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津臉和夜色一樣黑,字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
「別人S了關你什麼事?」
我身子瞬間僵硬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他好冷漠!
這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你去救她,你會水嗎?」
「關你什麼事!我是醫生,你是畜生?見S不救。」
尤津捏著我手腕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就在我們小聲僵持的這幾句話裡,我身後撲通一聲巨大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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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臉色瞬間白了,轉身一看,下意識衝了出去。
尤津沒料到我會有突如其來這麼一大股力氣,失手沒攔得住我。
湖水涼的滲得能到骨縫,女孩奮力掙扎不肯被我往上帶。
我再使勁抱她,她竟然反手把我往水下拽。
我意識開始發散。
完了。
今天栽大坑了。
【截斷點】
「撲通——」
一聲巨大的跳水聲在我耳畔響起。
我被好心人救了,送到了醫院。
再醒來已經是兩天後。
我媽在床頭氣急敗壞罵我。
「你是不是有病!你知道這次住院花了多少錢!
「你怎麼那麼會沒事找事!你怎麼敢去救人的!萬一你S了我們怎麼辦!
「家裡都揭不開鍋了你不知道嗎!」
「怎麼就揭不開鍋了,我自己醫藥費自己出。」
我沙啞著嗓音開口,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我這怎麼樣了?」
我媽黑著臉,恨不得把我吃了:「你每個月工資不是都打回來了嗎?你是不是還私藏錢了,叫我看你手機,打開!」
我別過臉,不想和她爭吵。
「你自己拿錢你存的住嗎你!我跟你說你還不理!你現在是翅膀硬了!等你這次好了趕緊去相親!結了婚就收心了!」
她罵了一會,看我一直不應聲,也慢慢消停了。
同事有陸陸續續來看我的,還有幾家報社和自媒體的來採訪,大肆宣揚我的善行。
我媽這時候倒收起冷冰冰的臉,笑意盈盈對上攝像頭:「我們家貝貝從小就善良。」
聽說那個女孩沒被救起來,後面是一個路過的好心人把我救起來的,沒留名字。
尤津沒來看我,意料之中。
想到那天他冷冰冰質問的聲音:「別人S了關你什麼事?」
我有點恍惚地扯著閨蜜的手:「姐們,我感覺他好像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閨蜜反手抓住我的手,氣憤地戳我腦袋:
「什麼不一樣,你個S戀愛腦!整個醫院,誰不知道尤津冷漠無情!
「他接手術都隻接貴的!那意思就差直說窮人就該S!」
我的心唰的一下裂了一大道縫子。
我以為的尤津,風光霽月。
他是最年輕的科室主任,我很崇拜他的學術。
雖然偶爾對我冷漠玩味,但是他對其他人都極好。
我看過他診治病人的樣子,很溫柔,很有耐心。
我當初就是因為覺得那樣的他很好,所以追的他。
現在,我好像意識到,我從前看到的尤津,隻是一部分的他。
拼湊起他對我的冷漠,鄙夷,不屑,這樣的尤津才是真正的尤津。
我心有些鈍。
忽然想到他那句,不要再糾纏我了。
我意識到,我和尤津這次真的開始漸漸遠去了。
5
身子一好,我立馬返回醫院。
雖然有人說勸人學醫天打雷劈,醫學生實習確實很苦,就業環境也差。
但我對醫生這個職業,總抱有一種信仰。
以至於對這份工作格外看中且熱忱。
尤津確實做到了如他所說的那句我倆不要聯系了。
他一句借口忙,把我轉去了別的醫生手底下。
但我偏偏又聽到風聲,說尤津準備把林醫生手裡那個實習生要過去。
甚至有人說那個女孩和尤津談了。
我的位置被架在空裡分外尷尬。
也是到這個時候,我終於意識到我失戀了。
我媽那句叫我相親還真不是吹的,我才到第一個周末,就被勒令去了咖啡廳。
眼前男人侃侃而談,我禮貌性笑笑接話。
這樣也稱得上和諧,至少我能給我媽交差。
直到這個和諧被一個外人打破——
尤津站在桌子旁,隨意拿起我的咖啡喝了一口,對著對面的男人嫻熟道:
「哥們相親啊?這位可不行。
「剛國慶把我帶回去給她家掰了十畝地的玉米就把我蹬了,掰了十畝地玉米,她弟二十了在家裡躺兩天影子都沒出來一下。
「你這要去了可不就是女婿祥子。
「對了,她家彩禮五十萬,要拿四十萬給她弟買房付首付。
「國慶收的玉米還沒賣呢,她把你騙回去估計還得抗幾十袋玉米,嘖,重的很。
「既然都是她池塘裡的魚,那咱們也算自己人……」
對面男人惡狠狠瞪了我一樣,話都沒聽完拿著東西就跑了。
我面色鐵青,一把從他手裡搶過咖啡毫不留情潑了他一臉。
尤津原本沒什麼溫度的笑徹底冷了。
他上前一步,我退後兩步。
直到退無可退,我咬牙切齒,惡狠狠推開他。
「你到底要做什麼?」
他要的我不再糾纏,我做到了。
剛剛那些話,我澀的發痛。
我媽要彩禮五十萬,四十萬給我弟,他怎麼知道?
