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沒輸。

我將照片保存到手機，發給林越舟：

 

【在離婚協議書上籤字吧。】

 

然後將他所有的聯系方式一一拉黑。

 

11

 

林越舟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宋皎皎躺在身邊。

 

他嚇得瞪大了眼睛，連忙起身。

 

他不記得自己怎麼會和宋皎皎睡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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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記得自己將她送到家時，就準備離開的。

 

可昨晚，宋皎皎忽然從後面抱住他，帶著哭腔道：「阿舟，你再陪我會好嗎？我還是好害怕。」

 

「我知道你想回去找黎梨，就再陪我喝一杯，以後我就再也不打擾你了。」

 

林越舟腦海裡有個小人瘋狂地叫囂著讓他拒絕。

 

他答應小梨，會回去陪她一起吃飯的。

 

上次七周年紀念日，他就忘記了。

 

這次，他不能再食言了。

 

可宋皎皎抱著他的手止不住發抖，哭得楚楚可憐。

 

他嘆了口氣，轉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再陪你一會兒，我真的要走了，黎梨還在等我。」

 

他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放縱了。

 

這次之後，他就好好陪在小梨身邊。

 

可喝完酒，他就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再醒來，就是在宋皎皎的床上。

 

莫名有種恐慌湧上心頭。

 

他想起昨晚離開時，黎梨看他的眼神，沒有委屈，沒有生氣。

 

隻是平靜地朝他揮手道別，像帶著再也不見的釋然。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裡好像有無數隻蚊子在飛，發出刺耳的嗡嗡聲，啃噬著他的心。

 

林越舟趕緊穿上衣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要回家找黎梨。

 

路上無數的紅燈，仿佛在不斷地拉遠他和黎梨的距離。

 

他越來越焦慮不安。

 

沒事的。

 

沒事的……

 

黎梨從小就喜歡他，黎梨這輩子唯一喜歡的人就是他。

 

她不會和他生氣太久的。

 

大不了這次，他再多哄哄她。

 

12

 

林越舟到家的時候，敏銳地發現家裡格外幹淨，幹淨得像少了點什麼。

 

他不敢想。

 

衝到臥室，祈禱著黎梨還在睡覺。

 

可臥室沒有，整潔的床鋪還保持著昨天早上小梨整理完的樣子。

 

她一夜未歸……

 

他身體微微顫抖，找遍了家裡的角落，都沒有黎梨的身影。

 

或者說，沒有了黎梨的痕跡。

 

他終於知道少了些什麼——黎梨的東西。

 

林越舟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扼住了一樣，刺痛傳遍全身。

 

他拿出手機，想打電話給黎梨。

 

可是手機沒電關機了。

 

他跑過去拿充電器，因為太著急，摔了一跤，他就那麼掙扎著爬了過去。

 

在等待開機時，他身體緊繃，呼吸越來越急促，不安仿佛懸在頭頂的劍，下一秒就會落下。

 

頭頂的劍還是落下了。

 

一句話，一張照片，宣判了他的結局。

 

他拿起床頭櫃上那張已經籤上黎梨名字的離婚協議書看了許久。

 

一滴滾燙的淚砸在紙上，模糊了字跡。

 

他跌坐在地上，表情痛苦又懊悔。

 

不會的……黎梨不會那麼狠心的。

 

林越舟安慰自己。

 

他去和她道歉，去解釋，她會原諒他的。

 

畢竟，她一向心軟。

 

可他聯系不上她了。

 

黎梨把他拉黑了。

 

13

 

他發了瘋般跑去她的公司，卻得知她工作調動，昨晚已經去了英國。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一年前，黎梨興奮地和他說，她要升職加薪了，問他願不願意一起和她去英國。

 

林越舟承認自己有些卑劣，他不想和他媽一樣去什麼國外，也不想她離開他。

 

那是他第一次在黎梨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果然，她心疼他了，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

 

可現在，她不再心疼他了，丟下他走了。

 

林越舟艱澀問道：「她什麼時候準備出國的？」

 

「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

 

是他們結婚七周年紀念日的日子。

 

原來，那個時候，她就做好了離開他的打算了嗎？

 

他痛苦地閉上眼，突然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14

 

來到英國後，一切都很順利。

 

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租的房子還帶著個大院子，鄰居也很可愛。

 

我以為林越舟會趁這個機會，和宋皎皎復合。

 

沒想到，他找來了倫敦。

 

我下班後，在家門口看到了等待的林越舟。

 

一個月沒見，他瘦了很多，黑眼圈深得嚇人，整個人很是頹喪，與之前意氣風發的樣子判若兩人。

 

印象中，他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很注意形象的。

 

這個樣子的他，有些陌生。

 

我心裡忽然百感交集。

 

