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昭在一起的第七年,他的白月光回國了。
中秋當晚,他們扔下我,在無人之處親得難舍難分。
笑S,誰還沒個回國的白月光了?
“要不我們也親一個?”我戳戳身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白月光哥。
好人做到底,我洗心革面和顧昭分手,成全他們。
他卻深夜來電,痛哭流涕地卑微哀求:
“周璐已經是過去式了,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我樂了:“你的白月光是過去式,我的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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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突然警覺:“你在幹什麼?”
“在爽。”
1
“顧昭,快誇我!”
“剛剛一輛貨車失控,蛇皮走位向我撞。”
“幸虧我反應及時,掉頭懟綠化帶上。”
“這種噸位的貨車要是撞上,火化錢都省了。”
我滔滔不絕向顧昭分享這次生S一線的驚險經歷。
今天是我和顧昭七周年紀念日,一下課就急慌趕回家。
“去見男朋友?”師妹笑意溫和。
好事多磨,路上出了這茬子。
我還在興高採烈誇耀自己的臨危不亂。
“我遺言都想好了。”
“你知道那一瞬間我在想什麼嗎?”
“不能嫁給你,好難過的。”
被自己煽情到了,鼻子一酸,眼圈紅了。
我和顧昭在一起七年,大學畢業後,他繼承家業,而我選擇讀研,一路走來也算安穩。
不出意外下個月,我們就要結婚了。
我期待地等著顧昭的消息,但手機,卻是長久的安靜。
是在忙嗎?
我看了一眼時間,五點二十。
不該啊,這個點該散會了。
良久,對面才蹦出來一個字。
“哦。”
我有點委屈。
我剛剛S裡逃生啊,不說心急如焚,怎麼也該表示一下啊。
“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就不關心一下嘛?”
對面依舊沉默。
2
等消息的空隙,我漫無目的地劃拉著我們的聊天記錄。
聊天框幾乎都是我單方面的碎碎念。
院子裡的花開了,喜歡的電影重映了,我的論文過審了……
他多數時候隻“哦嗯好的”三連。
他永遠都是這麼冷靜,冷靜到說冷淡也不為過。
而且最近格外冷淡,冷淡到“哦嗯好的”都懶得施舍我,都是我自己在唱獨角戲。
良久的沉默後,對面蹦出一句:
“我今天很忙,不要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
可我不是無理,也沒向他鬧啊。
我要真鬧現在就一個視頻電話懟過去了。
顧昭總有自己的一套說辭。
“安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空間,你不能因為我是你男朋友就讓我失去自我。”
他總是這樣,一套又一套,每每說的我自慚形穢。
我感覺他說的不對,但我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我嘆口氣,打開了電腦,試圖轉移注意力。
看著滿當的電腦桌面,突然回神,今晚有篇論文要發師妹,路上已經耽誤了許久。
我急忙發微信解釋。
消息發出去還沒一分鍾,師妹連珠似炮的消息轟炸過來。
“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我不著急的……”
不想她擔心,我隻簡短解釋一下。
“天吶師姐,你以後可當心吧。”
我摁滅手機,有些口渴,倒了杯水。
被打斷的思緒又開始遊離。
知道我出意外,交集不多的師妹都特意慰問。
而顧昭卻在埋怨我無理取鬧。
不是沒抱怨過,每次都隻得到冷冷一句:
“我性格如此,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都是成年人,別鬧小孩子脾氣。”
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結局往往都以我向他服軟,插科打诨結束話題。
因為我知道,顧昭是不會服軟的。
3
我感覺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今晚是個好機會。
下定決心後,我便正襟危坐打腹稿。
暗下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今晚有個會,不能陪你。”
可我明明記得,他今天沒有會啊?
積攢的煩躁無處釋放,我不自覺帶上情緒。
“你今天不是沒會嗎?”
對面停頓一下。
“你又查我行程了?”隱隱的慍怒。
我有點無措,開始解釋:
“不是的,之前無意間看過一次,就記住了……”
我鼓起勇氣:“我今晚有事情想和你說。”
顧昭沉默良久。
“這個會是新加的,有什麼事之後再談。”
“總之你別等我。”
看著熄滅的手機屏,我一時怔住。
這半年,我和顧昭聚少離多,我眼看著他越來越心不在焉。
一片幽暗中,冷清的別墅還有不知什麼時候殘留的香水味。
可我記得他之前明明從不噴香水。
甜膩的白花香,和清冷的氣氛對照鮮烈,留香卻意外持久。
莫名其妙的,我想到了顧昭已經很久沒帶戒指了。
周璐最近是不是回國了?