尤津好像看出來我的疑惑,他冷笑譏諷:「我去你家第一天,你媽就假裝跟別人打電話試探我態度了。」
多嘲諷。
我如鲠在喉。
一直在他面前的巧笑倩兮瞬間風輕雲淡,我外表的軀殼好像被人硬生生敲碎,露出我缺陷不堪的原生家庭。
爸媽偏心弟弟,二十多年我早已習慣。
但我不想讓尤津知道,這也是為什麼我不願意爸媽在他面前提結婚,不願意他看我手機的原因。
我怕他看見我狼狽的內裡。
可是現如今竟然發現,尤津早就知道了,以他的性格早該開口嘲諷,可他竟然一直沒吭聲。
一直到今天他用我最不願意提及的傷化作匕首刺向我腐爛的心。
也不知道他嘲諷了我多久的狼狽不堪。
這一刻我臉面全無,卻前所未有的平靜。
「那看來你沒同意。」
我推開他:「行了,相親結束了,我們也沒什麼話要說了。讓開吧。」
尤津沒見過我這模樣,慌了一瞬間。
他想伸手拉我手,我走的太快,他連衣角都沒摸到,我甚至沒回頭。
6
醫院食堂吃飯時總能聽到不少傳聞。
比如今天我就聽見了個新鮮的。
「哎,你們知道嗎?尤主任以前是市醫院的!那可是我們市最好的醫院,而且是市醫院心髒科的扛把子!」
「我去,那他怎麼會來我們這個醫院啊!」
「因為他是西京的少東家!但他太低調了。」
有人小聲道:「我倒聽說了,他好像是因為做手術做S了人,所以來了我們醫院,甚至還轉了科室。」
「我的天,這麼可怕,那他醫術也不行啊,該不會都是家裡買的!」
我本來不想聽,但食堂就這麼大,我坐在旁邊就能聽個完整。
聽到後面越說越離譜,我下意識反駁:「不可能!他很專業!」
確實,尤津雖然現在是外科醫生,他的知識水平也遠遠大於國內一線醫生的平均水平。
那幾個人看見我是尤津以前的實習生,撇了撇嘴,沒再說了。
我也就沒聽到她們後面的八卦。
外科來了個醫生。
等下班人站在我面前堵著道不讓我過,我準備瞪人時才樂了。
「辛寒?」
辛寒委屈巴巴把腦袋湊我跟前:「想找你太難了,一整天都呆在科室,沒見過實習生這麼敬業的。」
「一會請你吃飯。」我哈哈一笑。
辛寒也笑:「寧貝貝,今年為什麼沒有讓我幫忙掰玉米?」
尤津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拐角,眼神冷冷地看著我,嘴角上揚。
我知道,那是他被氣瘋了的標準微笑。
我詭異沉默幾秒:「你餓不餓?」
辛寒很上道,點點頭。
我倆各自去衣服準備下班往外走。
我去換衣服時,尤津手臂一伸,一把擠進換衣間。
天旋地轉一下,我被SS按在門上。
尤津氣瘋了,眼睛都紅了。
「他是誰?」
我沉默幾秒,淡淡的:「前男友。」
「你!」
尤津咬牙切齒:「不許和他吃飯!」
「怎麼了,你不想掰玉米,還不讓別人掰?」
我甚至這個時候有些佩服自己的功底,還能用自己最介意的事情反過去諷刺尤津。
尤津氣紅眼了,按著我的手,狠狠壓了上來。
我毫無還手之力,腿發軟甚至站不穩。
沒事,反正親了這麼多次也不差這一次。
我把自己勸了一下,但是沒勸住。
一巴掌落在尤津臉上時,我倆都愣住了。
尤津SS盯著我,眸子裡陰森可怖。
整個換衣室被可怕的氣氛凝固著,冷氣從我後頸冒了上來。
我冷靜下來,面無表情整理衣服。
「你在想什麼?
