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我提醒後，周歡顯然也想到這點，臉立刻陰沉得像雷雨天。

我見狀趁熱打鐵：

 

「你現在身材控制得這麼好，誰不羨慕你的超小孕肚？

 

「這多虧媽經驗豐富，能一眼分辨出最優質的豬肝。咱們年輕人哪懂這些。

 

「換作是我，肯定又和之前一樣，買回注水肝、瘟豬肝、僵屍肝。」

 

周歡若有所思癟嘴看向母親。

 

母親急得半支身，重拍沙發，惡狠狠剜了周歡一眼：

 

「我腿都被人打斷了，還得給人買豬肝嗎？」

 

隨即又把矛頭轉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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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我這麼大歲數，該享女兒福了。

 

「你不會就學呀，難不成以後嫁人也跟婆家說不會嗎？」

 

她話音剛落，我急忙走到她身邊，關切道：

 

「原來你的腿是被打斷的？誰給你包成這樣？這不是在害你嗎？快讓我看看。」

 

母親聞言閃躲道：

 

「不用……」

 

我哪管她說什麼，徑直按上她的腿。

 

其實一進門我就覺得她的繃帶有問題。

 

現在湊近看，果然如此。

 

7

 

母親腿上明顯不是專業包扎手法，倒像自己胡亂裹了兩圈。

 

拆繃帶時，尖銳的抗拒聲不住撞擊耳膜：

 

「哎喲，別碰我的腿，你個不孝的東西想疼S我！

 

「別以為你當了大夫，就比我們懂得多。

 

「你從小就笨，處處不如你弟弟，又毛手毛腳，幹啥啥不行，我可不敢用你！」

 

我忍住聒噪，緩緩解開系成一團的繃帶。

 

露出拳頭大小、血肉模糊的傷口。

 

身後周歡爆發出尖叫：

 

「老公，寶寶怕怕！」

 

弟弟踢了踢我的後背，吼道：

 

「喂，你嚇到我老婆了！」

 

母親也開始哭喊：

 

「老頭你快睜開眼看看呀，你女兒要害S我啊。」

 

我觀察傷口旁光溜溜的小腿，忍不住冷笑一聲。

 

傷口如此嚴重，周圍皮膚卻沒有半點腫脹。

 

簡直是醫學奇跡。

 

趁母親哭得起勁，我握拳對準她膝關節下的股四頭肌肌腱，快速叩擊。

 

母親骨折的腿不由自主向前踢了一下，「傷口」隨之掉在地上。

 

但她似乎沒有發現，掙扎著推我個趔趄：

 

「我一會就找你們院長理論去！」

 

話音未落，周歡已經撿起「傷口」。

 

端詳片刻，舉起它砸向母親的臉，咬牙切齒道：

 

「寶寶就說，寶寶隻是輕輕推了你一下，你怎麼就瘸了。

 

「好你個大壞蛋，做飯多放了兩滴油不讓我說，幹脆還裝病偷懶。

 

「寶寶不要倩楠姐姐，寶寶就要你伺候。

 

「現在寶寶懷孕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管寶寶，那以後也休想寶寶給你養老！」

 

8

 

母親最害怕的就是媳婦不給養老，哪裡還顧得上找我麻煩。

 

當即跟著要住寶寶房的周歡回家了。

 

那天之後，母親被折騰夠嗆。

 

有空就躲到我家，大倒苦水。

 

周歡翻著花樣在生豬肝上挑毛病。

 

不是嫌不新鮮，就是嫌有血管，必須折回屠宰場重買。

 

實在沒的說，就翻出裝病的事，逼她「有誠意」道歉。

 

「為了哄她高興，單一頓晚飯，我就重做了八回。

 

「女兒你快去說說她，媽實在是遭不住了。」

 

我強壓嘴角的弧度，裝作體貼道：

 

「你讓弟弟去呀，歡歡最聽他的話了。

 

「而且他那麼孝順，一定舍不得你受苦。」

 

母親聞言瞬間紅了眼眶，嘆息道：

 

「耀祖，我不是沒和他說過，他，唉……」

 

就算她不說，我也能想象弟弟專心刷手機，頭都不抬的不耐煩模樣。

 

「我是做大事的人，怎麼能摻和進女人堆裡？

 

「再說照顧人有什麼難的？

 

