老太太們循聲望去,瞧著店員換了人,那模樣看著就不好惹,不想直面和這個刺頭硬碰硬,也就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
可還沒待夠半個小時,黑臉大姨又開始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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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半小時催了他們二十多次結賬,他們不願意結,黑臉大姨就開始變著花樣的罵街。
天上一腳地上一腳,毫無邏輯,句句罵人不帶髒字。
嘴皮子快得像打快板,噼裡啪啦問候了他們祖宗十八代身體是否健康。
這會輪到老頭老太太們臉都憋青了也嘴裡也擠不出來半個字。
老頭老太太搬出『尊老愛幼』硬套公式說要報警,黑臉大姨開始胡謅:「報警好啊,我去年剛放出來,把你胳膊腿都卸了能被判幾年?」
「隻告訴你,別讓我再出來,再讓我出來把你全家的胳膊腿也都卸了!」
老頭老太太們還知道害怕兩個字怎麼寫,閉著嘴巴裝聾作啞。
他們賴著不結賬,黑臉大姨一左一右,像黑白無常,直接搶過他們框裡的東西擺回去。
前腳擺,他們後腳搶。
大姨們像遛狗一般耍得他們團團轉,把他們累的上氣不接下氣。
等到再有客人來買東西時候,大姨就問結賬的客人,「還有牛肉,雞蛋什麼的,你要不要?」
貨櫃上空無一物。
客人環顧四周茫然點頭說要,大姨一聽,立刻挽袖子就從那群老頭老太太們的框裡搶了回來。
掃碼、結賬,一氣呵成。
搖粒絨老太太氣歪了嘴,坐在地上嗷嗷直叫:「懂不懂先來後到!懂不懂尊老愛幼!有沒有公德心!有沒有同理心!」
7
老頭老太太們屢戰屢敗,越挫越勇。
大腦皮層拋光得好像沒有一絲褶皺的腦瓜子,想不明白大是大非,也不通人情世故道德素質,可卻存了滿滿當當的壞水。
他們機靈,見店員不好惹,就還是老樣子挑軟柿子顧客下手。
店裡不能久待,那就轉移戰場到店外。
他們也不在店裡傻等了,每天從七點多互相大眼瞪小眼等到十一點,再有功夫折騰,身體也經不住。
索性他們改變策略。
晚上早早吃過晚飯就來店裡先挑東西,挑完一個就在犄角旮旯裡一放,然後擠在門口的小廣場上跳廣場舞。
他們音響聲音開的很大,動次打次。
狠狠敲打著別人的骨膜,吵得人頭痛欲裂嗡嗡作響。
原本他們跳廣場舞是在外面的大廣場上,現在因為我家店開業,他們每天來這裡蹲點,已經快兩個多月沒跳過廣場舞了。
現在能重操舊業,一個個都格外精神。
黑臉大姨一開始隻以為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們學乖了,來轉悠一圈什麼都沒買就老老實實的出去了。
在外面跳舞也就跳吧,擾了民自然有別人來收拾。
這一跳,直接跳到了晚上快十點,有大爺拿著大喇叭在樓上喊了一嗓子之後,他們這才不情不願的閉了音響。
接著他們又在外面嘮嗑,東家長李家短嘮到了十點五十九。
黑臉大姨越瞧越不對勁,誰知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十一點一到,那群老頭老太太馬上撒丫子烏泱泱闖進店裡,不知道從什麼犄角旮旯搬出滿滿當當的框,擠在櫃臺前就結賬。
見大姨罵街,他們這下可來了精神,可有了理。
「那咋了!我們可沒在你店裡影響你開門做生意!這是先來後到,我們先到先得!」
「你就是一打工的,要的也不是你的錢,掏的也不是你的兜,你這麼賣命人家又不會多你一分錢工資!」
他們當然不知道所謂的提成,大姨們也深知掰扯這些道理他們也聽不進去半個字。
他們七嘴八舌,還嚷嚷著:「你們店可是說不賣隔夜菜!這下你不結也得結!你要是把東西扔了我們就投訴舉報你浪費糧食。」
「就是就是,還不如一折賣給我們,我們還願意掏這個錢,你們也是撿了便宜,要不然我們一毛都不會掏!」
大姨們沒了辦法,無奈結賬。
依舊是兩三斤的牛腱子肉,十塊錢買走。
三十個一盒的土雞蛋,五塊錢買走。
什麼龍蝦海鮮,上海青小白菜,個個都沒能幸免於難。
黑臉大姨們恨得咬牙切齒,不由得對我家店生出幾分同情來。
之後的幾天,大姨們都格外賣力氣。
可店那麼大,來來去去都是平時注意不到的S角。
他們還專挑店裡忙不過來的時候,趁著大姨們不注意,把挑好的菜在犄角旮旯裡一藏,誰能發現得了?
哪怕是抓住了他們的現行,他們也會乖乖的撇下框出門。
等到你再一個不注意,他們就卷土重來。
他們在門口跳廣場舞可不是白跳的,一個個伸長了脖子都在往窗戶裡看。
要是發現有人敢拿他們的菜,一個箭步就衝進去追著人罵,罵些什麼尊老愛幼,先來後到,你沒格局沒教養!