沒有報復回去的快感，也沒有酸酸澀澀的心疼。

 

更多的是，再也回不去的悵然若失。

 

見他走過來，我繞開他，開門回家。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腕：「小梨。」

 

「對不起……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聽我和你解釋好嗎？」

 

我抽回手，搖了搖頭：「不重要。」

 

「你知道的，我們之間也不是因為最後那件事。」

 

在我們過去長達七年的婚姻裡，他對我永遠都是不冷不熱，也從屑於和我多解釋什麼。

 

如今我累了，他卻追到大洋彼岸來和我解釋他從前最不願做的事。

 

他臉色一白，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重要！你不能因為一張照片就對我判了S刑。」

 

我看著周圍有人經過，嘆了口氣：「算了，你進來說吧。」

 

林越舟跟在我的身後，進了屋子，急切地說道：「小梨，那晚，我和宋皎皎什麼都沒發生，是她在酒裡下了藥，脫掉我的衣服拍的。」

 

「你不信，我可以找她當面對質，真的……」

 

也許是看我的表情始終很冷淡，林越舟急得眼眶有些泛紅：

 

「我知道那晚我不該去，我錯了，小梨，我保證再也不會了，我們好好在一起行嗎？你想留在英國，我就陪你留在英國。」

 

我看著他，眼裡滿是失望：

 

「隻有那一次嗎？」

 

心裡壓抑許久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是什麼讓他到最後都抱著僥幸的心理，賭我隻知道那一件事，賭他能瞞天過海。

 

15

 

林越舟愣了下，斂眸避開我的眼，點了點頭。

 

我拿出手機，點開宋皎皎的微博，把她記錄的他們在極光下的接吻照，以及過往的點點滴滴，都擺在他面前：

 

「林越舟，在你心裡我是不是特別傻？」

 

「你知道七周年紀念日那天，我看到你藏在抽屜裡的兩張機票，我有多開心嗎？我以為你是想給我一個驚喜，可沒想到是一個巨大的欺騙。」

 

「你和她在極光下接吻的時候，在想什麼呢？有沒有想到我們結婚度蜜月時選的目的地就是冰島？那時你說忙，是真的忙，還是隻是和十八歲最愛的那個她一起去看極光？」

 

「你心裡一直都有她，為什麼要在大學畢業那年回來找我？你明明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你，突然與我斷了聯系，又突然回來問我要不要在一起，你把當什麼？當備選嗎？」

 

我視線模糊地盯著他，心髒處的鈍痛變成了尖銳的刀在翻攪，這些年所有的傷心與難過都在這一刻像潮水般湧出，痛得窒息。

 

林越舟的臉上血色盡失，微張著嘴，卻一句話也無法反駁。

 

他看著我，眼裡浮現無盡的痛苦，愧疚，與懊悔：

 

「不是的，小梨……我是愛你的，宋皎皎隻是我年少的不甘而已，我現在無比確定我愛的人是你，再給一次彌補的機會好不好？」

 

他近乎卑微地看著我，眼裡都是乞求。

 

驕傲如他，此刻第一次為我折了腰。

 

但是，太晚了。

 

我平靜地看著他，輕輕笑了笑：

 

「可是，我不愛你了。」

 

16

 

林越舟如遭雷擊，茫然地愣在原地，嘴裡喃喃自語：

 

「不會的，你不會不愛的……你怎麼可能突然就不愛我了呢？」

 

我冷漠地看著他不願意相信痛苦又掙扎的模樣，他不是有多愛我，有多放不下我。

 

不過是我愛著他的時間太久了，他一時難以接受罷了。

 

「我們好聚好散吧，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你現在自由了，可以去愛你真正愛的人了。」

 

我看了眼時間，示意他可以走了。

 

離開他之後，我重拾了大學期間的愛好——跳傘。

 

和他在一起之前，我其實一直都是個喜歡各種新事物喜歡冒險的人。

 

永遠對生活抱有好奇心和熱情，永遠有旺盛的生命力。

 

後來，越來越多的失望和內耗磨滅我的天真和熱愛。

 

林越舟不肯離開，他說他不能沒有我。

 

我氣笑了，在一起的時候他十天半個月不回家，現在卻說他不能沒有我，早幹嘛去了？

 

我叫來物業工作人員，將他帶走。

 

來到英國後， 我參加了家附近的跳傘訓練營。

 

試飛了幾次後，漸漸找回了曾經的感覺。

 

教練告訴我一周後，營裡會舉行一場跳傘比賽，獎品很豐盛。

 

我毫不猶豫報了名，盡管可能隻會得個重在參與獎，但可以在濱海小鎮上跳，又能解鎖不一樣的風景了。

 

比賽那天，我化了一個帥氣的紫色煙燻妝，收獲了一堆誇張又真誠的贊美。

 