「你成天跟著我們在家享清福，總不能什麼也不做吧？」

 

……

 

此時周歡的電話打斷我的思緒。

 

「倩楠姐姐，寶寶摸到孩子的胎動了。

 

「很有勁，一看就是特別健康的孩子。

 

「你現在就過來接接喜氣。」

 

可是。

 

孕婦通常在四個月左右才會感覺到胎動。

 

周歡懷孕還不到兩個月，體內葡萄大小的胚胎，怎麼會有胎動？

 

9

 

為了驗證猜想，我跟母親一起來到弟弟家。

 

周歡仰面躺在床上，驕傲向我們展示平坦的肚子。

 

毫無血色的腹部不時隆起拇指大小的包塊，很快又消失。

 

「這是孩子在踢寶寶呢。」

 

母親忍不住湊到我耳邊，低聲道：

 

「這胎動怎麼和我那時候不一樣。

 

「而且是不是太早了點？」

 

她生過兩個孩子，自然熟悉胎動。

 

可這話落進周歡耳中，就像火星掉入油桶。

 

她抓起枕頭砸向母親：

 

「老不S的，幹嘛詛咒寶寶的孩子？

 

「少拿爛糟粕質疑現代科學。

 

「寶寶堅持吃生豬肝，孩子營養夠了，自然長得比別人快。」

 

坐在角落的弟弟也皺眉掃了母親一眼：

 

「你一天天少找事。

 

「我兒子明顯天賦異稟，是有大造化的。

 

「要是對歡歡不好，以後別想看孩子了。」

 

母親趕緊對嘴巴扇了兩下：

 

「都是我這張臭嘴，話不走腦子就說出來了。

 

「我們老張家的獨苗，可不是要比別人長得快嘛。

 

「我再去買些豬肝，一定挑現S的。」

 

我順著周歡的意思道了幾聲恭喜，逃似的離開了。

 

哪裡有什麼胎動。

 

那些凸起又消失的包塊。

 

分明是寄生蟲在皮下聚集遊走啊。

 

10

 

託母親認定孫子有大造化的福，我樂得過了一個月平靜生活。

 

可那天剛下班，母親又來了。

 

鼻孔還塞著帶血的紙巾。

 

剛見面就哭訴周歡無緣無故發瘋打了她一拳。

 

聽了一會兒，我才弄明白事情的緣由。

 

周歡一口咬定，母親掃地時罵她腦子有病才吃生豬肝。

 

還罵她是不要臉的女人，一把年紀裝寶寶。

 

「她非說我說了，就打我。

 

「可她懷著孕，媽就是為了你侄兒，也不可能當她面說那些蠢話呀。」

 

母親小心捏著鼻梁，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我不想惹麻煩，沒有說話。

 

可沉默落在她眼中，似乎成了不信任的表現。

 

她急急對天伸出三指：

 

「我拿耀祖的性命擔保，那天我絕沒罵周歡半個字。」

 

母親最是寶貝弟弟，她既然敢這麼說，想必沒撒謊。

 

那便是周歡出現幻聽了。

 

母親似乎終於找到宣泄負面情緒的垃圾桶。

 

「你是不知道，她花樣可多了。

 

「每天不是喊這疼，就是喊那疼。最近又老喊頭疼。

 

「其實都是故意喊給我聽，變著法罵我挑的豬肝不新鮮呢。」

 

我勾起嘴角安慰道：

 

「媽，你應該高興才對。」

 

見母親詫異看我，我又解釋：

 

「歡歡情緒敏感，還不小心傷到你，正是她把注意力全放在孕育孩子上的表現。

 

「侄兒有這樣的好媽媽，高興還來不及呢，你怎麼還怨天怨地的。

 

「這是老天爺在保佑我們老張家的獨苗呢。」

 

望著母親恍然大悟離去的背影，我心裡不禁冷笑。

 

周歡的症狀完全符合寄生蟲順著血液到達身體各處的表現。

 

甚至有的已寄生腦部。

 

所以會出現幻聽、攻擊性強、情緒不穩定的症狀。

 

隨著時間流逝，還可能引發精神障礙。

 

媽，你的「福報」還在後頭呢。

 

11

 

再次聽到周歡的消息，是一個月後母親打電話說她被拘留了。

 

原來。

 