「想我漂亮,看著就不安分?
「就算白親我一口我也會喜滋滋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對嗎?
「你是故意的,那天故意想看我手機,你想用我爸媽偏心的態度打擊我對嗎?
「尤津,我真疑惑,我手機裡也沒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你那天為什麼查我手機,相親那天你一說,我全明白了。」
「我沒有!」
尤津渾身冒著怒氣,下意識反駁。
「我是漂亮,但我從沒勾引人,從你第一眼看我,你就覺得我不安分,你那一眼,我永遠都記得,隻是我回避不去想。
「我最近常常想,為什麼你總對我忽冷忽熱。我現在想通了,可能我對你太好,讓你覺得我是個廉價的倒貼貨。」
我對尤津做過唯一一件過分的事情可能就是帶他國慶回去掰玉米。
但是那天我倆一起掰的,我爸媽我實在管不著,確實累著他了。
說完話,我倆安靜許久,我整理好後推門出去。
辛寒還和以前一樣老實。
等了我那麼久,我嘴腫了他也沒問什麼。
倒是吃飯的時候,他不滿地踢了踢我。
「我可是為了你來這個醫院的,你實習能不能過啊?」
我誠懇地搖搖頭。
就憑剛剛那一巴掌。尤津現在恨S我了。
「你媽當時不滿意我,我現在一個月工資兩萬,你媽也該同意了吧。」
我嘆口氣。
我媽連我都不滿意,還想滿意你。
辛寒和我算得上青梅竹馬,我倆家離得近,從小學校一樣。
但他比我大一屆,大學的時候我們談過一段時間。
我媽不同意,我倆都鬧不過她,那個時候誰都不是非誰不可,就草草和平分手。
雖然分手,但依舊保持聯系。
這次見到他,我還挺意外的。
辛寒認真地看著我:「貝貝,我是認真的。你的實習轉正,我肯定會盡力保你通過。
「我想和你在一個單位上班,雖然我剛來醫院,但隻要是醫院的正式醫生,都有一票。」
我高興了一下,但轉而有點悵然。
西京醫院是私企,實習生轉正就是這麼安排的。
辛寒有一票,但是尤津是主任醫師,有三票啊。
還有三天就到實習轉正的日子。
這幾天,實習生人心惶惶,五個人留兩個,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個最幸運的。
本來我是唯一一個主任醫師手下帶的,其他人都盯緊了我。
因為尤津有三票,不出意外都會給自己的實習生。
但這最後關頭我毫無徵兆被尤津被轉給了其他普通醫師,大家心思也都平靜下來。
有實習生中午看見我還高興打招呼:「貝貝,你去哪啊?」
「我去午休。」
她愣了一下:「午休?」
我指了指旁邊的辦公室:「對啊,這個辦公室不是有一張床嗎?」
她神色有幾分古怪,連忙走過來拉著我小聲說:
「你瘋啦,這是尤津那個大魔頭的專屬休息室,都用了兩年了,你睡了他的床,你完蛋了。」
我懵了。
這個休息室,我以為是實習生的午休室,我都睡了一年了!
每次中午急匆匆趕過來還擔心隻有一張床自己搶不到位置,但這一年每次白班我都能搶到。
我以為是自己幸運,但其實……其實是尤津讓給我的?
怎麼可能!那個冰塊臉!
我正在原地呆愣。
剛剛那個實習生又跑過來,震驚地說:
「貝貝,大魔頭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你說,他該不會是特意給你……」
「不是!」
我迅速打斷她:「他要是那麼好心,怎麼會最後半個月把我調給其他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