這場貓抓耗子的遊戲,大姨們已經竭盡全力,可沒有三頭六臂難免放了些漏網之魚。
店裡的營業額也因為這幾顆老鼠屎,算不上倒閉破產,也算持續低迷。
附近的居民怨聲載道,抱怨聲四起。
有因為他們跳廣場舞吵得幾天沒睡過好覺的,也有好不容易下班想來店裡挑特價菜隻能兩手空空的。
許多人把怨氣告去了物業、居委會,想評評理找人管一管。
可壓根沒人能管得了他們。
找警察的找警察,告居委會的告居委會,罵街的罵街,輪著一圈下來,他們穩如泰山,氣勢更是囂張。
他們眼下也看明白了,什麼找警察物業告居委會的,都是假把式。
倚老賣老這一招永遠都不過時,除過法律放到哪裡都是王炸。
8
那群老頭老太太們搶來菜,在家裡放壞了都吃不完。
可就算是自己吃不完,也不能讓別人佔了便宜。
但這樣下去白白浪費也不是辦法,再便宜那也都是真金白銀花了錢的。
他們還衍生出了新的發家致富產業鏈,專門建了一個群。
他們把晚上蹲點一折搶來的菜在群裡按九折賣,要賺差價。
大有要合起伙來再開一個『老頭老太太生鮮超市』的架勢。
此舉一出,還沒等我家惱羞成怒,他們就引來了群眾們的口誅筆伐。
【樓下生鮮超市的菜,不用搶便宜賣,家裡冰櫃放了一晚,都是新鮮的,原價二百多的牛肉,一百九,十成新,一口沒動,有意聯系。】
【還有豆角土雞蛋青魚什麼的,都一口沒動過,便宜賣,保證新鮮!】
【張改蓮你有病吧!還有你這樣攪合別人生意的?狗屁的新鮮,那菜經了你的手一股臭味,我怕吃了上吐下瀉,把我們毒S。】
別人說開店做生意要有資格證,她才不管你資格證什麼的,說自己又不開店,美其名曰隻是出二手闲置菜。
【受不了了,這個世界真是瘋了。】
【你們愛買不買,不買別胡說影響別人買我的,反正我這可是特價,你們去店裡也隻能原價買,特價的菜我讓你們連菜葉子都搶不到。】
大家都氣昏了頭,一個個跑來找我,讓我想想辦法。
事已至此,我和我爸一合計,索性就把營業方式改了。
連鎖店,其他店都不變,隻是這家改。
打折的方式照舊,但是每隔半個小時降一折的時候,有專門員工挨個給菜打單。
七點就挨個給菜打九折的單子,貼標籤,八點就打七折的單子,以此類推。
這樣他們貪便宜提前塞進框裡的東西,沒打折就隻能按原價買。
這個消息告訴了家家戶戶,可大家都頗為默契的屏蔽了他們幾個老頭老太太。
他們毫不知情,第二天照舊來店裡掃蕩。
掃蕩完放犄角旮旯,就去跳廣場舞。
等到十一點半打一折,他們美滋滋的進了店擠在櫃臺要結賬。
黑臉大姨瞧著他們一個個仰著下巴抱著胳膊得意洋洋的樣子就想笑。
大姨挨個掃碼,問要不要塑料袋的時候,搖粒絨大媽還在喊:「給我來個最大號的!」
大姨笑得歪了嘴,一報數:「九百八十六塊五毛,有沒有會員?」
那群老頭老太太們全都傻了眼。
搖粒絨老太晃了晃腦袋,又掏了掏耳朵,瞪圓了眼睛問:「是多少錢?」
大姨拔高了嗓門:「九百八十六塊五毛!」
搖粒絨老太連忙嚷嚷直喊停,又重復了一遍:「多少?」
得到的回答還是九百八十六塊五毛後,說時遲那時快,搖粒絨老太差點拔地躍起兩米高,連連後退驚叫:「怎麼可能!你眼花了吧你!現在可是打一折的時候,你這賣金子的,原價要一萬塊錢!」
一旁的我早有防備,拿出提前放好的一盒雞蛋,上面清清楚楚貼著一折的標籤。
我擺正了神色,一字一句的說:「從今天開始,店裡每次打折都會貼標籤。」
「一律按標籤上的時間算,你這些東西都沒標籤,可不是得按原價買?」
那群老頭老太太們眼睛一個比一個瞪的圓,臉上五花八門什麼顏色都有。
幾張老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最後變成如鍋底般結結實實的黑。
相比於他們,所有店員臉上的笑容都格外燦爛。
搖粒絨老太慌了神,觸電一般丟掉手裡的框子,吵吵嚷嚷說不買了。
剩下她的幾個老姐妹、老哥哥們也都如法炮制。
「不買了不買了!」
「你們這就是坑人的!」
「哪有這樣挖好了坑,專門讓人往裡跳的…就是就是,黑店!」
剩下的事就不歸我來管了,黑臉大姨們深諳擒拿術,左手按一個,右手抓一個。
罵街的罵街,報警的報警,雙管齊下。
這群老頭老太太叫苦連天,嗚呼哀哉,最後還是得不情不願的掏了錢包結了賬。
越貪心的人,此時就付出的越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多行不義必自斃。
9
有些人可能會說那些大爺大媽就是素質低。
覺得開門做生意難免會遇到這種貪小便宜的人。
既然害怕被人佔便宜,那為什麼還要定這種營業模式?為什麼還要開店?
可這不是素質的問題。
在街上隨地吐痰、隨地大小便之類的那才叫素質問題。
而像這些大爺大媽,單純就是壞,又貪又壞,自私自利。
他們根本不是沒錢,從前村裡的拆遷戶,家家戶戶都分了房子、分了拆遷款能有多窮?
他們就是計較這些便宜。
就算你的營業模式無懈可擊,就算你明碼標價,可他們依舊有各種各樣的說辭和借口。
造謠、誣陷、詆毀、耍賴…無所不用其極。
你有張良計,他們有過牆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