自從早早摸到「胎動」後，周歡更加確信吃生豬肝對孕婦有好處。

 

成天向其他孕婦宣傳她的「秘方」。

 

大部分人聽過隨便附和兩句就過去了。

 

可有個雙胞胎準媽媽，指出周歡瘦脫相，好心勸她去醫院看看。

 

周歡本就易煩躁的情緒一下炸了：

 

「你肚子那麼大，被你老公嫌棄，卻詛咒本寶寶進醫院！」

 

大概是寄生蟲寄生在腦子裡的緣故，周歡的攻擊性變得特別強。

 

話還沒說完就將人推下樓梯，導致雙胞胎準媽媽流產。

 

據說周歡被警察帶走時，還在嘴硬：

 

「她自己不吃生豬肝，身體不好被太陽曬了就流產了，還來訛寶寶。

 

「那天寶寶也在那曬太陽，寶寶的孩子就壯壯的，一點事沒有。」

 

我正為好心卻橫遭壞事的孕婦感到惋惜。

 

母親埋怨又強勢的聲音再度傳來：

 

「現在那家人獅子大開口，要我們賠三十萬。

 

「說包括什麼試管錢、營養費、誤工費。

 

「連警察都被收買了，說他們家要的不多。

 

「你快把這筆錢出了，不然歡歡出不來。

 

「你不能眼睜睜看親侄子受苦吧？」

 

我立刻裝作為難：

 

「連弟弟都拿不出這麼多錢，我一個女孩怎麼可能比他還有本事？」

 

母親氣急敗壞掛斷電話後沒幾天，我就聽說有人在查我的資產信息。

 

12

 

好在為了不便宜他們，我已經賣了房，把所有資產轉移到海外賬戶。

 

現在的S工資，除去房租吃喝，剩不下什麼。

 

又過了兩天。

 

我終於通過教授評選，專心準備聘用材料。

 

卻怎麼也找不到身份證。

 

我找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無果時，忽然收到消息：

 

【某某借提醒您，尊敬的張倩楠女士，您申請的 300000 元已到賬。】

 

這個金額讓我一下想到，母親恐怕偷了我身份證去貸款。

 

果然我一回家就看到，周歡已經被放出來，正小口嚼生豬肝，不住埋怨：

 

「兩天沒吃，寶寶肚裡的孩子營養都快跟不上了。」

 

我質問母親貸款的事，她眼睛瞪得比我還大：

 

「什麼偷不偷，怎麼和你媽說話呢？上下尊卑學狗肚子裡了？

 

「誰讓你沒本事，不肯想辦法還說些風涼話，連累我找了多少門路才搞到錢。

 

「我是你媽，你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給的，就算要你的命，你也該乖乖雙手奉上。」

 

我壓下心裡的恨意，瞥向眼睛失焦的周歡，很快有了主意。

 

沒過兩天。

 

趁母親去買豬肝，弟弟去找小三，我拿著偽造的購房合同找到周歡。

 

「歡歡，我給你和孩子準備了禮物，是本市最好的學區房。

 

「我託了院長才搖上號，房本寫你的名，隻是……」

 

聽得興起的周歡急忙追問：

 

「隻是什麼？」

 

「隻是我媽以我的名義貸了三十萬，現在沒錢交首付，售樓處說要把名額讓給別人。」

 

若是以前，她也許不會上當。

 

可寄生蟲入腦影響她的正常思維，周歡爽快甩給我一張卡。

 

「寶寶之前拿婆婆的身份證借了網貸，正好三十萬，快拿去給寶寶買房子。

 

「不要和婆婆說哦，她不許寶寶這麼做。」

 

這也正合我意。

 

還完三十萬網貸後，我終於緩緩吐出鬱結胸口的濁氣。

 

13

 

周歡懷孕五個月時，恰逢過年。

 

我硬著頭皮回了趟家，發現周歡肚子比正常孕婦小了兩圈。

 

所有骨頭更是高高凸起，活像骨架套了層寬松人皮。

 

她卻自我感覺良好，邊嗑南瓜子邊炫耀：

 

「倩楠姐姐，寶寶吃生豬肝效果明顯吧？吃高熱量食物都不會胖。」

 

我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光吃不胖哪裡是生豬肝的功勞。

 

這分明是寄生蟲吸走營養的表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