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避免挨打，我點頭，連聲應是，低著頭跑了出去。

 

奶奶不放心我，給姐姐使了個眼色要她盯著我。

 

等我和姐姐僱好車，爸爸和奶奶已經辦好了出院手續，拎著行李站在醫院門口了。

 

僱的三輪車車主是爸爸的S對頭劉瘸子，他一看到爸爸，便堅持要按人頭收費。

 

一個人十塊錢，一共四十塊，行李單算。

 

於是，奶奶一口決定，要我和姐姐抱著行李跟在三輪車後面跑回去。

 

爸爸一把將我推下車，卻及時拉住了姐姐，他看向奶奶，意味深長。

 

「招娣今年十五歲了，好好養一養能換個好價錢，暫時對她好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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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聞言，點了點頭。

 

天邊的夕陽匯聚在一起，紅得像血一樣。

 

我抱著厚重的行李，快步往村裡跑，三輪車的黑色尾氣迎面噴在我臉上，連同我臉上的淚水一起變成黑色。

 

如果我的人生注定是黑暗的，那我一定會在光明到來之前把所有人都扯下深淵。

 

……

 

等到我回到家裡的時候，爸爸和奶奶已經吃完飯了。

 

姐姐採的毒蘑菇害了大家，爸爸不許她上桌吃飯。

 

因此，姐姐隻能抱著餿饅頭跪在院子裡吃。

 

而我，因為回來得太晚，更是連餿饅頭都吃不上。

 

一進屋，奶奶便劈頭蓋臉對著我一頓臭罵，她把長長的指甲戳在我腦門上，恨聲道：

 

「都怪你這賤蹄子，把你媽害S了，可憐我們老張家到現在連個男丁都沒有，那個賤女人臨S前連個後都沒給我兒子留下，S得真是活該。你這S狗，從今天開始一定要好好照顧你爸，否則我就讓你跟你那個S人媽一個下場！」

 

我低著頭，一聲不吭。

 

心裡卻恨透了這一切。

 

奶奶又一腳踹在我腿上：「S狗，還不去把碗洗了？」

 

我忍著疼，一瘸一拐地去了廚房。

 

洗碗的時候，我聽到爸爸和奶奶的對話：

 

「媽，黃大仙跑了，可素芬現在還在他的院子裡躺著呢，她的屍體估計都臭了，到底是我的婆娘，咱們是不是給她買口棺材下葬啊？」

 

奶奶一聽這話，瞬間就拉高了音量。

 

「啥？

 

「這女人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你還要給她下葬？你是不是鬼迷心竅了兒子？

 

「有那錢還不如攢著，到時候媽再給你娶個媳婦回來，至於那賤人，直接扔到茅坑裡算了。

 

「生不出兒子的賤蹄子。

 

「讓她變成臭糞，保佑下輩子再也別投胎成我們老張家的兒媳婦。」

 

7

 

當天晚上，奶奶拉著我和姐姐一起去黃大仙家裡，把媽媽的屍體丟進了村頭的化糞坑裡。

 

臨S，媽媽的眼睛都沒閉起來，瞪得滾圓，直勾勾地望著奶奶的方向，眼珠上面還黏著惡臭的糞粒。

 

倒像極了索命的惡鬼！

 

奶奶轉過身去，急吼吼地往家跑，一邊跑一邊念著「阿彌陀佛」。

 

「佛祖保佑，我一生良善，連隻螞蟻都不舍得踩S，求佛祖保佑，讓這賤人千萬別回來找我，最好能下十八層地獄。」

 

回去的半路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奶奶走得著急，沒兩步就摔倒在泥地裡，姐姐很有眼色地跑過去把奶奶扶起。

 

而我則抱著肚子蹲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

 

「S狗，大半夜你叫什麼？還怕別人不知道嗎？」

 

奶奶回過頭一巴掌抽在我臉上，語氣很兇。

 

我捂著肚子小聲哭道：「奶奶，我肚子疼，我想上個廁所，你們能不能等等我呀？我一個人害怕。」

 

奶奶聞言更生氣了，直接讓姐姐扶著她快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朝我罵：

 

「這S狗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老娘才不等你，你個賤丫頭自生自滅吧，一會回去記得把衣服洗幹淨，否則我打S你。」

 