失落的片段開始拼湊,一個荒謬的想法浮現在我腦海中。
4
我沒有去找顧昭求證。
我在心底默默復盤,連顧昭突然回來都沒有發覺。
他眉眼冷淡,裹挾著那股揮之不去的甜膩白花香,我本就沉悶的心情更加煩躁。
見我正襟危坐,他有些意外。
以往我聽見腳步聲,就噠噠跑過去,像樹袋熊一樣掛他身上。
但今天我連眼神都沒有多給他一個。
面對我的反常,他什麼也沒表示,徑直走進浴室。
伴著水聲,我的眼神漫無目的遊離,最後聚焦在床上。
他的手機屏亮了。
鬼使神差的,我拿過了他的手機。
顧昭從不瞞我鎖屏密碼,我也從沒查過,今天是第一次。
打開微信,一連串的紅點很是扎眼。
“顧昭哥哥,謝謝你今晚送我回家。”
“晚安。”
備注是璐璐。
周璐嗎?
她果然回國了。
壓下心底的不安,我點開聊天框,向上劃拉。
周璐是半年前回國的,自半年前,他們每天都會分享日常,一天不落。
明明我的消息都可以選擇性忽視,周璐的卻句句有回應。
“紅山茶謝了,真的和張愛玲筆下一樣。”
“嗯,很美。”
我猛然想起,在這第二天,顧昭突然要走了我的張愛玲全集。
“想多了解一點。”他目光閃躲。
我無比詫異,之前他對我的喜好從不上心。
我興高採烈地把書給他,細致地為他講解我的批注。
但他卻聽的興致缺缺。
彼時我還傻傻覺得,他是因為我,才想多了解一點的。
不過他倒是常和周璐探討。
原來他也是會回復除了“哦嗯好的”之外的內容的。
心中好像有什麼轟然倒塌,我以為獨屬於我們的片段,不知不覺被插入了這麼多多餘的符號。
我壓住內心酸澀,繼續向下翻。
時間定格在今天的五點二十分。
“我生理期好疼。”>﹏<
“你在哪?我接你。”顧昭幾乎是秒回。
周璐發了個定位,離顧昭公司很遠。
“好,我這就來。”
“啊,可今天不是你和你女朋友的紀念日嘛,我不要緊的。”
“紀念日重要還是你身體重要?別逞強。”
“那好吧,等你呀。”
我不敢再翻了。
五點二十分,我記得很清楚。
這時我剛從橫衝直撞的大貨車下劫後餘生,顫抖著打字。
那一瞬間我是多麼深切地恐懼我們不能在一起。
但他卻在為周璐著急的團團轉。
而且今天,明明也是我的生理期啊。
可是顧昭,從來沒有記住過。
5
在那之後他的微信再無人打擾。
看來今晚所謂的開會也是託詞。
周璐和顧昭青梅竹馬,這我是知道的。
我本以為周璐出國後他們便再無可能,看來我想少了。
被忽略的蛛絲馬跡開始串聯,我不得不面對一直以來逃避的事實——
顧昭真的沒有忘記周璐。
顧昭書桌上有個小畫夾,我曾好奇翻看過。
畫上全是周璐。
從青澀校服到搖曳少女,十多年來筆耕不輟,畫中人宜喜宜嗔,顧盼生姿。
背面仔細標注著日期,有的間隔兩三個月,有的僅僅間隔兩三天。
即使我們在一起這七年,也沒能打斷他的藝術進程。
偶爾還會留下幾句青澀曖昧的情詩,筆跡剛勁入木三分。
顧昭畫畫很好,我知道的。
但這種畫,他從沒為我畫過。
我曾撒嬌讓他給我畫一幅肖像,他卻隻抱歉一笑。
“明天吧。”
明天的明天,他從沒動過筆。
我曾告訴顧昭:“每個人都有一段難忘的初戀。”
顧昭語氣溫柔:“以後有你就夠了。”
有我就夠了,周璐回來就不夠了是嗎?
所以我一直都是他愛而不得的退而求其次?
我沉浸在回憶中,絲毫沒有意識到浴室水聲已經停了。
顧昭見我拿著他的手機,頓時瞳孔地震。
“你怎麼翻我手機?”他厲聲質問。
本來還有一絲猶豫的,他這反應倒讓我徹底確定了。
我佯裝鎮定:“我翻了你和周璐的聊天記錄,需要我道歉嗎?”
