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喜歡了十年的男人送胃藥,卻不小心聽到了他跟老同學的對話。
「周周是很好。隻不過,倒貼的終究欠了點兒什麼,不如自己追的有成就感。」
我轉頭把藥扔進了垃圾桶。
1
接到閨蜜寧珊珊的電話時,我正在小區門口的藥店給沈洛買藥。
昨晚公司有應酬,作為項目負責人,他不出意外地又喝多了。
睡前我打了幾個視頻電話他都沒接。
清晨我看到手機上他半夜給我發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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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周,我胃疼。】
我仿佛看到了一個一米八四的大狗狗縮在被窩裡可憐巴巴地給我發信息的樣子。
不禁啞然失笑。
誰能想到一貫高冷的沈洛,私下裡這麼會撒嬌呢。
我爬起來給他煮了一鍋海鮮粥。
我媽是醫生,我從小耳濡目染,跟著學了很多醫理。
沈洛胃不好,還因為工作的原因需要經常喝酒。
為了給他養胃,我可是把從小學到的東西全都掏出來了。
粥煮好後,我小心地用保鮮袋封好口,直奔他家。
剛到樓下,想到他還在胃痛,又拐彎去門口的藥店給他買藥。
寧珊珊說我簡直活成了沈洛的小媽,天底下找不出第二個會這麼照顧他的人。
電梯上了六樓,寧珊珊的聲音繼續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話說昨晚你們班八周年的同學聚會,你怎麼不來呢?我還特意給你帶了一瓶低度數的果酒。」
我一愣。
什麼同學聚會?
寧珊珊訝然。
「怎麼搞的?你居然不知道?我們家那位通知的沈洛,叫沈洛轉告你到時一起來的啊!結果沈洛來了,你沒到場。」
我心跳停了一拍。
他昨晚,不是跟我說公司裡有應酬嗎?
寧珊珊頓了頓:「昨晚,陶蕙君也來了。起初我還以為,你是怕碰到她尷尬才不來。這樣看,是沈洛根本沒告訴你?」
我的腳步猛然停住。
這個名字,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聽過了。
高中時期,陶蕙君曾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毫無遮攔地向她分享過我所有的秘密。
包括我十五歲起就開始喜歡我的青梅竹馬沈洛這件事。
當時的她微微怔住,然後笑了下,說現在還是得以學習為主。
這個我當然知道。
沈洛的成績很好,他的目標是本市的京大。
當然我也不差。
雖然我的成績距離京大還有一點距離,不過我相信憑我的努力,一定能和沈洛考到同一所大學的。
後來,當我終於收到京大的通知書,興奮地跑去告訴沈洛,準備向他表白的時候。
我卻看到,巷尾的雨棚底下,他和陶蕙君在接吻。
2
我當時耳朵嗡嗡的,隻能聽到自己短促的呼吸聲。
每呼吸一次,心口就疼一下。
後來,陶蕙君告訴我,其實她已經和沈洛在一起很久了。
因為我說我喜歡沈洛,她很矛盾,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我真相,所以才一直瞞著我。
她說:「周周,我不想失去沈洛,也不想你難過。」
我垂下頭,隻覺得眼睛酸疼得厲害。
我對沈洛的感情,成了無法宣之於口的秘密。
那個夏天,他們開始公然地約會。
隻是,他們總喜歡叫上我。
陶蕙君明媚熱烈,沈洛看她的眼神,充滿了眷戀。
隻是他不知道,他看著她的同時,我也在看著他。
他的輪廓我早已在心中描繪過無數遍。
我的雙眼仿佛被雨水衝刷過,悲傷而潮湿。
明明,是我先認識的沈洛啊。