在天上等待時，緊張而又期待。

 

短暫的自由落體伴隨著風被撕裂的呼呼聲和圍觀人群的吶喊聲。

 

隨後便是像鳥兒一樣平穩地飛翔，那一瞬間，仿佛開了上帝視角一般，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蔚藍的海和錯落有致的房子。

 

落地後，我摘下頭盔，教練將二等獎的獎牌掛在我的脖子上：

 

「梨，為你驕傲。」

 

我長呼一口氣，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17

 

一口氣還沒出完，就看到林越舟抱著一束鮮花向我走來。

 

他眼底閃過驚豔，聲音裡染了絲興奮：「小梨，你真厲害，之前都不知道你還會跳傘。」

 

「還有……你今天的妝也很特別，很好看，很適合你。」

 

他將花送到我面前，近乎貪戀地看著我。

 

一旁的同伴看到瞬間睜大了眼睛湊過來，八卦道：「梨，他是誰？」

 

我當著他的面回道：「和初戀不清不楚的準前夫。」

 

同伴立馬翻了個白眼，從獎品裡抱了束有我半個人高的花故意擠開林越舟遞給我：

 

「梨，恭喜你，這樣的花才配得上你。」

 

我忍俊不禁，接過花朝他道謝：「謝謝。」

 

說完，我抱著花離開，沒再看林越舟一眼。

 

他追上來拽住我的手腕，聲線發抖：「小梨，我和她說清楚了，以後她不會再來打擾我們了，別對我那麼狠心好不好……」

 

今天是我獲獎的日子，我實在不想在這樣大好的日子聽他的懺悔。

 

於是我甩開了他的手，撩了撩頭發，打斷了他：

 

「不好意思，我還有約會，沒時間聽你的長篇大論。」

 

18

 

我沒想到林越舟仍不S心，他在附近買了套房子，住了下來。

 

也許是這些年, 我對他一次次地心軟，讓他以為隻要他再堅持久一點, 我遲早有一天會原諒他的。

 

我無奈地搖搖頭，沒再給他一個眼神。

 

他絲毫不氣餒，像是要重新追求我一般，抱著鮮花和禮物日日不落地站在我門口。

 

為此, 我連在院子裡曬太陽都不去了。

 

直到, 我的鄰居萊恩旅遊回來給我帶了特產。

 

林越舟怒氣衝衝地跟了進來，目光落在我和萊恩身上，怒聲質問道：

 

「他就是你那天約會的人是嗎？你們在一起了？到哪一步了？」

 

崩潰的質問過後, 他痛苦地閉上眼, 啞聲道：「你是在報復我, 對不對？」

 

我強壓著怒火，神色漠然地看著他：

 

「別把我想得跟你一樣齷齪, 我們還沒離婚, 最基本的分寸感和道德感，我還是有的。」

 

他一下子泄了氣，難堪地笑了笑, 聲音澀然：「小梨，別這麼說我好嗎？」

 

「我終於懂你的感受了, 原來你當時是那麼難過，是我混蛋……」

 

「嗯，你知道就在離婚協議書上籤字吧。」

 

我心裡沒有一絲波動, 冷冷地打斷他。

 

林越舟沉默了，許久，他眼淚掉了下來：

 

目的地是飛往冰島的。

 

「時雲」我望著眼前這個曾經很愛的人：「做過的事情是抹不掉的，我沒辦法蒙蔽自己的雙眼，裝作看不到我們之間的裂痕, 也沒辦法再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日夜修補。」

 

林越舟眼淚突然決堤，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 小梨。」

 

他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 轉身慢慢消失在眼前。

 

我看著他寂寥的背影一點點融進天邊的夕陽裡。

 

年少的時光也隨著夕陽落下了。

 

19

 

兩年後, 我晉升為分公司的總經理。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倒比前兩年看起來更有活力。

 

還經常被路人以為是隔壁學院的學生。

 

這樣的狀態，我很滿意。

 

一有假期, 就滿世界旅遊。

 

去看那些我沒有見過的風景。

 

在馬爾代夫看海時，突然收到國內朋友的消息：

 

【诶，真是因果報應的，林越舟回國後, 宋皎皎糾纏了他兩年讓他娶她, 他一直都沒松口。】

 

【前兩天, 宋皎皎突然發了瘋，開車撞殘了他，說這樣他就一輩子也離不開她了。】

 

【結果當天就被警察抓了進去, 按故意傷人罪被判了, 林越舟到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沒一個朋友去看他。】

 

最後，好友欲言又止：【黎梨, 你要不要回去看看他？】

 

我笑了笑：【我在環遊世界呢，等哪天環遊到他的城市，說不定會去看看他。】

 

雲倒映在海裡悄悄地遊走。

 

時間和我都在往前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