等到奶奶和姐姐走後，我擦幹眼淚從地上站起來，隨即快步跑到了黃大仙家。

 

之前撿的一筐毒蘑菇此刻還放在廚房裡，為了不被發現，我把那些毒蘑菇用灶火烤幹，偷偷磨成粉帶在身上。

 

……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我就起床收拾屋子做飯了。

 

自從媽媽S後，家裡的活計便全部落到我頭上了。

 

爸爸脾氣不好，每次我做好飯端過去，隻要不合口味，便會直接把熱騰騰的飯菜扣在我頭上，然後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一句：

 

「S狗，賠錢貨。」

 

滾燙的熱飯灼燒了我的皮膚，臉上已經落了好幾塊疤痕，可我沒錢買藥，奶奶為了節約，連傷口都不許我用冷水衝。

 

就這樣，我臉上留下一道又長又醜陋的傷疤。

 

村裡人都說我是醜八怪，就算打個折也嫁不出去。

 

奶奶和爸爸對我就更不好了。

 

倒是姐姐，最近似乎很得爸爸和奶奶的歡心。

 

鎮上有個集會市場，奶奶打算去集上買點家用，臨走時還特意叫上姐姐：

 

「招娣，奶奶帶你去買幾件新衣服。」

 

姐姐興高採烈地跟著奶奶出了門，我便自覺地留在家裡照顧爸爸。

 

自從上次手術後，爸爸的身體似乎越來越差了，最近幾天甚至有點中風的跡象，總是要歪著嘴來打我。

 

我在院子裡喂豬，爸爸聲音粗暴地喊我：

 

「S狗，過來扶老子上茅房，我肚子疼。」

 

我站在門口，手裡還端著豬食盆。

 

淡定地看著爸爸，笑著告訴他：

 

「我正在喂豬，沒空。

 

「你要實在憋不住，就拉炕上吧！」

 

8

 

爸爸被我的話激怒，隨手抄起一個枕頭狠狠砸向我，我側頭避開後，爸爸氣急敗壞想要衝過來打我，卻在抬手的一瞬間從炕上摔下去。

他癱倒在地上，褲襠裡散發出一陣惡臭。

 

我看到爸爸第一次為他那可笑的自尊落淚。

 

他抬起頭，漲紅著臉求我。

 

「來娣，給爸拿條幹淨的褲子。」

 

可我始終站在原地，無動於衷。

 

太惡心了，我連靠近他都會想吐。

 

「爸，你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點飯。」

 

無視爸爸的訴求，我轉身便往廚房走。

 

狂怒的咒罵聲很快在身後響起：

 

「S狗！你真是長本事了！竟然連老子的話都敢不聽。

 

「等老子病好了，第一個先把你弄S。」

 

我蹲在灶臺前燒火，橘黃色的火光在灶膛裡亂蹦，一絲暖意湧進我的身體。

 

而我的嘴角，逐漸浮起一抹冷笑。

 

爸爸可能不知道，其實他早就病入膏肓了。

 

他的身體，隻會越來越差。

 

鍋裡熱氣蒸騰，水很快就開了，我撒了一把小米下鍋，又扔了幾塊豬肉進去，用鐵勺攪拌幾下。

 

等到肉粥熬好，我給爸爸盛了一大碗，又從口袋裡掏出磨好的毒蘑菇碎撒進碗裡，攪拌均勻。

 

今天奶奶和姐姐一大早就出門了。

 

我一天沒給爸爸吃東西，這會兒熱騰騰的肉粥端過去，爸爸的眼睛都要瞪直了，可他轉眼又聞到褲襠裡的惡臭，頓時沒了食欲，瞬間將頭撇到一邊。

 

「怎麼了？不餓嗎？」

 

我把肉粥又往爸爸鼻子上湊了湊，聲音冰冷。

 

香氣彌漫，爸爸胃裡的饞蟲很快又被勾了出來，他終於放低姿態，苦著臉求我。

 

「來娣，你先給爸找條幹淨褲子換上好不好？」

 

「好。」我點點頭，天真地朝爸爸眨眼睛。

 

「你喝完粥我就幫你換褲子。」

 

……

 

最終，爸爸淚流滿面地喝完了一整碗粥。

 

我看著光光的碗底，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

 