眼淚落下之前,陶蕙君揚了揚手裡的相機遞給我。
「周周,給我和沈洛拍些照片吧。」
她繃著唇,另一隻手緊緊摟著沈洛的胳膊,仿佛在宣示主權。
我垂下眼簾,接過了相機。
沈洛摟著她的肩膀,對我笑:「周周,麻煩你。」
相機裡的他們,那樣般配。
他臉上的表情是那樣明快張揚,我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歡陶蕙君。
按下快門的那一刻,我徹底退出這場三角戀。
和他們兩人漸行漸遠。
後來,我和沈洛去了京大,陶蕙君去了千裡之外的深大。
臨行前,陶蕙君笑著讓沈洛好好照顧我,她會抽時間回家來看我們的。
我不置一詞,隻默默和沈洛保持著禮貌但生疏的距離。
直到四年後,陶蕙君沒有遵守她和沈洛的約定回來。
她在電話裡和沈洛分手的時候,我在一牆之隔的地方聽得一清二楚。
一貫冷靜的沈洛有些蠻不講理地質問著陶蕙君。
卻隻得到她一聲輕笑。
「沈洛,別像個小孩子一樣發脾氣,沒有誰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她頓了一下:「如果有的話,那就隻可能是葉周周了。要不,你倆試試?」
3
我當然沒和沈洛「試」。
隻是看到他日漸消瘦憔悴的樣子,終究還是有些心疼。
每天早上,我拉著他去跑步、爬山,將多餘的精力瘋狂地傾瀉出去。
然後在外頭大吃一頓,回到家洗洗澡倒頭就睡。
兩個月過去,他臉上黑了一圈,卻恢復了神採。
從那之後,我們倆又恢復成前面十幾年那樣熟絡親密的關系。
我再也沒從他嘴裡聽到過陶蕙君的名字。
而我也默契地沒有再提。
這個名字距離我已有三年之久。
如今寧珊珊突然提起來,我隻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離我遠去。
我久久沒有說話,寧珊珊的語調著急起來。
「周周,你在聽嗎?」
我沒回答,放輕了腳步,慢慢靠在沈洛家的大門上。
裡頭正傳來沈洛和其他人說話的聲音。
「洛哥啊,你就別糾結了。人周周真的不錯,在你身邊守了你那麼多年,誰看不出來她喜歡你啊?別因為陶蕙君回來了,你就犯渾啊!」
我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說話的人是我們的老同學陳樹,寧珊珊嘴裡的「他們家那位」。
也是知曉我、沈洛和陶蕙君之間所有過往的人。
沈洛的嗓子有些沙啞。
應該是昨晚喝多了的緣故。
他每次一喝多,就不記得蓋被子。
第二天早上起來帶著濃濃的鼻音,嗓子也是啞著的。
就如同此刻。
他沙啞的聲線裡透著一絲疲憊。
「周周……我知道她很好。隻不過,倒貼的終究欠了點兒什麼,比不上自己追的有成就感。」
涼意一點點漫上胸腔。
我手腳發抖,掌心沁出滑膩的汗,整個人如同被人打了一拳般,頭腦發蒙。
倒貼的……
沒想到,沈洛居然是這麼說我的。
我看了眼手裡的藥和香噴噴的海鮮粥,不禁自嘲了下。
人家一句胃疼,我便一大早爬起來煮粥買藥。
不是倒貼是什麼?
沈洛也沒說錯。
我慢慢後退,轉身,按了電梯下樓。
路過樓下的垃圾桶,我毫不猶豫地將藥丟了進去。
4
回到家後,我把家裡關於沈洛的東西一點點收拾幹淨。
他送我的毛絨玩偶、跟他一起參加漫展買的一對手辦,我生日他送我的每一件禮物,還有這些年數不清的照片,我統統清理了出來。
準備扔掉。
同過去做告別,首先便要清除回憶。
我沒想到,陶蕙君居然會主動聯系我。
昨晚我沒有去同學聚會,陶蕙君表示很遺憾,於是今天她做東,請我們本市的幾個同學再聚一次。
我正要開口拒絕,她堵住了我的話。
「周周,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你該不會還在怪我吧?」
怪她什麼呢?
搶了我喜歡的人?