顧昭皺眉,匆忙奪過手機:
“別多想,我今晚就是送周璐去了趟醫院。”
我是什麼很蠢的人嗎?
“去醫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非要騙我在開會?”我質問道。
顧昭面上充滿不耐:“還不是怕你像現在這樣胡思亂想!”
我怔住了。
我胡思亂想?
積壓的委屈突然爆發,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看著我眼淚簌簌的樣子,顧昭愣了一下,放緩語氣:
“下個月我們就要結婚了,別鬧。”
他頓頓,情真意切地向我解釋:
“我和周璐一起長大。”
“周璐她和你不一樣,她很柔弱,沒人心疼她,你得體諒我。”
我體諒她,誰體諒我?
我從小父母雙亡,一切都靠自己,誰心疼我?
明明我才是受委屈的,為什麼在他眼裡好像佔盡便宜?
顧昭嘆了口氣幫我拭淚,輕柔道:
“別哭了,寧寧。”
他叫我寧寧。
從我父母去世後,再沒有人這樣叫過我。
顧昭向我表白那天,我高興的要瘋了。
但我很快踟蹰。
“你確定要選我嗎?”
“隻有你,寧寧。”
彼時他也是這麼溫柔的叫我寧寧。
但我知道,回不去了。
6
我和顧昭陷入冷戰。
我不知道如何面對他,索性搬到學校宿舍。
周二晚上,我照常從學校出來,卻看見顧昭的車停在門口。
“今天是中秋,爸媽叫我們回家吃團圓飯。”他解釋。
原來已經是中秋了。
算起來,我和顧昭已經一個月沒見面了。
分居一段時間,我的情緒反而穩定不少,有沒有顧昭,我的日子都照常過。
顧昭的痕跡似乎正從我的生活中漸漸淡去。
不過顧昭父母對我不錯,我不想拂他們的面子。
上了車,那股甜膩白花香調還是揮之不去。
我蹙眉,忍不住發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噴香水的?”
顧昭愣住:“有嗎?”
豈止有,都腌入味了。
我移開視線,卻看見他原本帶戒指的手指空空如也,戒痕已經很淡了。
我不想和他爭論這些,索性看向窗外,行道樹目不暇接,趕趟似的枯燥。
還有必要繼續嗎?
顧昭有點不自在地岔開話題。
“對了,那晚你說有事要談,什麼事?”
現在看來好像沒什麼談的必要了。
我搖搖頭:“沒什麼。”
顧昭也不再追究這個問題。
一路無言。
7
下了車,還沒進門就聽見一陣輕巧的笑聲。
門被打開,裹挾著馥鬱的香氣,長發白裙的女生俏生生站著,音容笑貌和畫像逐漸重合。
是周璐。
周璐看見顧昭,難掩喜色:“顧昭哥哥!”
顧昭也很激動:“你怎麼來了?”
周璐歪歪頭,眨巴眼睛:“我怎麼不能來嘛?”
顧昭父母樂呵呵:“是我叫璐璐來的。”
“還不是你,這麼久都不來看我。”周璐抱怨著,聲音柔弱,尾音帶著撒嬌的媚。
顧昭笑意盈盈地哄她。
我不該在車上,我應該在車底。
我冷眼旁觀兩人打情罵俏。
顧昭生性冷淡,這麼多年也難得展個笑臉,此時卻如冰雪消融。
周璐這才好像看到我,笑眯眯給我打招呼。
“你是姐姐吧?”
“姐姐不會介意吧?顧昭哥哥和我就像親兄妹。”
“他應該經常向你提起我吧。”
誰家兄妹做成你們這般模樣?
我不動聲色看了顧昭一眼,淡淡道:“提過。”
周璐睜大水汪汪的眼睛:“顧昭哥哥是怎麼說我的?”
怎麼說的?你是他難忘的初戀,不就想聽這個嗎?
沒等我回答,顧昭生硬別開話題,拉著我的手腕:“進去再說。”
“先進屋,聞晏在裡面等著呢。”顧昭媽媽附和道。
聞晏?哪個聞晏?
我心中劃過一絲不妙。
8
沒等我反應過來,顧昭媽媽一撮風似的將我們簇擁進去。
周璐也柔柔弱弱地跟了上來。
感覺屋裡藏著個潘多拉的魔盒。
看到沙發上安然坐著的清俊男人時,開盒的震驚讓我說不出話。
還真是謝聞晏?!
一別七年,謝聞晏已褪去記憶中少年的溫潤,但這張臉化成灰我都認得。