直到天黑的時候，奶奶和姐姐才回來。

 

短短一天時間，姐姐像是變了一個樣子。

 

她身上穿著漂亮的紅色連衣裙，頭發還編了小辮子，戴著亮晶晶的鑽石發卡，連耳朵上，都多了兩對紅色的塑料寶石耳環，臉上還化了厚厚的妝。

 

看起來又老又年輕。

 

我站在廚房，一邊洗碗一邊羨慕地看著姐姐身上的連衣裙，卻被她狠狠翻了個白眼。

 

「S狗，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這可是奶奶花五十塊錢給我買的新裙子，你就是把眼睛瞪幹了，這輩子也別想穿上。」

 

我眨眨眼：「聽說結婚的新娘子都要穿紅裙子！」

 

「那是當然。」姐姐更得意了。

 

「實話告訴你吧，奶奶給我找了個又高又帥的富二代，明天我就要結婚了，以後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受罪了。」

 

我把洗好的陶瓷碗放進櫥櫃裡，用滿臉羨慕的神色問姐姐：

 

「是哪家的富二代有這麼好的福氣能娶到姐姐呀？」

 

「就是隔壁村村長的表侄王剛啊！奶奶說他是做大買賣的，已經在城裡買了大別墅，我這麼漂亮，嫁過去以後肯定被他一家人捧在手心裡疼著。」

 

姐姐說完，像一隻鬥勝的母雞，趾高氣揚地離開了廚房。

 

我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隔壁村村長根本沒有表侄，而唯一一個叫王剛的，是住在本村的人販子。

 

姐姐一定是被奶奶高價賣了。

 

被賣了還這麼開心，真的很蠢！

 

9

 

姐姐被送走時，天還沒亮。

 

村口的狗叫了幾聲，我從被窩裡爬起來，透過窗戶看到奶奶拉著姐姐正往外走。

 

門口有個又高又壯的男人在等著，滿臉胡茬，他的身後停著一輛面包車。

 

不等奶奶催促，姐姐已經迫不及待地跳上了車子，並用力關上車門。

 

看得出來，她早就想離開這裡了。

 

隻可惜，外面沒有姐姐向往的那些富貴生活，而她即將面對的，是更惡劣的人性。

 

面包車很快離開，等到奶奶再回來時，她臉上掛著笑，手裡則捏了厚厚一沓票子。

 

早飯前，奶奶特意把我叫過去，她從那些錢裡抽出一張紅的遞給我，喜滋滋地開口：

 

「這次是個好價錢，咱們家的生活也能改善一下了。

 

「S狗，你去鎮上買幾斤五花肉回來，一會請村長吃餃子，這事能成，多虧了村長從中撮合，等下次再有合適的口子，也給你找一個。」

 

我攥著錢，低頭跑了出去。

 

按照奶奶的吩咐，我特意挑了最好的肉鋪，買的上好的五花肉。

 

等到餃子包好，村長也來了，奶奶高興地把爸爸珍藏了好幾年的汾酒拿出來，眯著眼睛給村長倒酒。

 

等到吃到一半時，奶奶才終於想起了爸爸，她在我頭上狠狠戳了一把。

 

「S狗，你爸怎麼還沒起床？你去叫他，就說村長來了。」

 

我點點頭，快步走到了爸爸的房間。

 

看清裡面的景象後，我又淡定地關上門跑了出去。

 

我告訴奶奶，爸爸身體虛弱，又吐了一地，他不願意出來。

 

奶奶還想親自去看，卻被村長攔下。

 

「算了算了，大勇身體不好，又沒了老婆，正是傷心的時候，就別叫他了。」

 

提及這事，奶奶的眼淚很快落下來，她拉著村長的手哭了起來。

 

「都怪那個賤女人，臨S都沒能生下一個男娃，害得我兒子到現在都想不開，身體也越來越差，村長，你說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奶奶說完，把頭埋進村長懷裡，手卻放在村長的大腿根。

 

我站在一旁，默默將這一幕看在眼裡。

 

原來這些年村長肯這麼幫我家，都是奶奶的功勞呀！

 

眼看兩個人抱得難舍難分，我連忙出聲提醒：

 

「奶奶，餃子快涼了，這五花肉餡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村長握住奶奶的手，輕咳了一聲，推開她。