這好像並不是她單方面就能做到的。
歸根結底,隻是因為沈洛不愛我罷了。
誰都沒有錯。
我抿了抿唇,終究答應了下來。
陶蕙君定的地方在城郊。
風景秀麗,環境清幽。
我到的時候,沈洛正和陳樹、寧珊珊說著話。
看到我來了,沈洛站起身來走向我,自然地就要接過來我手中的外套和背包。
我卻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不用,我自己放就好。」
他愣了愣,右手尷尬地頓在半空中。
我沒理他。
放好了東西,我坐到了寧珊珊的右邊。
她左邊是陳樹,陳樹再左邊是沈洛。
往常我們一起吃飯,我都是和沈洛坐在一起的。
沈洛皺起了眉頭,探究的眼神落在了我身上。
寧珊珊也看出了一些門道,拉著我低聲道:「周周,怎麼回事?」
我笑了下:「沒怎麼,就是……忽然想通了。」
曾經的我,覺得喜歡沈洛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所以即便八年前看到他和陶蕙君在一起接吻,我也沒有那麼難過。
我可以奉上真心的祝福。
後來他們分手後,為了讓沈洛盡快走出來,我再一次回到他身邊。
陪著他、鼓勵他、照顧他。
喜歡他,為他付出,好像成了一種習慣。
我卻忽略了,原來我的「習慣」,對於沈洛來說,可能是一種「負擔」。
他把這些稱之為「倒貼」。
我忽然就覺得,十年的喜歡,變成了一樁笑話。
沒有回音的山谷,不值得縱身一躍。
與其將真心繼續拿給別人踐踏,不如我主動收回來,也好交給更需要的人。
5
陶蕙君姍姍來遲。
她的美麗一如往昔,經過了歲月的洗禮,反而添了一種成熟的風情。
她今天穿著一件新中式的連衣裙,一根簪子松松挽著發髻,舉手投足更見松弛感。
一見到我她就指著我身上的 T 恤和牛仔褲搖頭。
「這麼多年沒見了,周周穿得還像個高中生似的。」
我也笑著同她寒暄:「謝謝你說我年輕。」
她不置可否,飄然轉了個身,坐到了沈洛旁邊,揚聲叫服務員拿酒。
沈洛攔了下。
「別喝了吧,你不是喝了酒會胃痛?到時候還要給你買藥。」
他的話帶著點責怪,語氣卻和緩,帶著些我不熟悉的溫柔。
我的心揪了一下。
他同樣喝多酒會胃痛。
可他隻會告訴我:「周周,我胃疼。」
我會將胃藥和熬好的養胃粥一起送到他面前。
如今,陶蕙君胃痛,他倒知道要去買藥。
原來,這就是喜歡和不喜歡的區別。
陶蕙君展顏一笑:「沒事,今天高興,少喝點兒,盡興了就好。」
她如是說,他便沒再堅持。
對陶蕙君,他永遠有耐心。
我揚頭將杯子裡的飲料一飲而盡。
沈洛蹙眉,站起身來,隔著一整張桌子拿走我面前的冰鎮可樂。
「今天什麼日子了不知道?還喝冰的?」
聲線發緊,語氣嚴厲,全然沒有面對陶蕙君時的耐心與溫柔。
我脾氣也上來了。
「這好像不關你的事吧?」
「葉周周,你回頭肚子疼別跟我哭!」
我嗤笑了下:「你想多了。」
沈洛終於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剛要張口,陶蕙君從包裡掏出來一樣東西放在沈洛面前。
「我差點忘了!給,你的手表,昨晚上落在我那裡了。」
她嗔了他一句:「你也真是的,多少年了還有這丟三落四的毛病。」
整個桌上寂靜極了。
沈洛看我的眼神帶了些慌張。
「周周,昨晚……」
「周周,你別誤會。昨晚的同學聚會,我喝多了,沈洛不放心我,才送我回酒店。手表也是不小心落在我房裡的,你可千萬別多想。」
陶蕙君忙著解釋,卻越描越黑。
她不知道,沈洛根本沒告訴我同學聚會的事。
也或者,她裝作不知道。
我終於看明白今天這場飯局的意義了。
不過就是有人搭錯了車,走錯了路,如今,想回歸正途而已。
我挑了挑眉,看向陶蕙君。
「不管是不小心還是故意,我都不會多想。沒必要,也不值得。」
6
氣氛一時冷了場。
直到陳樹站起身來,倒上酒敬陶蕙君。
「慧君!好多年沒見了,這次見到你很高興,我先敬你一杯!什麼時候回深市?到時候跟哥們兒說下,哥們兒親自去送你!」
陶蕙君笑著喝完一杯酒,輕飄飄地拋下一顆炸彈。
「我這次回來,就不準備再走了。」
她深情地看一眼沈洛:「因為,我不想再錯過重要的人。」
陳樹和寧珊珊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寧珊珊皮笑肉不笑地問了句:「聽說你深市的工作室用了恆裕大廈的一整層樓,既然做得這麼大這麼好,怎麼說不要就不要了呢?」
在場的人心照不宣。
恆裕大廈的一整層樓。
那是什麼概念?
算下來,一年租金每平超五位數。
陶蕙君之所以租得下一整層的恆裕大廈,是因為,她的前任,便是恆裕的老板。
她跟了他好幾年,一度聽說就快結婚了。
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婚事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