 

「先吃飯吧，當著孩子面也不好。」

 

奶奶心領神會，抹了一把眼淚，把最大的一碗餃子遞給村長。

 

「多吃點，這可是上好的五花肉，香得很。

 

「我隻求你能多想著點我家大勇，再幫他尋摸一個婆娘回來，如果能生個男娃傳宗接代就更好了。」

 

奶奶說完，又將手伸向了村長的大腿根，但很快想到什麼，回頭瞪了我一眼，罵道：

 

「S狗，你去廚房燒點水，沒事別過來。」

 

我低頭往出走，可目光卻落在不斷減少的餃子上。

 

10

 

今天的五花肉很香，奶奶和村長把所有的餃子都吃光了。

 

我去收拾碗筷的時候, 聽到奶奶屋裡傳來奇怪的呻吟聲。

 

可那聲音才出現一會兒，就變成了悽厲的慘叫聲。

 

奶奶隔著門縫呼喚我：

 

「S狗……快來……」

 

我連碗筷都沒來得及放下, 就快步跑了過去。

 

可推開門的一瞬間, 卻令我生理嚴重不適。

 

隻見村長仰面躺在床上，口吐白沫，渾身抽抽，臉色發青，連呼吸都是斷斷續續的。

 

而我的奶奶, 則一絲不掛地趴在村長身上, 一邊抽搐嘔吐，一邊哭泣。

 

「這可怎麼辦啊……怎麼會變成這樣……我頭好疼啊……」

 

一看到我, 奶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朝我呼喊：

 

「S狗……快救我……」

 

我斜倚著門框，抱著胳膊反問奶奶：

 

「為什麼救你？你活了這麼久還不該S嗎？」

 

「你……」

 

奶奶氣得渾身顫抖，下一秒，村長咽了氣。

 

奶奶趴在村長身上哭得聲嘶力竭。

 

等到哭夠了, 她才想起了什麼, 憤怒地瞪著我質問：

 

「是不是你這S狗在餃子餡裡動了手腳？你想害S我？」

 

「是啊。」

 

我點點頭,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裝了。

 

「五花肉是用毒蘑菇粉混合大料一起腌制的，餡料裡也添加了大劑量的毒蘑菇粉，而且包含了二十多種毒蘑菇，除了裂絲蓋傘, 還有含劇毒的白毒傘、麻母雞、黃羅傘、假皮條菌、滿天星……」

 

我把每個毒蘑菇的特性一一告訴奶奶, 看她滿臉震驚的樣子，心裡痛快極了。

 

「瘋子！」

 

奶奶驚恐地瞪著我，轉頭衝著窗外大喊爸爸的名字：

 

「大勇！快來救我！」

 

我卻笑著告訴她, 爸爸已經S了。

 

「就在凌晨你把姐姐賣掉的時候，爸爸咽了氣, 他喝的粥，摻了整整一倍多的毒蘑菇粉呢。」

 

聽完我的話，奶奶瘋狂搖頭, 又扶著床吐了起來。

 

她臉色逐漸慘白，卻突然指著我身後笑起來。

 

「大勇！

 

「一個大勇、兩個大勇、三個大勇……

 

「為什麼我兒子突然變得這麼多……」

 

我應聲離開，默默站在門口的位置，可眼睛卻SS盯著屋裡那碗蘑菇湯。

 

「我我」我明白，奶奶這是中毒太深, 已經出現致幻反應了。

 

奶奶一邊說一邊往床邊爬, 想要伸手去抓自己的兒子。

 

我冷笑著瞧著她的舉動，手指在桌面上打著節奏，默默數著。

 

「三、二、一。」

 

「撲通」一聲，奶奶重重栽倒在地上, 七竅流血。

 

終於，都S了。

 

我捂著臉，輕輕笑了起來。

 

離開村子前, 我把汽油灑滿了整個院子。

 

等到村民發現的時候, 我已經坐上去往省城的大巴車了。

 

聽說那裡有更廣闊的天空。

 

我從生下來開始, 就一直活在陰暗的臭水溝裡，但其實我比任何人都更渴望光明。

 

雨過天晴，刺眼的陽光照在我身上, 暖洋洋的。

 

我給自己改了一個新名字，晨曦！

 

我的人生，仿佛又充滿希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